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老太太的院子,一丫头子走进院内找到大丫鬟鸳鸯道:“鸳鸯姐姐,二老爷差随身伺候的小厮差人过来说,王家的二舅太太和奉常夫人往咱们府里来了,帖子送到二老爷那边儿,二老爷带着二太太去迎接了。”
鸳鸯皱眉道:“亲家太太怎么突然来拜访了?奉常府跟咱们府也向来没有来往,这突然过来,可是说了有什么事儿?”
小丫头是个刚留头不久的,平时也就负责跑个腿儿,问她自然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但他刚刚让婆子过来说,两位夫人的马车快到荣宁街了。”
鸳鸯也知道小丫头就是过来传话,本身还不懂事儿,于是就揉了一把小丫头头上的小揪揪笑道:“行了,你去小厨房找你玻璃姐姐,让她给你一盘果子吃,我先进去跟老太太说一声。”
说完,鸳鸯一扭身儿进了老太太屋子,见贾老太太正倚靠在软枕上,笑着看贾宝玉哄着林妹妹,赶紧栖身上前,跟着老太太耳语一番。
贾老太太听到王子腾的妻子上门的时候,脸上还笑着,正要说什么,又听到奉常夫人也跟着,脸色就沉了下来。
贾宝玉和林黛玉也看到了进来的鸳鸯,两人便停了话头,这会儿看到老太太的脸色不好,赶紧都关心的围了过来。
林黛玉自幼丧母,来到荣国府也快有四年了,一直被老太太养在身边,日常对她的照顾,比自己的亲孙女还上心,这会儿一看贾母这样,急得眼眶都红了。
贾宝玉一看林妹妹这样,很是心疼,又惦记着祖母,赶紧开口问道:“老祖宗这是怎么了,可是谁惹了老祖宗不痛快?”
贾老太太到底是经历过大事儿的人,当即收敛心神道:“老祖宗没事儿,就是想起了点儿过往不痛快的地方。”
“一会儿家里要来客人,你先带着你林妹妹出去玩儿吧,省得一会儿来人,你老子看到你又不痛快。”
别的贾宝玉没听明白,但他老子贾政一会儿要带人过来见老太太,这个他明白了,当即也不多问。
已经吓得跟避猫鼠一样的贾宝玉,拉着林黛玉道:“走,林妹妹到我那院子坐坐,前儿茗烟给我寻来了好几本新出的画本子,我还没看呢,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林黛玉被贾宝玉拉着往外走,脱不开手,又回头见贾母恢复了之前老封君的样子,料想是没有什么大事儿的,也就顺着贾宝玉的劲儿跟着走了出去。
临出门还听到贾母打趣儿道:“这猴儿,一天也就他老子能管得住他,瞧这一听他老子要过来,立马就吓得跟个避猫鼠似的。”
见她还能说笑,林黛玉这才放心,只是,鸳鸯刚刚虽然是耳语,但到底老太太有了春秋,耳朵不是那么灵便,这声音就稍微大了些,林黛玉是听清了鸳鸯说的话的。
显见,老太太这是因为奉常夫人拜访,这才心中不痛快,可是,贾家看着花团锦簇,但大舅顶着空爵,整日游手好闲,只顾玩乐。
二舅也只是一小小的五品官,工部员外郎这个职位,并没有比虚职好多少,而二舅舅又是个只管读书的,门下养了一群清客。
这该是当家主事的两个老爷,全都不事生产,只一味地往外大把的砸银子,家里又没有十分出息的产业,怕是府中开支早就入不敷出了。
按理,这时候奉常夫人不管是因为什么造访,那都该想办法拉拢交好,便是之前有什么龌龊此时也该努力翻篇。
老太太素来是个睿智的,母亲是老太太教导着出来的管家能力,自己只是跟着学了三两年便能看清这些,老太太按理是不会想不明白的。
如今,老太太这样,怕是两家有什么大仇吧?越想,林黛玉越是担心,自然也没心思去看贾宝玉献宝似的捧过来的画本子。
贾宝玉连问了几声想看哪本儿,也不见林妹妹答复,抬头一看林妹妹这般神色,赶紧关心地问道:“林妹妹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哪个碎嘴的又惹了妹妹心里难受?”
林妹妹当即气得骂道:“我在你心里就是个小性儿不容人的是吧?别人说什么,我犯得着挨个生气吗?”
眼见贾宝玉赶紧伏低做小,这才收了怒气,接着又面带愁容地说道:“外祖母一项荣辱不惊,这次一听奉常夫人来拜访,脸色就变了,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别再暗自生闷气坏了身子,外祖母毕竟是有了春秋的。”
贾宝玉一听笑了:“我当是什么事儿呢,林妹妹若是担心,咱们从角门儿去碧纱橱那边儿过去,听听是怎么回事儿就是了。”
林黛玉有些迟疑,林家是书香世家,她自幼又被父亲充作男儿教养,还特意请了西席教导,自然明白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道理,这样偷听,实在不妥。
但贾宝玉本就是个人来疯,又被老太太宠成了宝贝蛋,在荣国府,他就没有什么顾忌的地方,当即又拉着林黛玉往外走。
贾琏是先王太太等人一步回的荣国府,只是他直接从侧门去了大老爷所在的东大院儿,好在今日贾赦并没有出去听曲儿,正在院子里让新买回来的小丫鬟伺候着他捏脚捶背,好不犹在自在。
贾赦听到下人说琏二爷来给他请安了,让贾琏进来,却也没有丝毫收敛,一边儿用穿着袜子的叫往小丫头子的胸部揉搓,惹得小姑娘满脸羞红。
一边儿撂下手里的茶碗递给旁边儿伺候的另一个小丫头,这才抬起那张纵、欲过度,造成眼袋下垂地脸,满脸讥讽地道:“琏二爷今儿怎么有空上我这儿?”
