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白了,老妖后只是想整自己,又不是想整这个国家,这国家没了......她这太皇太后,去哪儿耀武扬威——于是叶寻溪让百名言官去永康宫嚎了一天一夜,嚎的寿公公哭着出来宣了旨意,令邺王即刻回封地驻守。
......
等一切尘埃落定,叶寻溪吩咐小宇子把自己借来的一小箱金子去宫外换成日常用品,这一小箱金子是他向邺王借的,邺王当然想给他更多,但,毕竟打起战来,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他也不能一味伸手。
他拒绝了邺王的慷慨,只借了一个宫的基本用度,至于日后还不还得上......他虽然没有钱,还是有权利的,实在不行等战事了了,大权重掌,有钱还钱,没钱就加官进爵给邺王,以权谋私正正好。
皇帝嘛,还得用国家权力干干正事!做一天就得担一份责,撞一天钟!
“问心无愧”!记得住师父所言。
至于青鱼殿宫人......跟着他喝了这么久日子的水,也不能真饿死。
至于跟着邺王的黑影卫,现在也可以吃几顿饱饭。
这样想,这皇帝当的虽然心酸,却也......窝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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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公公带着两大箱子进寝房门的时候,脉脉高兴坏了,她拉住卷耳的手:“宇公公来给我们送好东西啦!快去看看!”
卷耳被她拉上前,宇公公笑吟吟的打开两个箱子,箱子很大,一个箱子里面装了十来件衣裳,还有过段日子冬日用的帽子鞋袜,以及衣裳下一个小小木盒。
另一个箱子装了一些日用吃食,大米粉料,还有一些散碎银子。
宇公公打开第一个箱子里那小小木盒,取出里面的东西,居然是两个由玛瑙珠串扎成的珠子蜻蜓,极是精美可爱,还可以盘在发上。
小宇子表情愣了一愣:“怎么只有两个?”
原来,这位宇公公去采买时,外面的人还按着以前的人数,只当青鱼殿还只有两位宫女,他抬起头,略略抱歉的看着卷耳。
这时含情也看出来了,温声道:“无妨,给脉脉跟卷耳吧,这里我年岁大一些,也用不上这些。”
不用她说,这珠子串成的蜻蜓,实在好看新奇,脉脉早拿在手上爱不释手了。
含情默默含笑,示意卷耳,卷耳道:“珠子本就是含情姐姐与脉脉的。”
含情还待开口,卷耳道:“况且我素来不喜这些。”
她朝含情淡淡一笑,自己上前挑了两件素雅的衣裳:“衣裳我就先挑了,多谢姐姐。”
含情默了片刻,也朝她淡淡一笑。
唯一不笑的便是小宇子了,他低声道:“卷耳姑娘......下次,下次一定给你准备你的那份儿......”
卷耳也不多做推辞,只笑道:“谢过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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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寻溪下晚朝回来的时候......别提为何是晚朝,他现在早中晚都几乎待在上书房,亦或是那座金碧辉煌,象征帝国所有权力,连墙皮都是金疙瘩的天天上朝殿,俗称太极殿。
他和小宇子一般称为“太急殿”,因为在里面上朝的每个人脾气都很急,动不动以死明志,以身殉国。
要不每日就把自己关在青鱼殿的小书房......反正没区别,都是书和卷轴。
他叹了口气,载月披星的回到青鱼殿。
这个时辰也不算太晚,他准备在外面晒会儿月亮,没有条件晒太阳,晒晒月亮总是可以的。
青鱼殿内风景不错,他走着走着,竟又走到了靠近西侧偏院,只见殿外一处潺潺小溪水边,有一位穿着月白色单衣,头发半束的姑娘,大晚上穿这样,看着竟也不像女鬼,像......
她靠坐在水溪边石头旁,低头扎着手上的草竹,她竟......竟编了一只活灵活现的草蜻蜓。
他认得这蜻蜓,这蜻蜓是小宇子今日出宫采买的,他还很懊恼的告诉叶寻溪,只有卷耳姑娘没有。
小宇子还说,卷耳姑娘不喜欢这些,下次一定要买一个她喜欢的。
不喜欢吗?
叶寻溪看着那只和小宇子描述差不多的蜻蜓,只不过一个是玛瑙珠,一个是草编。
这还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子,想要而不敢,和......师兄一样。
那些年在巍峨山,每每有什么好东西,大师兄也总是这样,每每看着,却从未伸手要过,拿过,更从未开过口争过。
叶寻溪拖着他厚重的明黄色朝服上前,饿的太狠,衣服都有些撑不住了,大大的松在身上,而且顶上的冠也很重,冠上的这些玉金,还不能拿来变卖,买方估计是死罪......这些皇家贵物。
他走到卷耳身后,怕惊到她,脚步声放沉,慢慢低声道:“你喜欢那个珠蜻蜓吗?我嘱人再给你买一个。”
卷耳听出是他的声音,慢慢回头,手里拿着那只草蜻蜓,在月光下......她周身似乎朦胧的瞧不真切,像随时要离开的仙子。
他又开口,声音是自己都察觉不到的轻柔:“你......喜欢吗?”
