“林其洹,你胡说些什么死不死的。”沈瑜庆虚虚揽过林瑾,面露责怪。
林其洹怒色一滞,看着林瑾的动作又不禁叹息:“瑾瑾懂事了,但你不必谦让,一个两个没个兄长样……尤其是你,林峄!”
“阿父说的是,所以下回还是不要让我去接四弟了。”林峄淡淡应声,“免得办了差事还落人不快。”
“成安莫怪阿父,本是我向阿父请缨,奈何临时要务缠身这才托付于你。”林淮说,“阿父也莫怪成安,都是我的错。”
“当啷——”
桌案一震,是林其洹肃怒,“怎么,让你们接瑾瑾回家是委屈你们了吗?在这怪来怪去是要作甚?”
林峄沉默着膝行退离案边叠手于地俯身,林淮亦然。
林瑾感觉闹得有点大了,忙扯了扯沈瑜庆衣角。
“好了,闹什么闹?都给我坐下好好吃饭!”沈瑜庆厉声轻叱,转头又伸手在林瑾手背上覆了覆,“瑾瑾别怕,你阿父平日不怎的凶,今儿个应是太激动了。”
林其洹变脸着实快,待是闻言转眼看林瑾时已是不见雷霆。
满面柔情细语,“可是吓到瑾瑾了?是阿父的错,也怪这几个做兄长实在都不讨喜,若有瑾瑾你一半懂事为父就知足了。”
他?懂事?
林瑾余光瞥见林峄似乎冷笑了一下。
没多想,林瑾点了点头。
乖巧地举箸吃下林其洹夹到碗中的菜。
少年咀嚼着,随着鼓囊囊的腮帮撑圆脸,眸子也微微眯起。
林其洹与沈瑜庆对视一眼,都抬了抬袖角。
一餐饭吃得算是尽兴,除了林峄不说话外,林淮也会时不时给林瑾夹着菜。
仿佛初见时的那些不耐烦以及方才马车外的冷眼都是假象一般。
这个长兄……
真会演。
饭后,林其洹正说着下午晚点去上值、要陪林瑾回居所拆送他的归家贺礼时,来了人。
是大庆南殿的侍从催他出府进宫。
林其洹临走前歉意道:“河西来了急报,瑾瑾,阿父晚些时候再来陪你,给你的礼贺已经让侍从放入你房里了,下午你就自己先回寝居。”
“忙你的吧,没了你又不是没人陪瑾瑾。”沈瑜庆没好气白了林其洹一眼,挽着林瑾又笑,“阿母也给你备了好些贺礼,还有前两日和安听说你快放假了,快马加鞭让人寻来一只大雁,漂亮得很,走,我们一起去你寝院里看看。”
“阿母,那是谢小侯爷托我送给四弟的,不是我送的。”林淮抵唇轻咳一声。
沈瑜庆嗔了眼林淮,“也不知为何生出一堆木头疙瘩来,瑾瑾以后可莫似你大哥般嘴巴硬,分明就是专程给你送的东西,偏扯出谢家小子的名头来挡。”
这可不一定……
林瑾听到大雁就知道林淮没嘴硬。
看着自家阿母难得喜悦的眉眼,林淮也不争辩了,“阿母,上值时间将至,我就不一起陪四弟了。”
林峄也随之折身。
“回来。”沈瑜庆叫住他们,“大理寺今日休沐,你办什么公?”
沈瑜庆再看一声不吭就走的林峄,要个解释。
“还有成安,你又去哪?”
林峄没什么表情:“马上要调任去青州学宫了,我去温书。”
“去吧去吧。”
沈瑜庆是想说林峄这幅模样的,可斟酌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让人离开。
林淮还立在原地。
站得远,疏离得很,显然还是不想留下。
“罢了罢了,你今日有空就去陪陪你的夫人孩子,我也陪陪我的孩子。”
沈瑜庆摆摆手,继而挽着林瑾向后院走去。
亭楼阁榭,林花水石。
林瑾看着这些东西,却没有半分恢复记忆的趋势。
怎么回事,怎么连片段都没有?
