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朝岳被马家实的话气到，猝不及防地打了对方一拳，马家实经常跟人打架，很快就反击一拳。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两人就打起来了。
其实，同样的话，前世马家实说过很多次，具体时间大概是我拒绝作弊，拒绝考试给他们传答案之后，也就是四五年级的时候。不过那时候，他是说给同班同学、乃至全校同学听。
于是，家里穷。
也成了我被前世被全班孤立、冷暴-力的原因之一。
起因是马家实传出去的谣言——他说只要跟来城市务工的穷人家的孩子做朋友，就会被传染上“穷病”。时间一长，自己家里也会越变越穷，从此以后就再也买不起雪糕、玩具、辣条和干脆面了。
很简单的谣言，却有十分显著的效果。
小学生对钱的概念很简单，无非就是家长给的、买零食玩具必需的东西。
这个时候还没有后来那么发达的网络，可以让人小小年纪就接触到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海量信息。他们并没有对“穷”的具体认知，但小孩子的从众心理严重，当领头的孩子将“穷”和“不好”联系在一起，他们也会下意识顺着对方的想法思考，认为自己和穷孩子不能玩到一起。
他们中的一些人，长大以后才会明白，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过是普通人，贫穷并不是该被嘲笑的事。
也有极少数人，可能这辈子都学不会尊重他人，这辈子都在追逐资本。
我幼时还没有如今这么强大的心脏，无法做到在家里懂事听话、闷声不吭的同时，继续在学校忍受同学的污蔑，于是有一次终于忍不住，憋得脸涨红跟马家实在课间时间争执了起来。
当时数学老师暂管班务，新来的班主任还没有什么实权。数学老师知道这件事之后，将我们两个人都批评了一通，然后让马家实在座位上罚站，我则被罚下楼操场跑十圈。
最初我没觉得这个处罚不公正，毕竟无论怎么说，学校禁止大声喧哗，跟同学在班里争吵确实是不好的行为。可跑到第三圈实在没了力气，心里越想越难受，就不自觉开始边跑边哭。
操场上恰好有一个班级在上体育课。
起初，体育老师以为我是他班上的同学，可看到我冲过了线还没有停下，就吹响口哨叫住我，问清了班级和跑步原因。知道我被罚跑十圈操场，他眉头紧皱，让我赶紧回自己班里去。
我摇头，说不行的，班里人都在看着。
我们班就在三楼，一抬头就能瞧见干净敞亮的窗子里面，有无数好奇的、看热闹的小脑袋在张望。
最后我还是没有跑完，体育老师直接带我去找了教导主任，跟对方说明了情况。教导主任不知说了什么，数学老师没再大声批评过我，只是上课的时候经常点我的名，冷眼厉声批评我走神、上课不专心，不是一个好学生该有的样子。
我和马家实不同程度的“惩罚”，在班里同学看来就变成理亏的铁证了。
以至于随着时间的流逝，相关的谣言越传越难听。
后来我再想起那件事，只是庆幸抬头的时候，没有在教室的窗户里头看见付朝岳探出来的脸。
不然一定很难过吧。
时过境迁，这一世马家实又说起了家境和贫穷的事，但因为没有带头冷暴力的前提条件，所以虽然班上的同学同样对“贫穷”感到下意识的不喜欢，却没有像上一次一样随大流，纷纷鄙夷和避之唯恐不及。
但好奇总归是少不了的。
一旦任由小孩子好奇的情绪继续发酵下去，那么从前那些我经历过的异样眼光、扭曲谣言，就又会卷土重来。
可在那之前，付朝岳却忽然转身，朝马家实用力挥去了一拳，动作快到我甚至没来得及拉住他。状况发生的太过突然，有同学小声尖叫了一下，马家实就立刻选择了回击。
我连忙凑上去，挡在了付朝岳的前面。
马家实之所以能成为孩子王，成为坏孩子里的“扛把子”，就是因为他的身高体重都占了不少优势，比我和付朝岳都长得更壮实，我们两个人才能艰难拉住他一个。马家实朝我龇牙咧嘴吐舌头，伸出手臂，想要隔着我去抓付朝岳的脸。
我拧起眉头：“马家实，这里是音乐教室，贾老师还在呢。”
另一边，贾老师在短暂的沉默后，大步走过来揪住了付朝岳和马家实的校服，强行将他们两个人分开一段距离。
“两个臭小子力气还挺大，谁教你们在教室里打架的？”贾老师难得神情凝重，“而且老师我还在这儿呢，你们两个人还想当着我的面儿打架？要不我把王老师也叫过来一起看？”
一提起王老师，马家实立刻老实了不少。
紧接着，贾老师先是环视一圈教室内的同学，示意其他同学们保持安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这才看向马家实，说：“你刚刚说的关于黎渡家的那些话，都是从哪里听到的？”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质问谣言的传播者。
