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杉硬是将依依不舍的“映灼”推入了房中,王生才回到了映灼的脑子里。
映灼甩了甩混沌的脑袋,眼前终于恢复清明。
程远杉担忧道:“映灼,那王生已经见到了常月现在的生活,为何执念仍在,他不会,要将你取而代之吧!”
他惊恐地摸了摸映灼的脑袋,然后听到王生的怒骂。
“你个狗崽子,我王生岂会是那种人?像我这般信守承诺的人,天底下可找不到第二个!等我确定了月娘过得好,我自己便离开!”
映灼叹了一口气,也不太明白王生的执念究竟是什么。“这几日多与常月呆在一起,应该就能了却他的心事吧。”
于是乎,从住进常月家的那一刻起,映灼便常常去常月的屋子里晃悠。所幸的是她看起来单纯无害,常月对她也并不设防。
本着小姑娘不要像她当初一样所嫁非人的心愿,常月将自己的过往都细细说给了对方听。
“当年我跳入火坑中,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身为女子虽然不易,但也可以靠着自己生活,而不是想着去依附别人。当年我若是勇敢一些,直接离开这里,想必也不会有后来的种种。”
映灼摇了摇头。
“常夫人,您能够做出抉择,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谁能保证您离开后,是会有更好,还是更坏的结果呢。”
常月笑着摸了摸映灼的发髻,“你这小丫头看着不大,道理倒是懂得多。”
映灼蹭了蹭她的手心,眼珠子突然黑了一瞬。
“她”感受到常月手心的温度,僵硬地坐直身体。
“她”抬头看了一眼常月,然后又低下头:“月姑娘,你没有离开这其实还有个原因吧?你在等王生吗?”
常月收回了手,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映灼”苦涩一笑。“你还是太傻了,王生就是个畜生,哪里值得有人等她呢?”
常月怒斥道:“我说过了,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任何后果我都能承担,你.....”她骤然闭上嘴,惊疑不定地盯着面前的姑娘。
“你,你是王生的谁?”
常月一直都觉得有些奇怪,但她又不知怪在哪里。直到现在,她才发现面前这姑娘对她的称呼,是王生当年对她的称呼。
王生曾说过:“若你不喜欢你的家人,那我便称你为月姑娘吧?”
后来两人相熟,王生便改口叫她“月儿”。
这个世上,只有王生叫过她月姑娘。
难怪,难怪她觉得这姑娘如此熟悉,让她感到亲近。常月颤抖着身子问映灼:“你,你是不是他......”
“映灼”紧张地摸了摸手背,嗫嚅道:“是......”
“他的女儿?”常月终于将话说完,听到对方的话几乎两眼一黑。
王生现在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他扶住摇摇欲坠的常月,大声道:“我不是他的女儿我就是王生!”
常月原本还在强撑,听到这话,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在门外偷听二人讲话的程远杉连忙闯进屋里,留下一头雾水的胜平和沈余。
“他这是怎么了?不好,是母亲的房间!”胜平赶忙追了上去。
沈余知道程远杉肯定凭借着过人的耳力听到了什么,于是也跟了上去。
程远杉看着晕倒的常月,一猜便是王生干的好事,他刚要借机开口骂这个一直辱骂自己的人,对上映灼清凌凌的眼睛后,又默默闭上了嘴。
他恨恨想道:“好你个王生,犯了错便跑,让我们替你收拾这些烂摊子!”
常月在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看见了曾经收到王生死讯时,心灰意冷的自己。
那时她是想做什么来着,她已经不记得了。常月只记得自己恍惚地走到一家店里,摸了摸那件她喜欢的嫁衣,发现自己心里只剩下了怨恨。
恨王生不听劝告非要入伍,怨自己当时不收敛情绪,将对这衣服的喜爱全然表现出来。她也厌这华丽的嫁衣,再如何精巧,也只是一块没用的破布。
她对店家说了王生去世的消息,然后浑浑噩噩地走出了那家店。
画面一转,她看到王生与另一个女子身穿喜服,在富丽堂皇的房子里拜堂成亲。她一身素衣,站在宾客里静静地看着那对佳人。
她微微一笑,如释重负。
然而下一刻,身边的一切都消失了,她看着身边的人灰飞烟灭,看见王生变得透明。他面带微笑地转身望向她,变成白骨,骤然消散。常月的泪水源源不断。她惊惧尖叫:“不要!”
常月睁开眼睛大喊:“王生!”
“母亲,您醒了?”