林瑾疑惑着,身旁沈瑜庆在视若珍宝握着少年手臂时,发觉了袖口略短。
顿时大惊,“衣服短了,阿母竟忘了该给你做衣裳了。”
林瑾看了眼,其实正正好。
还能再穿个一年半载,不必着急做新的,
但沈瑜庆又说,“你现下还未及冠,身量长得快,我那正好有不少料子……择日不如撞日,瑾瑾,今日不若让阿母给你量一下身量裁衣?”
妇人眼含期盼,林瑾被看得更为不自在了。
僵着脖子点了点头。
沈瑜庆瞬时双眸发亮,几分激动致使踉跄了下。
林瑾忙是搀扶住,颇为不解。
“阿母没事……绿琦,你去库房把所有料子、不,瑾瑾,你先自己回院子歇一会儿,阿母去库房给你挑料子来裁衣。”
依依不舍地松开林瑾,沈瑜庆不是没感觉到这一路来少年有意保持着僵硬的疏离。
不论如何,总比从前好上不止一星半点。
不可过多贪恋。
她纵使再不舍也要给少年一点适应时间。
瞬时只剩下一人的后园让林瑾松了口气,他垂眼看了看被沈瑜庆挽过的手。
……好像还有温度残余,但为什么他什么感觉都没有。
被娇纵的有恃无恐、该倾诉的委屈遭遇..他统统没有。
林园景致幽雅,曲折几步,林瑾就待在后园里站着不动了。
他的寝院在哪?
恍若回到刚刚失忆的时候,林瑾立在一颗树下仰看,沉思。
等待着沈瑜庆折返时遇上。
“惯常你一着家就躲在房里不见人,今日怎么有兴致赏景了?当真是谢小侯爷把你调得转了性?”
沈瑜庆的身形才是不见一会儿,本该离开的林淮不知从何处出现。
狐疑地看向那张全然不复饔食时温和的冷脸,林瑾旋即又见一道身影拨绿现形。
“让他多看看也好,有益于忆起旧事。”
林淮:“你不是温书去了?”
林峄:“大哥不也没去陪嫂嫂侄子。”
林淮转开话:“林瑾至今连阿父阿母住在何处都不知道,年少也无有玩伴甚少出寝院,能在这追忆什么旧事。”
“他自上次失忆后就一直没恢复记忆。”林峄说,“到底在此养了几年,应能看着想起点东西。”
“比如……你有没有觉得此处熟悉,想起件事?”
林峄盯着林瑾。
吹林小亭就在几步路远,连着回廊与一支流向林后池塘的活水。
少年站在廊下顺着林峄手指的方向看去瞬息,不解摇头。
漂亮的眼眸似能流出清澈泉水,可林峄只是讥讽一笑。
“真是贵人多忘事。”
这话是这么用的吗?
林瑾无语瞥过眼,不巧又与林淮对视。
“你从前不常出来,少有的几回中,有一次你在此处将三弟的书都丢进了水里,三弟那时年纪不大,和你闹了好大一通,你们二人还扭打着从回廊里翻出来栽进了灌丛里。”
林淮解释完,又问,“你真的不记得了?”
他还和林逄打过架啊?稀奇事,还以为唯一对他和颜悦色点的三哥和自己没龃龉呢。
林瑾思索着,点头示意真的不记得。
审视的目光不过转瞬,不待林淮开口,林峄忽然招来一个侍从。
指到林瑾身边,“这是一直在你院里侍候的侍从,从前你不喜欢有人跟着你,便一直没给你安排贴身的侍从,但是现在你既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不准再任性不让侍从跟随。”
这个侍从有点眼熟,林瑾刚才在相府门口见过。
只是用膳时就不见了。
真的是他院子里的吗?
