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访?”
杨思昭还是第一次做幼儿园的家访,若是普通小朋友也就算了,这妖怪的家访该怎么做?
他脸色为难,越想越害怕,“您让我直接面对两个大……大妖?”
老院长说:“这个你不用担心,孩子的家长没有不尊重你的。再说了,他们来人间是避难的,怎么敢随意伤人?不怕传出消息,被妖王发现吗?”
“也是。”杨思昭稍稍放心。
他翻出陆眠的信息表,地址一栏写着:旬水别墅。
四个字,没了。
他问老院长:“怎么就一个小区名?第几栋都没写,我该怎么找?”
老院长也觉得奇怪,连忙给消息灵通的朋友打去电话,几分钟后回来,神神秘秘道:“潜山上,好像就一栋别墅。”
杨思昭的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冉冉升起。
一切都很奇怪。
他透过教室玻璃,看向小床上的陆眠,小家伙还没睡着,趴在床边,小脸压在床边的护栏上,眼巴巴地望着门口。
小(5)班的所有孩子,都对杨思昭表现出极大的信任和依赖,但陆眠,好像有些不一样。他看向杨思昭的眼神,总是委屈的、眷眷不舍的,像是等了很久。
尽管今天之前,他们只见过一面。
他回到教室,陆眠立即闭上眼睛,乖乖钻进被子里,抱住毛绒玩偶。
杨思昭在他的小床边走下,帮他掖好被角。
等陆眠呼吸均匀,睡熟之后,杨思昭又走到其他孩子身边。小妖怪们的体温比普通孩子高一些,睡觉时总是踢开被子,大咧咧地把肚子露在外面。杨思昭耐心地帮他们整理好衣摆,掖好被子,快一点钟了,才去自己的床上合衣浅眠。
两点起床,洗手洗脸,吃小点心,学数学积木课,去小操场上做游戏。
和平常一样,只是陆眠明显参与不进去。
他的手还是缩在袖子里,不管是洗脸,还是做游戏,都不敢拿出来。
其他几个孩子也离他远远的。
玩滑梯的时候,方小盼第一个钻进去,滑下来,结果摔了个大跟头,鞋子都飞出去老远。陆眠见了,立即去帮他捡鞋子,小跑着送过去,方小盼本就吓了一跳,看见他,眼泪直接夺眶而出。
“你、你不要过来!”
小家伙们瞬间如临大敌。
陆眠只好放下鞋子,把脸埋在领子里,一个人蹲到跷跷板后面去了。
杨思昭此刻正在准备教具,听到隔壁老师的话,急急忙忙赶来,查看方小盼有没有受伤,幸好冬天园服厚实。杨思昭赶来的时候,方小盼已经完全忘了眼泪,猴子附体似的,到处爬上窜下。
杨思昭松了口气,一转头看见蹲在跷跷板后面,一个人刨沙子的陆眠。
他找来乐乐,对她说:“乐乐最懂事了,新来的眠眠小朋友和你们一样大,他不是故意伤害你们的,你看他现在都不敢把手伸出来了,你要不要主动过去,跟他说,不要害怕,我们做朋友吧?”
乐乐一个劲摇头,“小羊老师,我不要变回去,我妈妈会生气的。”
小班长都不敢,更别谈其他几个。
杨思昭叹了口气。
到底为什么,小妖怪们一碰到陆眠的手,就会变回原形呢?
做了二十三年人类的杨思昭自然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寄希望于今晚的家访。
他联系了小陈,询问是否可以家访。
小陈先是说:“抱歉,杨老师,这个我得请示一下陆先生。”
杨思昭心想:奇怪,不是妖怪么?怎么还有助理,见面还得请示,搞得像总裁一样,真是莫名其妙。
不出一分钟,陈此安就回电话了,“杨老师,我问过陆先生了,他说感谢您对眠眠的关心,很欢迎您来家访。”
杨思昭如释重负。
陈此安又说:“今晚放学之后,我来接您和眠眠,晚餐也由我来安排。”
“谢谢了。”
四点半放学,天还亮着,所有家长都来接孩子了。为免事端,老院长特意嘱咐杨思昭,不要主动提上午发生的意外。
最后只剩下陆眠一个,杨思昭收拾好包,牵着他的手,坐进了陈此安的车。
陈此安朝他笑:“杨老师辛苦了。”
杨思昭打量了车里的装饰,他还没坐过这样的豪车,完美符合人体工学的真皮车座,内饰板上的实木纹理柔和了金属的冷冽光泽,扶手箱上放置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和一盘精致的甜点。
“路途有些远,您可以随便吃点。”陈此安说。
杨思昭受宠若惊,有些不适应。
他拿起一块小核桃蛋糕,转头望向陆眠,问他:“眠眠吃蛋糕吗?”
陆眠坐在儿童座椅里,摇了摇头,嘴巴微微撅起,看起来有些不开心。
“眠眠?”
陈此安在后视镜里看见了,说:“眠眠和陆先生……关系不太好。”
“啊?”
“陆先生平日里太忙了,也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眠眠算是自己长大的。”
陈此安还想继续说,杨思昭拦住他,示意他不要在眠眠面前说这些。
杨思昭哄着眠眠吃了点小蛋糕,陪他说了会儿小话。而后汽车平稳行驶上山路,眠眠的眼皮就开始打架了,脑袋晃来晃去,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杨思昭找到机会,压着声音问陈此安:“什么叫自己长大?”
