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炎毫不在意地坦然笑着，回他:“有苏公子是我唯一的朋友，既然是朋友，这都是我甘愿做的。”
随即，伴随着阵法的施展，有苏烬墨的意识渐渐模糊，他几乎来不及深想顾炎所言到底是何意。
朋友，与他而言算什么呢？
不多时，将有苏烬墨的魂魄送回本体后，顾炎终于是撑不住了，瘫软地倒在花丛里。
挺好的，生命的最后他也是做了一件好事。
──────────
由于沈笙歌对无明河的抵触，方才发生的一幕幕他都没怎么注意，直到场景再度切换到了人界。
而江念止不一样，他虽也没注意幻境，可他注意了沈笙歌呀。
他惊奇地发现，原来师尊居然记他记得如此深刻，以至于陷入了更恶劣的自我厌恶中。
这倒是像极了他那时刚被救起来的状态。
可沈笙歌何须如此呢？
明明是师尊亲口说着一句句厌弃他的话，亲手将剑捅进了他的心口。
这又算什么呢，良心发现后想要获得救赎吗？
凭什么？
江念止双眸泛着浓厚的不甘和不理解，“沈笙歌，你为何要这么矛盾？”
他在心里暗自问着。
对方不会回答的，就像五百年前的那次。
处处答非所问，处处避而不答。
“师尊，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呢？我，是恨的……可是你这样，我的心又变得不像我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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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界——
待顾炎醒啦后，已是三日期限中的第二日午时了。
映入眼帘的是躺在榻上闭目养神的有苏烬墨，对方又换回了男装。
应该是有苏公子把他弄回来的……顾炎就这样一直歪着头注视着有苏烬墨，直到对方悠悠转醒。
“嗯？顾炎你醒了。”阳光从窗外折射到有苏烬墨白净的脸庞上，他一只手揉着右眼，另一只手打着哈欠，带着丝慵懒道。
“嗯，早醒了。看你还在养神便没出声。”顾炎挣扎着想坐起来，有苏烬墨连忙走过去把枕头放在顾炎背后，拉着他靠在了上面。
有苏烬墨就这么坐在了他床边。
良久，顾炎看着他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一天。”有苏烬墨并不看顾炎，只垂着脑袋望着地，让人看不见他的神情。
其实有苏烬墨是望着醒来的顾炎，在懊悔。
懊悔自己手下留情，没有在对方昏迷期间自己动手，了结仇人。
即使顾炎不是真正的仇人又如何，他想这个问题想了很久，但他知道的。
早在让顾炎带他一起离开时，他就已经决定好了他必须要杀掉顾炎。
可事到如今，顾炎待他这般，让他破天荒地迟疑了。
他认定的，到底对不对？
顾炎见有苏烬墨出神的模样，不由开口喊他:“烬墨？”
“你为何改了称呼？”有苏烬墨回过神，终于愿意偏头看向他疑问道。
闻言，顾炎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地道:“你我既是朋友了，我叫你名字，不好吗？”
“算了，”有苏烬墨瞥了一眼顾炎苍白的面色，愣了下补充道:“随你。”
其实他好像忽视了顾炎没有再称呼自己“在下”。
顾炎听后，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对有苏烬墨提议道:“烬墨，今日天气不错，我们不若出去晒晒太阳吧。”后一秒，他又被有苏烬墨按进了被子里面。
“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吧？”
顾炎对上有苏烬墨怀疑的目光，咧着嘴笑了笑:“恢复了。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术法罢了，不必担心。”
可有苏烬墨移开了视线，淡淡地回了句在顾炎听来口是心非的话:“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担心你。”
“那我们可以出去了吗，烬墨？”顾炎继续盯着有苏烬墨问道。
他为何执意要出门呢，顾炎是害怕自己明日过后就再也看不见人界的热闹生气了。
意料之中，有苏烬墨同意了。
可他还是对着正在镜子前摆弄起衣衫的顾炎感到一丝不对劲。
怎么感觉不太像他认识的顾炎了。
事后，在市集上被握着一串糖葫芦吃着的顾炎，他还是没忍住抓住了对方的手腕，低声道:“顾炎，你是不是，变了？”
对此，顾炎没有说话，只是扬起嘴角，朝他无所谓地笑笑。
暮日降临，他们终于回了客栈里。
“烬墨，我们明日便分开吧，我要离开这里了。”顾炎坐在床上，没什么情绪地随意道。
闻言，有苏烬墨一言不发，只是摇着扇子的动作停了。
顾炎又继续说:“所以，烬墨你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了，不用再陪着我除那些无聊的祟灵了……”
说罢，他又将目光移到面无表情地有苏烬墨脸上。
