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村老树,寒风瑟瑟,落日残阳余晖凉。
听完慧仁长老的讲述,周德沉吟道:
“此刻这个女子出现在这里,是否意味着此处已不止是裘释怀的心瘴?”
洪洋疑惑道:“莫远,此话怎讲?”
慧仁长老则明白周德的言下之意,答道:“你是想说,这里已经变成了我与裘释怀的双重心瘴之地吗?”
“双重心瘴?长老,您是说这里所呈现的一切是裘释怀的心瘴与您的内心世界的重叠与交织?”洪洋惊讶地问道。
慧仁长老面色沉静,没有回答,周德点头道:
“正是。你可记得先前有几缕婴孩儿怨力化为黑线,进入了长老的识海之中?”
洪洋闻言惊诧点头。
“我猜,正是那缕怨力激发了长老深藏心底的记忆,并使其释放出来,与心瘴相互交织,才构造出了我们眼前的这一切景象。”周德解释道。
慧仁长老感叹道:“真是‘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唉,这都怪老衲修行不够,对佛法的理解尚浅,无法驾驭自己的嗔心。”
周德安慰道:“佛曾言,‘我之妄念若消,他之妄念亦亡’。长老,今日我们何不借此机会解开这个心结?或许,裘释怀的阴谋也会迎刃而解。”
来者不拒,去者不留。
该来的都会来,该走的都会走。
三人镇定起身,走向红衣女子的房舍。
周德口中念诀,房门应声而开。
一片耀眼的红光扑面而来,逼得三人不自觉地后退一步。他们所见并非寻常农舍,而是一个深邃的山洞。山洞阴冷而神秘,一望无际。就在周德三人的脚前寸许不到的地方,竟然是深不见底的深渊,稍有不慎便会一失足成千古恨。
山洞内,红衣女子静静地坐在距离门口不远的一处山峰之上。这山峰如同竖立在深渊中的孤零老树桩,顶部与地面齐平,平坦而宽敞,大约有一丈方圆,仿佛特意为女子准备的舞台。女子头顶有一轮红通通的落日,为她投下一层诡异而神秘的红色光影。
女子身后,从深渊底部伸出无数彼此独立、大小不一的山峰,密密麻麻地排列,看上去就像一个个墓碑。山峰边缘,在红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淡淡的黑光,远远望去,就像是通向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展示着死亡的无情与冷漠。
小朱倒吸一口凉气,这女子好厉害,看一眼都胆寒。
哎,刚才那小孩儿跑到哪里去了?
“嘿,大姐,请教贵姓?”周德问道。
小朱倒仰,德叔,你是故意的么?
女子显然也被这一声“大姐”给惊得不轻。她那原本精心打造的诡异气场,因这一声土里土气的称谓而瞬间瓦解,掉了一地碎渣儿。
“周德,你果然贫嘴。”女子急忙整顿心态,压住怒气,低低诡笑道。
周德微微一笑:
“大姐,你恼什么?不过请教你姓甚名谁,哪里人氏。”
那红衣女子脸上霎时就气白了,好在她有些定力,但见她深吸一口气,极力稳住心神,冷笑一声,转过头,向老和尚道:
“什么慧仁长老,呵呵,不就是孙小山吗?多日不见,你怎么老成这个样子了?”
“阿弥陀佛,女施主,老衲对你并无轻视之意。不过,你此刻是老衲心魔所幻化,被裘释怀利用,困在此处。请女施主自省,散化了吧。”
“哎呀,不是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么?老和尚怎么骗人呢?如果我是幻化,那你自己又是什么?你自己难道就是真实的么?”女子道。
“啊?!”这句话仿佛棒喝,令慧仁长老大惊失色。
“所有相皆是虚妄!亏你还说自己是佛门中人,分别心竟然如此!”女子厉声喊道,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电亦如露。这不是你当日亲口念诵的么?真是有口无心!只是口里说空,却深执我相,虽历万劫,终不见自性!”
一番话说完,慧仁长老已是脸色煞白,“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将出来!
周德大惊,连忙扶住慧仁长老,当即运气为他疗神。
洪洋伸手指向那女子,喝道:
“少故弄玄虚,装神弄鬼。我只知道善恶终有报!裘释怀是个魔头,你也不是什么善类!这里就是地狱!我们前来是解救我弟洪泽,度化他往生极乐世界。废话少说,有本事就放马过来!”
“鲁夫,你还不配。”红衣女子轻蔑地说道。
洪洋大怒,腾空而起,向着女子方向跳跃过去,同时双掌用力,劈向那女子。
女子鬼魅一笑,并不躲闪,长袖挥舞,迎向洪洋。
跳跃在半空中的洪洋瞬时感到一股飓风迎面袭来,他竟无半点能力抗拒这股力量,被急速往后推去,在空中立刻失去平衡,不由自主向着深渊跌落。
“哎呀不好!”
幻境外小朱惊叫一声,来不及多想,身形一晃,化成朱雀,急急冲入水波镜里。
正在下跌的洪洋双手挥舞,想要抓住悬崖的石壁。可是,悬崖之间距离远远大于他的臂展,他挥舞半天,什么也没碰到。
吾命休矣!洪洋心中叫道。
小泽,大哥到奈何桥头寻你!