“眠眠会走路、会说话之后,陆先生回家的次数就少了,平日里都是佣人做好饭,陪眠眠吃,给他洗澡。其余时间都是眠眠一个人在房间里,和自己玩。”
杨思昭越听,眉头皱得越深,最后脱口而出一句:“他配做父亲吗?”
陈此安笑了笑,“没办法的,陆先生真的很忙,有很多重要的事要他处理。”
杨思昭怒气更重,“世界没了他还不转了?忙成这样,何必要小孩?”
“世界没了他,还真是——”
陈此安说到一半停住,杨思昭又问:“那,那眠眠的妈妈呢?妈妈也忙吗?”
“眠眠的妈妈,”陈此安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杨思昭,停顿片刻,才说,“眠眠的妈妈,在眠眠出生后就离开他了。”
“是……去世了吗?”
“不是,是陆先生和夫人之间的感情出了点问题。”
更**的问题,杨思昭也不好再问了,但他心里明白:问题一定出在这个陆先生身上,这人一定是个不负责任的渣男,伤了陆夫人的心,否则哪个母亲能舍下刚出生的孩子,独自离开呢?
还没见到面,杨思昭已经给这个男人打了差评,而且是负分差评。
路途比杨思昭想得更远,汽车行过一片郁郁森林,最后在别墅前停下。
与其说别墅,更像是缩小版的古堡,青灰色的外墙与圆形拱窗,透出一股古怪的肃穆气息。不知为何,杨思昭的呼吸变得有些沉重,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他站在原地打量,正要做深呼吸,手指忽然被温暖的触感包裹住。
一低头,看到了陆眠。
小家伙试探着握住了他的手指。
杨思昭莞尔笑,反握住他的小手,晃了晃,说:“走吧,陪老师进去。”
走到门口,他屈指敲了敲门。
无人回应。
他又敲了几下,门里才隐约传来脚步声,并不匆忙的脚步声。
很快,门打开了。
令杨思昭意外的是,门外夕阳正落,余晖未尽,可门里竟然漆黑一片。
一个高大的身影时隐时现。
杨思昭从未如此不安,呼吸不畅,若不是眠眠抓着他的手,他甚至想转身逃跑。
下一秒,眼前骤亮,别墅在瞬息之间灯火通明,硕大的水晶吊灯从房顶垂落,将光线切割成万千碎点,汇聚到门口。
男人的面孔也随之清晰。
那是一张极其俊美的脸,棱角分明,五官立体而张扬,高耸的眉骨宛如山峦横亘在双眼之上,投下一片深邃的阴影,叫人无法看清他的眼神,周身萦绕着上位者的威压感。尚未靠近,杨思昭的颈后已经心跳如雷,冷汗涔涔,下意识移开了目光。
男人也没有开口。
风吹过树林,枝叶簌簌作响,远天有鸟雀啾啾归巢,时间似乎停滞在这一刻。
“好久不见。”
杨思昭条件反射地点头说“您好”,话音刚落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他一抬头,就对上了男人的视线。
男人眸色沉沉地看着他,直到杨思昭眼中的疑惑几乎满溢,才淡淡说了句:“杨老师有些面熟,我还以为是故人重逢。”
他声音低沉,如裹挟着雪山寒意。
杨思昭心想:我是人,你是妖,哪门子的故人重逢?
“请进。”
男人松开门把,手臂随意地垂落,藏在黑色衬衣里的肌肉随着动作微微隆起,透着某种蓄势待发的危险。杨思昭一时不敢迈步,男人便往后退了一步,给他让出道路。
陆眠牵着杨思昭进了门。
杨思昭浑身都绷紧了,不敢打量四周,犹豫了好久,才坐到沙发上。
“陆、陆先生,我这次来,有两件事要做,一是麻烦您将陆眠的信息表填写完整,以便于之后的工作,二是,今天发生了一件事。”
他将白天的意外娓娓道来,“……总之,班级里的五个孩子都不能碰到眠眠的手,以至于孩子们对眠眠心生戒备,孩子们之间的相处出了问题,我希望您能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否则眠眠在幼儿园会过得不开心。”
“他们是妖,你接受了。”
杨思昭以为这是一个问句,刚要回答才反应过来,男人的尾调没有上扬。
是个陈述句。
他结结巴巴地回答:“呃……我比较……比较喜欢孩子,在我眼里,他们就是一群可爱的小朋友,所以我接受。”
男人没有回应,视线落在杨思昭和陆眠交握的手上。
杨思昭松开手。
陆眠仰起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男人一眼,似乎还想黏在杨思昭身边。
可男人说:“陆眠,回房间。”
陆眠于是低下头,背着小书包跳下沙发,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上了楼。
杨思昭的心都揪了起来。
听到二楼的门关上,他立即说:“陆先生,眠眠很乖,您不应该对他如此严厉。”
男人坐在单人沙发里,双腿交叠,臂肘自然地搭在沙发两侧的扶手上,闻言,指尖轻轻敲击腿面,“杨老师看来很会照顾孩子。”
“比你会。”杨思昭小声嘟囔。
但面上还是持着职业精神,“在眠眠缺失母爱的前提下,您应该给他更加充足的父爱。”
男人眉梢微扬,眼神骤然冷冽。
杨思昭有些理亏,知道自己窥探**的行为被发现了,于是解释:“是我追着陈助理问,他无奈才告诉我的,你别怪他。但、但是,这些家庭情况本来就是我应该知道的!”
“什么家庭情况?”男人问。
杨思昭咕哝道:“您、您的爱人,不是,眠眠的妈妈,很早就离开家了。”
男人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良久才说:“是,我爱人,他离开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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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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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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