没记忆,没办法,林瑾无从考究。
便点了点头。
不纠结了,早点回屋较好。
“带四公子回去休息吧。”
跟着侍从离开时,林瑾听见身后的人还在交谈。
是林淮问林峄:“怎么回事,瑾瑾为什么还没恢复记忆?你可有请医士为他看过?是不是身体还有遗症?”
“他没事……”
-
寝院的方位并不偏僻,林瑾在步入之时本以为会惊呼出声。
因为且不说屋舍雕梁画栋,仅看院中小亭曲廊、池石林木一应俱全。
林亭间隔中还有一块空地立着草靶,红芯鲜艳。
如小型后院园林,实在是富丽。
但意外的,林瑾在扫视后心中安定。
还有些熟悉感。
看来他以前确实住在这里。
只是不常出寝院才先前一直觉得陌生。
待入室中,大大小小的锦盒堆满书案。
象征性地都拆开,无非是什么纸墨笔砚金银玉饰。
无趣。
呃。
林瑾顿了顿。
还以为自己是因为从前没怎么接触过金银珠宝才对昂贵之物没执念。
原来是见多了吗……
在打开谢凝云的药涂了伤疤后,林瑾又给关在大笼子里的信雁喂了食。
这才研墨提笔写信绑在信雁腿上,送了出去。
然后招手递给守在门外的侍从一张纸条。
-我的枪呢?
“四公子是指从学宫带回来的那杆枪吗?已经放入偏室了。”
下马车后,行囊就被侍从拿回院中安置起来了。
偏室?哪边?
虽然对这里有熟悉感,但并不代表知道这里的构造。
林瑾手指左右游移询问。
“在左偏室,请随我来。”侍从快速看了林瑾一眼,而后垂首领路。
推门入内,满室弓枪刀剑置于架上。
没有一处落灰,甚至保养极好,显然时常有人擦拭。
这些……都是他用过的?
难怪他在学宫兵马场摸着那些东西都能上手一二。
指尖在流连过手感熟悉的兵器时,门外廊中传来寻声。
“瑾瑾?”
-
晚膳前,沈瑜庆给林瑾春夏秋冬都定了十几身衣衫。
每拿起一匹料子在少年身上比划后都要问句“喜不喜欢”,待人点了头就欢天喜地的让侍女拿出去立刻做,似是毫不疲倦一般。
林瑾其实觉得衣衫有三两件换洗就够了,架不住在他被第五匹锦缎裹着比划时。
沈瑜庆问他:“是不是……这料子过了时?不喜欢?”
少年细微蹙眉的样子被她收入眼中,不过身边忙着扯料子的侍女绿琦没注意。
听着前半句还以为是主子又在多想。
绿琦便笑盈盈说了句,“怎么会,您方才不是把去岁前买的过时缎子都挑出去了吗?现在拿来的这些不是从御赐锦缎里挑出来的过不了时,就是您前儿个去布庄买的刚从宿州运来的千金绣品,还没人裁了成衣变时新呢。”
另一个仆妇又说:“绿琦丫头说的是,夫人好久没这么高兴了,可莫无端端乱生愁绪,医士说了夫人当少思少虑才利于养病。”
……沈瑜庆身体不好吗?
好像重午时林淮传去芜城的信里写过。
仔细看妇人着实瘦弱。
好吧,为了让她高兴,林瑾摇了摇头。
又抿了抿唇,笑了下。
只是一个僵硬的笑,却让沈瑜庆高高兴兴地继续拿过仆妇递来的缎子裹住林瑾,一匹又一匹。
还有什么狐皮狼皮全往他脖子上圈。
末了,沈瑜庆看着全部送出去裁制的布匹,面色红润拉过林瑾坐下。
“自你去学宫后阿母没得空去看过你,听和安说学宫今年提前放夏假是因捉到了苏家余孽在那,你应不知道,你阿父与苏家有仇……”
“瑾瑾,你此行可有受苦?”
偷的懒要在这几天狠狠偿还了,我赶赶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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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不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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