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炎其实一直都很奇怪，这有苏烬羽到底是想如何？
一族之长却整日在族外徘徊，而且还带着一个人修进族了。真是让他怀疑，她本意究竟是什么，明明那么冷淡。
可不管如何，她对他自己总不算是亲近，也未曾谋面。实在是古怪。
顾炎在此处宫殿住了一段时日，终是忍不住去找了有苏烬墨。
这次对方难得地没有在扇上勾勾画画，手上还是那扇海棠花扇。
那画萦绕着灵气，美轮美奂。
有苏烬墨捏着扇骨，正细细观看着，端坐在高处的王座。
底下是一众狐族，较近的是几位长老正坐于两侧，气氛莫名有些凝重。
众人皆盯着有苏烬墨，他却是动也未动，只顾着手中的折扇。
他并不喜欢画画，相比起有书绘的纸扇，他更是像父亲那样喜欢空扇，那纯白无瑕的扇面更让他心生好感。
而妹妹从小就爱画画，尤其喜欢偷拿父亲的扇子画，父亲往往会无奈地叹她淘气和责她品味不好，怎么和她母亲一个样。
这大概是妹妹唯一和母上相似的地方了吧……
有苏烬墨的瞳中流露出一丝暖意，随后便是怀念。
“族长。”下方的长老中有一位忍不住地开口道。
族长这样无视她们，让她们如何开口呢？毕竟族长为族内奉献太多，她们说到底是欠了他。
底下又聚集了不少好奇的族人，更是不好开口。
有苏烬墨看了她一眼，心下也已了然。
这么大阵仗，冷不丁地叫他过来，早已猜了个七七八八。这人这一出声倒提醒了他。
他该退位了啊……
“清长老，不知此次叫我来作甚？”有苏烬墨索性揣着明白装糊涂，装得那是一个一本正经。
“这……”女狐的声音小了起来，她瞥了眼底下的族人，意思显而易见。
有苏烬墨不接她的示意，只淡淡地说:“说吧，我在听。”
大长老实在看不下去了，遣散了一众族人，对有苏烬墨说:“墨族长，感谢您这些年对族中的费心，我们今日的确不该，但是于您于族于众人都好，恳请您让位羽少主。”
一众长老跪于有苏烬墨下方，他收了扇，轻嗤了声:“果然来者不善啊，这么快都改口了，你们消息倒是灵通。”
“恳请墨族长让位羽少主！”她们又一齐跪着说道，只那位年迈的大长老躬身行礼。
“你们想得倒美。羽儿身体刚好，你们就想利用她，见我时日五朵，当真狂妄。本族长还没死呢！”他难得面上隐有了一丝怒气，双目凌厉，众长老皆是一惊。
“墨族长，你一阶男儿身，又无仙籍，做了族长就罢了，却不肯让位正主，这是何意？”一个资历浅的长老忍不住怒道。
“我何时说不退位了？你当面质责族长，礼数何在？！”他目光如霜刃，那个长老气势不禁弱了下去，没再出声。
“那，族长意为何许？”大长老略显苍老的声音轻问道。
“羽儿身子弱，现下刚醒来，休养些时日再论此事。”有苏烬墨衣袖一挥，转身走了。
殿外的顾炎正待离开，却被出来的有苏烬墨撞了个正着，他扫了顾炎一眼，“过来。”
顾炎一愣一愣的，方才给他的信息量太大，实在是难以消化，竟是一句话未问地就跟了上去。
目光也一直忍不住地打量起面前之人，一身艳红长衫，并无什么点缀之物，张扬又极朴素。
可是对方依旧冷冷的，没什么表情，整个人都围绕着生人勿近之气。
是一种极其矛盾的美，浓烈又平淡。
顾炎不禁感叹却又疑惑，这人分明是不喜张扬的，再加上他们之前的对话，或许他是在扮作那个羽少主，有苏真正的族长。
他顿觉之人绝对是在暗自盘算着什么，手也按在储物锦囊上，随时准备脱身。
少顷，有苏烬墨在一扇门前停下，解了那纹路繁重华贵的门上的禁制后轻推而入。
顾炎略一犹豫也跟了进去，见那人顿足便问道:“这是族长寝宫？”
“嗯，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不会害你，能否？”有苏烬墨问道，目光似不经意地瞥了眼他的手。
顾炎放下在腰间的手，冷静地问:“什么忙？”
*
沈笙歌此时突然想起了那个引他们见鬼王的鬼，墨。
早在有苏烬墨施邪术时他就觉得有些相似，后来听到那些长老们称呼他“墨族长”更是确实了他的猜想。
所以他后来跑去鬼界是为了杀鬼王，而且就快得手了，可惜他半路出来搅局。
不过，沈笙歌倒不怕他对自己怎样，只是江念止还在外面，他不过筑基，根本不是墨的对手。
沈笙歌越想越不安，却不能就此退出，于他于命已垂危的海棠和鬼王都不好。
于是他只能咬咬牙，忍着痛将神识撕出两半，一半脱离了幻境。
江念止连忙隐身，顺手在门外放了个傀儡充作自己。
这是魔界暗宫的傀儡道法，当初觉得有趣便一并学了，想不到用处挺大。
正在江念止庆幸自己颇有远见之明时，沈笙歌的神识出来了。
沈笙歌先是盯着自己的身体看了好一阵 ，为何自己的多做有些变了，很奇怪。
江念止被他看得有些心虚，“砰”的一声，门外像是什么东西倒了的声音。
沈笙歌的思绪被打断，他立即冲出门外，门外的“江念止”拍拍衣服，理了理皱纹，又继续站好。