然而,就在那刹那间,他感受到身下涌动起一股强大的力量。下坠之势骤然而止,身体被稳稳托住。
洪洋睁眼一看,自己躺在大鹏鸟宽阔的背上。大鹏鸟驮着洪洋飞向地面,奇怪的是,身后还跟着一只浑身赤红,金眸闪闪的朱雀。朱雀挥舞翅膀,跟着大鹏鸟飞向地面,在周德站立处停了下来,落在化成小朱。
“谁让你进来的?”周德怒斥小朱,“说过多少回了,不要自作主张!一点记性都不长!”
小朱嘟着嘴,没有吭声。这也不是她第一次挨这样的骂,德叔总说她记吃不记打。
人家不是觉得情况危急么?当时德叔您正在专心为老和尚疗伤,洪洋大伯掉下悬崖,小朱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谁知道,你还能空出手来扔符纸?万一倒不出空儿呢?洪洋大伯就摔死不成?”这话小朱只敢在心里嘀咕,可是不敢说出口。
见她低头不语,周德又说:“趁现在没什么紧急,你……”
“德叔,您就别让我回去了。来都来了,就练练手呗。”
没等德叔说完,小朱抢着说道。这是适才德叔对着裘释怀说过的话,她此番说出来,就是要堵德叔的口风。
周德瞪了瞪眼睛,一时没想好该怎么骂她。这时那红衣女子见到小朱进来,竟然插话道:
“哎呀,来了个小客人。小姑娘,长的真漂亮。孙小山,你看,我俩的孩儿要是长大了,也可能这般美丽呢!”
“我说大婶,别自来熟了。可别拿你那个鬼胎和本姑娘相比,听着瘆得慌。本姑娘长得好看,自己心里有数儿,用不着你忽悠。”小朱抢白道。
“伶牙俐齿的,倒有趣儿。你听话走开,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这儿一会儿要杀人,别溅一身血。”女子道。
“本姑娘就爱看热闹,尤其爱看杀妖精。你这样的妖精杀一个少一个,机会难得,本姑娘且要看仔细了呢!”
“呸!和周德一个德行。”女子说道,当下不再搭理小朱,而是继续出言刺激慧仁长老。
“小山,你还记得咱俩儿的孩儿不?当年我可是把他留在你的身旁了呢。孩儿现在长大成人了,相必你已经把他培养得格外优秀了吧!”
“女施主,莫在胡言乱语?老衲何时和你有过孩儿?!当年的鬼胎已被老夫一掌打死!”慧仁长老已经在周德的调理下恢复神志,当下答道。
“哼!你也忒狠心了!自己的亲生骨血也下得了死手!!!”女人闻言哭嚎起来,
“你口口声声鬼胎,哪里来的鬼胎?!你说我们是心魔,那么,你可知,心魔之后,究竟还有何真相?!你自欺欺人,做过的事情不敢认,反倒说我们是虚假幻象!小山,你好好想想,事情果真和你以为的一样么?你真的没有和我生过孩儿?那个村舍分明是我俩的家!!!”
女人的声声怒吼仿佛雷电,一道道击中慧仁长老。慧仁长老面如死灰,瞠目结舌,嘴唇抖动,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语。
女人见状,停止哭嚎,忽又勾唇诡笑道:
“小山,你违背佛门戒律,与我私通生下孩儿,自己却没胆量承担。孩子刚一降生,你便一掌给打死了。你不愿意面对自己的懦弱、凶残和伪善,就将这段过往深埋入识海之下。小山呀,你敢不敢掏出心来,看看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说完,女子竟然将手伸进自己的胸膛,活生生掏出一颗血淋淋的心脏。女子将心脏捧在手中,伸向慧仁长老。心脏鲜红,象个熟透的桃子,在女子手中砰砰跳动。
周德、小朱、洪洋都没有预料到女子会有这般疯狂的举动。小朱颤抖着说:
“一言不合就掏心窝子?大婶,你对自己下手可真挺狠的。”
“孙小山,来呀?你敢不敢?”女子抬起头,脸色白如素帛,凄惨地一笑,有气无力地问慧仁,
“你敢不敢掏出心来,看看,是黑还是红?我赌是黑的,不然怎会杀了自己的亲生骨肉,眼都不眨一下?呵呵,孙小山,你再翻翻你的识海,找找看,当年是如何痴迷小女子的身体,欲罢不能的?什么佛法,什么戒律,什么三宝,统统抛到脑后,心里眼里脑子里,就只有小女子的身子……”
“住口!”慧仁长老突然暴怒。
“你说得对!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凡所有,皆是虚妄!老衲究竟做过什么,又有何妨?!掏什么心,翻什么海?老衲杀没杀亲生骨肉不可知,今日杀了你,却不费吹灰之力!”
言罢,慧仁长老挥出一掌,掌风含光带电,锋利如刀。
“哎呀!不好!”小朱喊道。
长老要入魔!
红衣女子见状,仰头哈哈大笑。她将手中那颗血淋淋的心脏迎着慧仁长老的掌风扔了过来。心脏在空中划出一道血色的弧线,在接触到慧仁长老的掌风的瞬间爆裂,化成一片异常强烈的红色光芒,刺向慧仁长老的双目。
周德眼疾手快,挥出一掌,打向红光,红光立刻被打散。可是慧仁长老的脸上已经一片血红。尤其双眼,布满血丝,竟然分不出眼珠和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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