那个他眼里的仙子依然没开口,叶寻溪等着她的回答,卷耳却望着他,突然淡淡一笑,双眼如秋水般的波动,叶寻溪暗道不妙,第一次,眼都不知道往哪看。
但他还是看着,没说没动,只是在月光下看着她。
卷耳随即从石头旁,那放置了一个篮子,她从里拿出了一碟做成小方块状,叠的整整齐齐的......黑芝麻糕,她道:“皇上最近国事繁忙,都有白发了。”
“我有白发了......”
叶寻溪一惊,他才几岁,白发......
卷耳道:“皇上最近吃的不好,睡的也不安稳,奴婢做了些黑方芝麻糕。”
“给你的钱......你都拿来换芝麻了吗?”
卷耳却是不语,只是看着他淡淡扬起笑意。
她这么晚在这,拿着芝麻糕,是在等他——?
叶寻溪走近伸手接过那盒糕点,拿在手心,他很久没有吃甜食,也很久没有吃饱了,这盘四方小巧的糕点,挺让他发馋,也挺让他......
他道:“一起吃吧。”
她仍旧道:“好。”
“好。”叶寻溪也应下,卷起厚重的衣裳,坐在了她身旁。
于是,小溪边一位穿着甚为华丽的“少年天子”,和一位打扮素雅的白衣“仙女”。
慢慢,静静的一口一个,吃着这醇香细腻的芝麻糕,叶寻溪几次都很想问,难道你不怕我吗?我是......皇上,你怎么敢跟皇上一起吃饭。
又想他这样的皇上,谁会害怕,被太后欺辱就罢,平日连饭都吃不饱......
不过,这些莫名的窘迫,莫名的疑问,在这刚好一口一个黑方芝麻糕,刚好的月色里,莫名的也没有了。
来到皇城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有了一种心安的感觉,因着......有一个人陪他吃饭,在这飞也飞不出去的深宫内院。
而且这个人,他慢慢转头看向卷耳,这个人是她。
是儿时在小渔村,期盼过的,是后来在巍峨山,憧憬过的,是到了这个地方,依然想过的。
连想象中的幻想,也不过此刻这般美好。
硕大月亮下,叶寻溪觉得自己腮帮子都默默吃红了,幸好是在月光下,朦朦胧胧,看不清。
可卷耳却转过了头,和他一般,看着他。
双眼含水般的,淡淡含笑凝望。
虽然也不知她在笑何——但真的。
叶寻溪心跳如鼓......
这一刻,他看着月光下卷耳美好的笑颜......他真的好心动。
比巍峨山的风吹竹林兔子大虫,还有各种糖糕都要来的心动......
晚风吹,他闻到卷耳长发上淡淡的余香,瞬刻,叶寻溪知道自己耳朵根估计都烧起来了,有什么好红!更有何好烧......他他他......他......
尽管叶寻溪烧的快抬不起头了,但他没有躲,而是拿出藏在宽大朝服里,那一朵鲜红的......玫瑰。
他藏了一天,特地带回来的,特地下朝在青鱼殿内散步,特地走到西偏院......特地想碰见她。
该怎么告诉她,这朵玫瑰的来历,他让小宇子去宫外采购时,爱买什么买什么,但一定记得帮他买玫瑰,岂料,这傻愣子只买了一朵。
送姑娘花,再怎地也要一束啊宇公公......
他低声开口:“......送给你。”
卷耳依然望着他,目光却是和之前不一样的,除了依然含笑,似乎还有一些......别的情绪。
他也说不太上来,仿佛是不可思议,仿佛是惊喜,仿佛又是淡淡的......怅然。
凝簇在她那双杏眸一般好看的眼。
这时卷耳低声问道:“这是......花?”
“玫瑰。”
“玫瑰?”
“嗯!玫瑰。”
这下叶寻溪连声线都在发抖,嗓子眼都在发烫,在宫中明里暗里斗了几年......他也是真的心机太深,知道皇城中的人不识花,更不知玫瑰是何含意,所以大着胆子让小宇子买了。
也大着胆子......送了。
卷耳小心翼翼接过了那朵鲜红的玫瑰,也小心翼翼捧着道:“这叫玫瑰的花......真美......”
可不知,捧玫瑰的人,比玫瑰美。
但叶寻溪万万没有如此唐突,他只是静静看着她,而她看着手里的花。
溪水潺潺流过,芝麻糕的醇香还在周边,还有眼前的姑娘和玫瑰。
一朵也好。
一朵在这一瞬......也是永恒。
他就知道她会喜欢!
而就当他以为瞬间便是永恒的时候,此时青鱼殿某处传来小宇子发颤的喊声......以及发癫的内容。
“太皇太后......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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