沈笙歌松了口气，但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他无暇细想，因为令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海棠的幻境中，有苏烬墨居然解开了衣带，衣物瞬间松松垮垮地罩在他身上，一扯就会掉。
旋即，沈笙歌立刻神识归位，他没注意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
有苏烬墨表情不变，像是在做什么严肃正经且重要的事一样脱着自己的衣服。
顾炎则有些不自在，眼神飘忽，却没有阻止。
脱掉了外衣，中衣，只剩里衣和亵裤了。
有苏烬墨终于是开口了:“月原石在心脏中。你能保证不杀我吗？要知道，灵狐内丹对你们修士诱惑可不小。”说到这，他讽刺地笑笑。
随即又觉不妥，补充道:“先生莫生气，只是我双亲为修士所杀，所以……”
他垂下双眸，隐去其中怒火与杀意。
可在顾炎看来，则是有些悲凄。
“姑娘…族长，你若不信在下，那在下立天道誓好了。”顾炎拱手诚恳道:“若今日我顾炎对苏烬...在下面前之人有一丝一毫的杀念，或者伤了他一分便身死道殒，魂魄永世不得入轮回。”
带着灵力的话语尾音落下，环绕在周围的金色法阵也消散了。
有苏烬墨的神情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只眸中闪过一丝惊异。
他没想过这剑修居然会里天道誓，果真是单纯……
“谢先生。”
有苏烬墨将那薄薄的里衣脱下，露出白皙的皮肤，整个人都极近透明了，入目一片白。
可无法被模糊的，是他男人的身份。
顾炎虽然心里知道了他是男人，但真正被验证时总有些不自然。
有苏烬墨眉间那极易忽略的银刻此时竟发起了光，惨白地带些蓝意。
皎洁如月，以银刻为源头，如植物根系一样，银纹缠绕着他的身体。从眉间到耳后，顺着脖子盘踞在胸前，末梢在手腕处消失。
淡淡的银光萦绕着他周身，像深林中的精灵。
顾炎毫不啰嗦，伸手在有苏烬墨心口处捏了个诀，另一只手抵上他眉心。
在费了不少修为后终于是把那个什么月原石取出来了，有苏烬墨和顾炎冬有些脱力。
有苏烬墨更是沁了一头冷汗，眉头紧皱。
少顷，两人收拾起自己的仪态。
有苏烬墨道:“把石头给我。”
顾炎抚了衣皱后就把月原石扔给了他。
“在下叨扰多日，明日便启程告辞了，日后有缘再见。”拱了拱手，他正待抬脚走。
“那个，能带上我吗？”有苏烬墨扔了句顾炎绝对不会想到的话出来，让顾炎一愣。
甚至连另外两个局外人也是意料之外。
有苏烬墨此时已经仪表堂堂，衣冠肃整。
换上男装后的他像一块润玉似的翩翩公子一样，他变回了黑发，一丝女气也无了。
“这...请便。”顾炎不是一个善于拒绝的人，多一个人反正也没多大区别。
顾炎走后，有苏烬墨炼出了一滴极浓的心头精血滴在月原石上，它光芒更加盛了。
可他觉得不够，又抽出一魂一魄附在上面充作养分。
做完一切后，他已经虚脱了，勉强撑住身体，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宫殿。
他去了虚门，出来时有苏烬羽的眉间多了银刻。
而有苏烬墨面色发白，冷汗直冒，身体微微颤抖，硬是撑着不让身边人发现。
“哥哥明日便要走吗？”有苏烬羽声音中透着委屈和不舍。
“嗯，以后你就要掌管有苏了，不要再孩子气。”虽然知道妹妹看不见，但他还是笑了。
日后，也不知还能不能见到妹妹了。
他目光眷恋，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走。
之后，他便一直给有苏烬羽塞各种各样可能会用到的东西，还说了很多重要的话。
有苏烬羽一一照单全收，还不忘微笑着打趣她哥，“你怎么越来越像一个老妇人啊。”
对此，有苏烬墨只一笑置之。
最后，有苏烬墨犹豫了一下，取出了那株海棠，“羽儿，这花你也拿着吧。”
沈：震惊！居然可以这样？！[害羞]
江：就这？[问号]师尊我也可以当着你的面这样啊[墨镜]
作者：不是？[星星眼]你们俩认真的？[坏笑]不过我怎么记得好像你俩也这样过吧[闭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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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海棠入境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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