胜平长舒一口气,替常月擦了擦额头的汗,“母亲,您怎么突然晕倒了?”
常月咬着嘴巴看向站在一旁的映灼,对胜平说道:“胜平,你先出去,我有话要问他们。”
“可是......”
常月依旧哭泣,话里带着哀求,“快点。”
看着脆弱的常月,胜平仿佛看到了她刚来的时候。那时的常月说话温柔细语,很少与人红脸。父亲喝醉打骂他们俩时,她也只默默地护住他不敢多说一句。
后来他在常月的照顾下,长了点肉,有了些力气。于是在一天夜晚,他将父亲引到井水旁,将他推了下去。
父亲死后,外面的人开始对常月指指点点,而她也是从那时起,开始放开了嗓门说话,也敢于和其他人争吵,他在常月的庇护下,才能成长成人。
胜平一直以为常月变了,现在他才知道,这些年来,常月一直在掩饰真实的自己而已。
他深深看了常月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常月红着眼睛盯着映灼,“你是,王生?”
映灼此时正在喊着王生出来,哪想对方如缩头乌龟一般再也不敢说话。映灼握了握拳头,刚要发怒,肩上被放上了一只手。
是程远杉。
程远杉看着心魂不稳的映灼,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抚,然后自己开口将来龙去脉告诉了常月。
常月听着听着,越发不能自已,豆大的泪水从眼眶中溢出。
她起先怀疑王生是去京城里做官发财了,心里虽有愤懑,但也觉得庆幸。却不曾想他的的确确是死了,而且死后也不得安宁,连转世投胎也不能。
她宁愿王生背信弃义,再不济是早就转生成人,没想到只能做一个孤魂野鬼,盘旋在京城久久不能离开。
沈余不忍,连忙道:“常夫人莫要伤心,我们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完成他的执念,让他能够成功转世投胎。”
映灼也擦拭去常月眼中的泪水,然后抱住了她。
常月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我早说不要那嫁衣也行,你不听,独留我一人等你,现在又变成了野鬼,你怎么如此可恶……”
程远杉拧着眉毛看着二人相拥,想要将映灼拉过来,却被沈余制止住。
“程小弟,我们还是让常夫人好好发泄情绪吧。”
程远杉终是叹了一口气,和沈余悄悄出了房间。
于是程远杉、沈余、胜平三个大男人便蹲坐在屋檐下,听着里面模糊的说话声。
这期间程远杉和胜平抓耳挠腮,总是忍不住要闯进去。沈余将两人劝了下来,“程小弟,你若想映灼不受怨灵烦扰,你就不要去打扰她们。我们该早日找出执念才是。还有你,胜平……兄,你母亲现在正需要一个人倾诉,你身为男子,此时闯进去不太好吧。”
胜平有些讶异,“怨灵?”
“害,就是,就是……”沈余抬头望天,也不知到底能不能说。
“是苑林,苑林是当年王生在队伍中的好兄弟,也是映灼的家人。”
胜平本就不信神鬼之说,听到这也没任何怀疑,“原来如此。”
屋内,常月为了让王生安心,将自己现在的生活仔细告诉了对方。
被映灼拉出来的王生本不敢看常月,但听到她这些年的过往,心里还是揪了起来,不住地询问:“后来呢,后来呢?”
一个时辰过去了,王生倒了一杯茶水,微微放凉后才递过去,“月娘,你先喝口水。”
常月说的口干舌燥,接过茶水一饮而尽。看着面前的人,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借着这姑娘的身体这样对我讲话,我觉得真是怪异极了。”
王生见她神色好了许多,也不好意思地笑道:“无奈之举。”
“王大哥......”常月幽幽叹了一口气道:“还能再与你见一面,我是万万都不敢想的。说来,我们还要感谢这位叫映灼的姑娘。我知道,你已经是鬼魂,上她身必会给她带来损伤。我不希望这样善良的姑娘因为我们受到伤害。”
王生拍了拍常月的手笑道:“我知道的,你总是这样善良。我也不会一直占着这姑娘的身体的,我不过是想......”
他想了半天,也不知自己究竟想什么。
他想要知道月娘现在过得如何,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可是他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常月觑向他的神情,透过这张脸,看到了当初满面红光的壮汉。
王生长得高大,浓眉大眼,平日不笑时总让人觉得他很不好惹,可是在那件嫁衣面前,他神采奕奕,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比她这个要穿嫁衣的人还要激动。
常月已经知道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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