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行葵瞧着窗外的烛光遥遥,心里头有几件事情还未定。
一件是海如的事,一件是绿蜡。
明行葵想到这两件事情,心里不自觉地暗暗沉下来。
窗外日头渐渐落下来,现在已经是近三月了,屋里也点不着许多火盆了,也不过放了一个在墙角遥遥有暖意。
明行葵穿着里衣,瞧着外头,灰压压的一大片树影似乎将这世间盖的密不透风的,连带着远处几座院落的莹莹烛火也遮得干净。
明行葵忽然只觉得身后一冷,坐在床上想着绿蜡。
绿蜡一直到现在都没消息。
明行葵心里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安,皱了眉去撩床帘子:“红烛!”
外头的榻上传来起身声,青山的声音响起:“姑娘,怎么了?可是要水?”
明行葵瞧着眼前的青山点了烛灯:“……我倒是忘了,今日当值的是你。”
青山听明行葵的语气有些凝重,便开口:“姑娘,要不我去喊红烛姐姐。”
“不必了。”明行葵摇头,“明日再说吧。”
青山应了。
明行葵闭了眼,恍恍惚惚只觉得心里哪里不安。
*
第二日一早,明行葵遣了红烛往绿蜡家里去,红烛晌午就回来了,明行葵那时正在精舍,红烛硬是拿了食盒站在精舍后面等着开门。
隋先生用饭去了,童子将后院门打开,明行可一转头便看见红烛焦急的拿着食盒等在外头往里瞧着明行葵的身影。
“那不是红烛吗?”明行可有些好奇,“是不是有事找你,怎么这会子来了?”
明行葵本以为红烛定要晚上才回来,谁知现在便来了,又瞧她一脸焦急的模样便知道事情大概不好。
“我原说今日想吃一道菜,又不知道那菜叫什么,吩咐了她,让她带了给我。”明行葵笑道。
明行可撇了撇嘴,也没再说什么,低头去摆弄自己手上那件雪青色的手帕。
那手帕上面绣了几束草,黄绿色的,倒不像是明行可平日里爱绣的纹样。
明行葵有些好奇的瞧她:“三姐姐这绣的是什么?”
“手帕呀。”明行可抬头看了看她,又低下头去,“给姨娘绣的,姨娘的帕子都用了许久了,总是舍不得换。”
明行葵听到这微微一笑,见红烛已经进来了,将食盒放在明行葵的桌子上,明行葵瞧她眼里的情绪是慢慢的焦急,也笑着道:“你陪我走走,我暂时还不饿。”
红烛忙的点头,陪着明行葵走出了精舍,精舍边上的慕学斋如今都没了人,原先便只有明行昭和明行诚在那学,如今明行昭在老家,明行诚又搬了院子,从前一出去便能听见明行诚的朗朗读书声又或者认真回答先生问题的声音,如今倒是空落落的。
一出了门,红烛便急忙忙的要和明行葵说话。
明行葵不语,扯了她的袖子往远处湖边的小亭处走去:“小心隔墙有耳。”
红烛忙意识到了,应了后默默不语跟着明行葵身边走,待到了亭里才瞧了明行葵。
明行葵点点头,目光望向湖心对面的院落,鸳鸯厅院子外头几个小丫头笑着说话,手里捏着什么像是喂鱼。
“说罢。”明行葵心里总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慌,她试着在心里舒了气。
“绿蜡家里出了大事情。”红烛皱眉回道,“
明行葵瞧她,眉头也是皱着的。
“绿蜡她有个哥哥,她哥前些年都已经预备娶媳妇了,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日子却染上了赌瘾,他们家本就不算富裕,她哥娶媳妇的钱也是家里省了又省,又加上绿蜡她自己每月的月例银子,原说今年六月便要娶亲的,谁知她哥哥如今将家里的银子全都拿去赌,一开始还常常拿了银子回家,如今家里倒是都空了。”红烛皱着眉头说完这话。
明行葵有些惊异:“赌瘾?”
红烛沉重的点点头,又道:“不仅如此,她哥哥到了如今还不愿意放手,这事便是闹得连那定了亲的姑娘也听说了,那姑娘原本就和她哥哥自小就认识,一个村里长大的,那姑娘只说连钱都可以不要,只要她哥哥将赌瘾戒了还是愿意过门。”
明行葵皱着眉听这话,又道:“然后呢?”
红烛叹了口气:“绿蜡她哥哥心里听了很是愧疚,又觉得对不起那姑娘,于是心里还是暗暗侥幸,想着若是能将从前的钱赢回来,便是赢回来一半从此再也不碰赌局。”
“于是绿蜡的哥哥便没收手?”明行葵开口。
红烛默默点了点头:“绿蜡回去也是因为这事。”
“那绿蜡现在在哪?”明行葵皱了眉。
“绿蜡她娘说,如今给绿蜡赎了身,先让绿蜡在家再说别的,绿蜡自小和她哥哥一块长大,在家里也能劝着点。”红烛道。
明行葵听了,只觉得心里头有一腔怒意,她猛地拍了身侧的护栏,小小的一个人力气也没有多大,可到底是心里头气急了,将红烛吓了一跳,红烛也是头一回见明行葵这样,忙上前去劝:“姑娘,您慢点……”
明行葵咬牙道:“这出的是什么主意!她哥哥赌钱了,凭什么让绿蜡待在家里头看着她哥哥,难不成没有绿蜡,她哥哥自此便不好了?”