可对方压根就不看他，还是沉默不语，只是径直去了榻上闭目养神。
见此，顾炎低下头，双手不自觉地摩挲着。
他到底不能直说出原因，因为那样可能会让有苏烬墨产生内疚的，他不愿意看对方这样。反正也是停住自己愿意的，怨不得任何人。
也许，烬墨只会认为他是想去别的地方游历了呢，至少他得让这个唯一安心。
*
海棠花再次休眠，幻境再度黑暗一片。
沈笙歌终于从无明河的回忆里脱身，待他想看清面前已经进行到何处时，却发现眼前又黑了。
他惋惜了一息，忽然他闻到了一丝极其浓厚的血腥气。
他顿时定睛一看，幻境再次展现——
在一处郊外野树处，有苏烬墨居然捅了顾炎一剑，剑身还停留在顾炎的腹部！
顾炎难以置信地望着有苏烬墨，双腿无力地半跪在他面前，喉咙又涌上了一口鲜血，“为...何？”
有苏烬墨抬起嗜血的红瞳瞥了一眼顾炎，没有答话，反而将剑更加深入他的腹中，拿着剑的手轻轻向左又移动了一分，顾炎闷哼一声。
可有苏烬墨似乎就是想慢慢折磨他，剑身又往上划动着，直至脖颈处停下。
有苏烬墨终于开口吐出一句怨怼的话:“你为什么要说离开这种话呢？”
说罢，剑被猛地拔了出来，顾炎没有剑的支撑从而倒在了血泊中，他嘴里大把大把地涌出鲜血，几乎糊住他的下颌。
有苏烬墨却毫不在意那些血污，缓步靠近他蹲了下来，将剑扔到一边，一只手摸着顾炎的脸说:“你师父杀了我双亲，也害了羽儿失明，你既然是他的徒弟，理因代为受过的。所以，顾炎你不能怪我。”
恍惚间，顾炎听到这些模模糊糊的话，感到迷茫和不解。
可他这幅神情似乎惹怒了有苏烬墨，他突然捏着顾炎的脸，两个人贴得极近。
顾炎这回清楚地听见了有苏烬墨充满恨意和不甘的话:“聆泉崖之事，你师父难道没有告知于你？”
聆泉崖……？
顾炎用尽全身余力，瞪大双眼，张着血红的嘴，有气无力道:“你就是那个故事里的...”
剩下的话他说不出口，也无法再继续说下去了，因为只是刚刚那几个简单的字就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有苏烬墨望着顾炎的脑袋无生息地垂了下去，便立即敛了外露的情绪，恢复成一如既往的冷淡状。
他站了起来，没有再看一眼地上的尸体。
恰好这时，顾炎怀里的海棠顺着他躺下的动作滑了出来，它红光大盛。
有苏烬墨被它吸引了视线，他仔细一看，却发现这海棠只是在吸食顾炎的血肉身躯罢了。
正好，倒也不必他使法子了，有苏烬墨的瞳孔也渐渐恢复了浅黑色，白净的脸上血渍也一干二净了。
一炷香时间后，顾炎的肉身已经消失在有苏烬墨面前了，可他并没有发现顾炎的魂魄。
“在找那剑修的魂魄？”先前的那个惨白面具的人又出现了，手上依旧是那本精致繁华的书。
“是。”有苏烬墨本是不想回答的，可之前那股熟悉的力量又控制住了他的身体。
“嗯不错不错。”面具人兴奋地说，“这出戏倒真是让我看了个痛快！”
顿了顿，面具人的语气又变得阴森起来:“不过还是，太轻，太轻。你说我是不是该给你一个惩罚呢？”
“悉听尊便。”有苏烬墨说完双腿便不受控制般地跪了下来。
面具人似乎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就罚你去鬼界待着吧。”
鬼界？有苏烬墨不解地抬头望向面具人。
面具人知他疑惑，带着点不耐解释道:“你不是要找那剑修魂魄吗，他去继承鬼王之位了。”
闻言，有苏烬墨瞪大了双瞳，他猛地冲破控制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询问:“不可能，顾炎怎么会去当鬼王？！”
“这你不需要知道。”面具人转过身，冷冷答道。
见此，有苏烬墨只好神情复杂地走到顾炎身死的地方，捡起地上那株妖艳泛着红光的海棠，说:“这海棠花不一般，嗜血。所有我想利用这株海棠灭掉顾炎。”
即使灭不掉，他也能借此近顾炎身边。
“此海棠已长出灵识。”面具人随意道，从书中抽出一张书页扔到有苏烬墨的脸上。
那张书页在接触到有苏烬墨脸颊的那一刻，就彻底溶了，消逝不见。
面具人随即也消失了，只留下淡淡的回音:“换张脸，好办事。”
有苏烬墨愣在原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目光注视在手上开得正盛的海棠。
来到鬼界的有苏烬墨一身粗布衣，容貌也很平平无奇，他隐去了身上的灵狐气息只身拿着那株海棠闯进了顾炎在的地方。
嗯这章应该能看出来两个人的纠结了吧？还是得看大家是怎么想的[化了]
马上结束幻境了[让我康康]等待师徒两人嘿嘿[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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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海棠入境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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