前世，暂时代班的数学老师屡次神情严厉，告诫我让我好好反思自己的问题，还顺便罚我跑了十圈；新人班主任又自顾不暇，拿这些调皮学生完全没有办法，教了不到一个学年便匆匆离开了这所学校。
面对贾老师的询问，马家实瘪了瘪嘴，并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只是声音低了一点：“大家都这么说……”
贾老师皱眉：“‘大家’是谁？是有人住在黎渡家吗，所以才这么了解他们家的家庭情况？马家实，老师再问你一遍，你为什么要随便讨论其他同学的家庭情况？是谁教你说这么说的？”
大概是不服气老师只追问自己一个人，马家实避而不答，反而愤怒地指向付朝岳：“贾老师，付朝岳打我你怎么不说他，光说我？！”
作为一门副课的任课老师，贾老师没怎么处理过同学之间的矛盾，很少有太过严肃的时候。马家实本就是班里不太听话的孩子，并且随着年龄的增加而变本加厉，这也导致他对贾老师没有什么畏惧感，敢于顶嘴。
贾老师气极，神色复杂。
她先让他和付朝岳站在一旁，反而扭头看向我，询问道：“黎渡，你来说，你有让付朝岳给你买很多文具吗？”
我明白，贾老师之所以问我，是想让我解释给班上其他的同学听。
“没有。”我断然摇头，“我铅笔盒里的笔一直都是那几支。”
马家实瞪眼：“那你的铅笔盒呢？”
付朝岳噘嘴反驳：“那是我姑姑送的新年礼物，你有本事去让我姑姑别送啊！”
马家实：“你、你姑姑就没事了吗——”
“后来黎渡家长也给我姑姑送腌咸菜了！”付朝岳马上打断他接下来的话，“我们礼……礼什么来，要你管！我还给你买过一大堆吃的呢，你有给我买过一包小卖铺的辣条吗？！”
马家实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我朝抬头看向贾老师：“老师，事情就是付朝岳说的那样。”
一支普通铅笔、一块普通橡皮并不多贵重，我的父母总不至于舍不得这些。
况且，他们更不愿意让我接受付朝岳太多好意，否则会让他们觉得自己的孩子像个乞丐，让他们丢了面子。先前我拿着付姑姑送的铅笔盒回家，将文具装进里面，妈妈一开始的脸色并不好。后来，她一边从罐子里弄腌菜，一边念叨说家里缺了你吃还是缺了你喝，还要拿别人的东西。
我只好再三保证不会再接受付家的礼物。
——至少在自己有能力回礼之前。
大概是看出了什么，之后的这一年时光，就算付奶奶有时候爱屋及乌，也只是给我塞一把她自己油炸的酥脆小吃，让我当零嘴吃。
贾老师对我的家庭有所了解，听了几句就明白大致状况。
她扭头对合唱队的同学说：“同学们听到了吗？付朝岳和黎渡是好朋友，所以他们两家人会有一些来往，也会送给彼此一些小东西。咱们学校的学生基本都是住在附近城中村的人，父母之间多多少少也都认识，你们去彼此家做客难道就没有收到过对方家长送的小礼物吗？”
合唱队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几个人都露出认同的表情。
贾老师继续说：“而且家庭条件的好坏并不能代表什么，随便讨论其他同学的家庭情况，是非常、非常、非常不好的行为。今天就当老师给你们上了一课，老师真心希望，这种情况不会再出现在咱们学校的其他孩子身上。”
小朋友们似懂非懂，却纷纷点头。
马家实听到贾老师的话，神情变得越发不服气，看样子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
贾老师叹了口气：“好了，今天的合唱训练就到这里了，大家可以回家了。黎渡，马家实，付朝岳，你们三个人跟我去一趟办公室，你们王老师现在应该还在学校。”
马家实气焰消了一半：“……能、能不去吗？”
贾老师：“不行。”
付朝岳气呼呼——
“就是就是，咱们就应该找王老师评评理，你这样的坏学生就应该被扣一个学期的小红花！再也不能评选旗仪式的升旗手和护旗手！也不应该当班干部、三好学生和优秀少先队员！”
贾老师原本一脸严肃，听到这话之后，顿时忍俊不禁，神情显得柔和了不少。
我也笑了。
这一刻，今生和前世的付朝岳完全分离，我不相信他会是那个欺凌者，那个坏孩子。
三次元原因，前段时间更文比较慢，最近会恢复，想退钱的读者可以留评，给你们发红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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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Part.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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