红烛没说话,可心里头也有些难过,绿蜡的性子虽然差了些,可她和绿蜡好歹也是自小在明行葵身边一块到了现在的,虽说红烛心里头有些怕绿蜡,可到底也是一路相伴至今的。
“绿蜡现在人在哪?”明行葵有几分怒意,“我要去同母亲说,派了轿子,先将绿蜡带回来!”
红烛一时间没说话,过了会咬牙道:“姑娘,咱们晚了一步,我过去的时候,绿蜡她娘同我说,已经给绿蜡赎了身了。”
“什么!”明行葵只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她一手抓了身侧的扶手栏杆,一边站起来看着红烛,“这是哪来的事!”
“我也觉得这事不对。”红烛道,“只是绿蜡的娘听我这么问也一脸疑惑,只说,咱们府里听说绿蜡家里的事情来了几个人问一问,后面又觉着可怜,给了绿蜡的娘十两银子,又说能给绿蜡赎身,绿蜡的娘想着如今家里头的事情,本就存了几分给绿蜡姐赎身的意思,便一口定了。”
“这事是谁办的?”明行葵皱着眉头只觉得不可思议。
红烛沉默了一番而后道:“我也问了,绿蜡的娘只说是府里一个极体面的嬷嬷。”
*
明行葵下了学就马不停蹄往鸳鸯厅去,正巧碰见小沈氏和符嬷嬷说话,底下跪着几个婆子,明行葵不过瞧了一眼就明白眼下有事,束手站在外头,里头的符嬷嬷瞧见明行葵,璎珞迎上前给明行葵取了外头的衣裳,轻声道:“四姑娘稍等一等,小厨房的婆子们给太太回事呢。”
明行葵微微一笑,由着璎珞陪着往后厢房去了。
“这是怎么了?”明行葵好奇问道。
璎珞给明行葵上了一盏茶,无奈的递到明行葵身前:“小厨房今年采买,往年能买齐的今年都空了许多,可银子对不上数……”
璎珞说了许多,忽然意识到自己眼前是一个五六岁的奶娃娃,睁着大大的眼睛瞧着自己,忽闪忽闪的,也不知道自己讲的她能不能明白,便压了语,只笑。
“四姑娘先用点点心喝点茶。”璎珞笑道,将桌上一盒子崭新拿油布包的酥琼叶捏着边角袋子展开递到明行葵面前。
明行葵只闻到一股子甜蜜蜜的香气,低头瞧那包的酥琼叶,一片片的,两面炸的金黄酥脆。
“这是我托了后门的婆子买的,您尝尝。”璎珞小心翼翼揭开那层油纸。
明行葵笑着摆摆手:“不了,璎珞姐姐你留着吃吧,我一会要进去同母亲说话,怕吃了不方便呢。”
璎珞闻言一笑,也明白明行葵的意思,本身拿出这包酥琼叶也不是真想让明行葵用的,无非是拿点东西出来好看,明行葵一会进去要同小沈氏说话,吃这些油腻腻的,又要净手,又要漱口,若是味道沾到衣裳上面了,又得换衣裳熏香。
这一番功夫下来,好不费事。
明行葵和璎珞一句一句的说着话,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里屋便有小丫头来传话:“太太请四姑娘过去呢。”
璎珞陪着明行葵往里屋走,原先屋里的婆子也都走了,只剩符嬷嬷站在椅旁陪着小沈氏,小沈氏靠在紫檀木雕花椅子上,符嬷嬷心疼的拿了软枕替她垫在腰后:“余下的事情,太太歇一歇再瞧吧。”
小沈氏笑着摆摆手,只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再一抬头便看见明行葵来了,顿时脸上露出一个笑,疲惫一扫而过:“春词,快来。”
明行葵行了礼才坐下:“母亲。”
小沈氏张手唤她,转头吩咐:“将春词的凳子拿近一点。”
这话一出,立刻有丫头去搬,符嬷嬷瞧见了只是笑:“太太还跟小孩子似的。”
明行葵看小沈氏似乎精神不大好的样子,问了几句也没敢耽误:“我有一件事想请教母亲和符嬷嬷。”
“你说便是。”一旁有小丫头端上一盘果子搁在明行葵和小沈氏手边,盒子里头摆着枣圈,梨圈,樱桃煎并晒干的梅肉。
明行葵向来不爱吃太酸的,瞧一眼便略过去了,定睛只瞧小沈氏一手拿了一枚樱桃煎递到嘴里:“这是在哪家买的?不好吃。”
小沈氏眉头皱了皱,又抬头看着明行葵。
“我想问母亲知不知道绿蜡家里的事?”明行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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