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用情

夜晚,皇太极独坐在书房内。他命人把所有的烛火一一都灭了,从他额娘去世之后他不再相信任何一个人,他习惯了在黑夜中一个人坐着,这样能给他绝无仅有的安全感。

门外,侍女已经敲了两次门。他知道是哲哲催促他早些安置,不知道从她嫁入贝勒府的哪一天开始,一旦发觉自己到了二更天还未歇息,她就会叫人过来。只要侍女敲门敲了两次,他就会放下手中的军务,喝下她送来的安神汤……

只是这次他并没有这样做,黑暗中一切都看不清楚,侍女见他久未回应,只得先退了下去。“福晋歇下了吗,”皇太极突然打开了门,声音有些沉闷道。

“回贝勒爷的话,”侍女有些被吓着了,“福晋已经歇下了,”

“把安神汤留下,”皇太极黯然地看着那碗安神汤,转身进了房。

第二日卯时时分,皇太极接到紧急军情连早膳也没吃就急忙进了宫。哲哲听着昨晚侍女的回话,脸上表情淡淡的,“安神汤贝勒爷喝了吗?”

“奴婢早上去书房收拾时,发觉贝勒爷并未动过。”

“今早贝勒爷走得匆忙,书房应该没怎么收拾。”哲哲搁下茶盏,“珍哥,随我去瞧瞧,给贝勒爷整理整理。”

朝堂上——

各方争执得面红耳赤,皇太极等主战派认为先前取得了抚顺,现在既然明军打算集结朝鲜围攻我军,我军岂有不打之理。而代善等主和派认为明军加上朝鲜和敌意不明的叶赫部在人数上远远大于我军,贸贸然出兵怕会损兵折将。

努尔哈赤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听谁的,各方说得都有道理。直到皇太极说出这么一句话“此战的成败在于辽东地区,如若胜我后金将全面占据辽东;如若败,辽东尽归明朝,辽东不保后金也就朝不保夕。”才令他下定决心。

努尔哈赤当即下令,两红旗即日起行军至抚顺,并筑城屯兵,以遏制明军西来之路。根据前方送来的战报,皇太极提议明军南北两路道路险阻,路途遥远,不能立即到,所以应该先败其中路之兵。努尔哈赤于是采用了他的作战方针,将两黄旗,两蓝旗6万兵力集结于都城附近,准备迎战。

军令一下,各方即刻就退朝去做准备。皇太极匆忙赶回贝勒府,发觉哲哲刚好准备离开书房。他屏退周围的人,关上了书房的门。一番郑重其事下把哲哲吓到了,“贝勒爷,这是怎么了?”

皇太极双手握过她的手,想跟她细细说明。但门外达海催促着,他只得长话短说:“哲哲,明军这次集结了至少十一万人打算围攻我后金,”他知道此战明军不会胜,只是对方来势汹汹他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一旦…一旦…”

哲哲打断了他的话,一副很肯定的口吻道:“不会的,贝勒爷我相信你,”

“哲哲,”他有些冰凉的手慢慢划过哲哲温热的脸庞,他明白时至今日最值得他信任的还是只有她。“你听我说,我都安排好了。如果出了什么事,达海会带你,”他看了看哲哲略微鼓起的腹部,“还有我们的孩子到安全的地方。”

哲哲深知以皇太极的性子不是到了危急时刻,是绝不会说出这番话的。一时间,她日日压抑的情绪有些不受控制,“那贝勒爷你呢,”她眼神里的担心让皇太极心里一暖,只是时间刻不容缓。

“放心,我一定不会有事的。”他狠了狠心,迈出脚步就要离开。到了门边停了下来,“我昨晚…只是有些累了。”说完没有等哲哲回话就随着达海大跨步离开了。

他离开的时候,哲哲有多想冲过去抱住他跟他说让他一定要小心、要安全回来。她抬起了头不想让眼眶里的泪水滑下,只是她不想再用情,不想再对他用情。如果她记得没错,此战后金将会以少胜多之势大胜明军,而叶赫部从此之后也会乖乖归顺后金,而同时它将献上一位格格,努尔哈赤便会做主把这位格格赐给皇太极为侧妃。

“不是我不想用情,只是我用情的时候你的心从来都不在我这。”哲哲目光里有些茫然,“从来…从来都不在…我这…”

1619年(明万历四十七年,后金天命四年)六月初一,明军已经萨尔浒,分兵为二,以主力驻萨尔浒附近。努尔哈赤接到战报后一方面立马部署兵力,另一方面亲自率领四万骑兵与驻萨尔浒的明军开战。

两军交战,将过中午,天色阴晦,咫尺难辨。皇太极已然杀红了眼,身上已经中了两箭的他身法不但没有放缓,反而一声大吼把箭尾折断,冲着身后的旗兵喊着,明军统领杜松有些慌了手脚,改用炮火攻击。

一时之间,后金旗兵伤亡严重。努尔哈赤只得下令暂时退兵。皇太极第一次对努尔哈赤的命令提出了异议,“大汗,现在退兵,明军一定会压上来,到时连这地理优势我们都不具备了,”

“老八,你的伤…”刚才没有注意到,现在努尔哈赤才发觉皇太极中了两箭。“没事,只是中了两箭而已。”皇太极咬着牙不想退兵,可是看着遍地骑兵的尸体他又想不出有什么破敌之策,只得愤恨地叫了声。

“皇太极听令,”努尔哈赤突然下令,“乘着大雾,我要你带领一小队人马越过堑壕,拔掉栅寨,攻占杜军营垒,”此时此刻看着皇太极的样子,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年轻的自己。“臣领命,”皇太极要的就是这么一句话,他当即点了一队人马。

努尔哈赤看了看他还在流血的肩部,“你可知道一旦失败,会是怎样的结果。”

“知道,”皇太极不假思索,简简单单从嘴里喊出两个字。

“好,”努尔哈赤大喝一声,“不愧是我的儿子。”他眼里对皇太极的赞赏愈来愈深。

临走之时,他抬头看了眼大雾笼罩着的天空仅仅两秒,他都觉得太奢侈了。而他亦知道,这次他对哲哲说的话恐怕要食言了。

消息传回贝勒府的时候,各院的侧妃、庶妃纷纷收拾着细软,打算逃命了。只有哲哲依旧端端正正坐在正厅处,而她也下令将贝勒府所有出口一一封住,除非贝勒爷得胜归来,否则一个人都不准放出去。

达海一直在劝说着,哲哲还是很平静地坐着,达海最后急得差点说出:您如果是演戏也太过了点吧。哲哲倒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安心等着吧,贝勒爷会回来的。”

事情的走向她心里很清楚,她也相信皇太极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丢下她们母子。只是再如何知道她还是担心的,她面上做得波澜不惊,可是手心里的冷汗冒了一茬又一茬。

无论怎样,她都是贝勒府的正宫福晋,她都要替皇太极好好守着王府,战场上的事她帮不了他,她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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