想了想,恍然大悟道:“我听说你是看上了秋桐?也是,凤丫头这会儿伺候不了你,秋桐虽然是我的通房,我却没受用过,你稀罕就带回去吧。”
若是不知道贾赦的过往,贾琏或许会怨恨父亲不争气,对他也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如今却除了心疼,再没有什么怨怪的心思。
之前若是不知道秋桐跟周瑞家的谋算,不知道自己父子被那合欢控制,贾琏怕是也要欢天喜地地磕头谢恩,将人带回院子里受用。
现在,贾琏却眼睛通红地道:“父亲,儿子有事和您说,事关咱们大房和您孙子的安危。”
贾赦浑浊的眼睛变得凶厉了起来,但转眼间还是那个老纨绔的样子,一边儿顺手摸了两把之前伺候茶水的小丫头的胸部,一边儿挥手道:“行了,都下去吧,晚上老爷再叫你们过来。”
嘴上还说道:“就说,今儿太阳打西边儿升起来了,咱们琏二爷都改口叫父亲了,原来是有事儿求过来了,说吧,看在这一声父亲上,老爷我瞅瞅能帮上的就给你个方便。”
贾琏等人都撤出去,屋子里就他们爷俩的时候,贾琏的眼泪就留了下来,跪地磕头道:“父亲,这些年苦了父亲,是儿子不孝。”
贾赦这会儿的神情很严肃,并没有之前的纨绔像,但嘴里还是说道:“你这是在外边儿惹了什么麻烦,到你老子这边来哭丧,赶紧的,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快滚,你这一来,老子觉得这屋都憋闷地喘不上气儿了。”
说着,他直接起身下地,将窗户打开,还将门上挂着为了遮挡蚊虫的纱帘子卷了起来,这才坐回床榻上问道:“说吧,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别整些没用的,我不吃那一套。”
贾琏就这么跪着,将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情都讲了一遍,贾赦听得那叫一个目眦欲裂,啪的一声将手里的茶杯摔得稀碎,他没想到自己隐忍到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自己的亲娘也没想着放过他们一家。
贾赦对贾琏道:“起身吧,咱们爷俩也去荣禧堂,咱们大房也窝囊到时候了,该讨回这些年的公道了!”
出了院子的贾赦,正好看到,之前出去的小丫头给报信儿后,特意打扮地花枝招展的秋桐,直接满脸怒气地冷笑道:“来人,把这骚蹄子给老爷我按着,直接打死!”
秋桐大惊失色,慌忙求饶道:“大老爷饶命啊,奴婢冤枉啊!琏二爷救救奴婢啊!”
听到大老爷吩咐进来的几个强壮的小厮,已经将秋桐按倒,又有小厮去后院儿拿板子。
贾赦走到秋桐跟前,一把捏住秋桐的下巴,眼里满是阴霾地道:“老爷看在你爹当年忠心的份儿上,不忍你让老太太卖去风尘之地受苦,高家把你买回来。”
“你虽然担着个通房丫头的名,老爷却从来没碰过你一下,也跟你说了,再等两年,就把你嫁给庄子上的管事,以后也就有了着落。”
“之前你哭着跟爷说,想进琏儿的房里做个姨娘,老爷也打算成全你,倒是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秋桐满脸震惊,她没想到自己跟二太太交易的事情,竟然被大老爷知道了,又看到对她恨得咬牙切齿的贾琏,心里一阵绝望,她知道自己完了。
她原是大夫人陪房嫁给贾赦身边的小厮生下的,当年大太太病逝,老太太借口她父母伺候不尽心,将他们一家子发卖出去。
等贾赦让人寻到他们下落的时候,她父母早就不堪受辱死了,她也被老鸨调教了多年要被挂牌儿,贾赦无奈,只能一掷千金的将人赎出来带回府里。
她这会儿很后悔,但后悔也是无济于事,她的卖身契在贾赦手里,死活都是由着贾赦说的算。
贾赦的继室邢夫人听到声音赶了过来,看着已经被打的血肉模糊的秋桐,赶紧上前询问:“大老爷这是怎么了?”
对这个继室,贾赦是真的一点儿感情也没有,听她问话,只是冷冷地说道:“管好你自己就行,还有,记住,以后这里只有老爷,没有什么大老爷!”
邢氏不得宠,又无儿无女傍身,没有娘家依靠,所以,向来是贾赦怎么说,她怎么做,贾赦对此倒是还算满意。
这次也不例外,贾赦一说,她立马点头应是,然后带着丫鬟婆子又回了她的房间。
贾赦冷着脸对行刑的小厮道:“一会儿打死了,直接扔到乱葬岗去!”
小厮答应一声之后,贾赦就带着贾琏往荣禧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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