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万里夫妇在正沙城的这几日,那三个恶僧从未漏过面。而城中的所有人也都好似提前串通过,没有一人提及他们所信赖的大师。
映灼见状有些焦躁,或者说,是她脑海中的张苏和有些焦躁。
如今映灼脑中只剩下了张苏何一个怨灵,她总是惴惴不安。
她担心映灼几人失言,不将她送往轮回。
此时的映灼正想和其他几人商量对策,程远杉却总是插科打诨,一会儿渴了要喝上好的茶水,一会儿又说饿了想要吃南边巷子里的烧饼。
张苏何也趁机蛊惑道:“小桃花,要不你们直接走,去找我的执念吧?这里的恶僧强大,你要是命丧于此了可如何是好?”
映灼不耐烦地推开程远杉递来的水果,然后屏气凝神,抵挡住想要侵占她身体的张苏何。
她眉头紧锁,话语却温和:“张苏何,我们同行这么久了,你也该相信我,不是吗?”
张苏何看着四周漆黑的一片,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安分下来,“那你得要尽快。这里没有其他怨灵,我害怕......”
一旁悄悄竖起耳朵听的程远杉觉得有些奇怪,他状若无意地询问:“映灼,我记得你体内只剩一个怨灵了吧?它的执念是什么?”
映灼没有隐瞒,“她是女子,替病重的兄长从军,如今想要知道她兄长是否安康。”
程远杉眉毛微扬,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出口,怕惹得那怨灵暴怒。
韦国人多,征兵并非强制,若那张苏何的兄长病重,不去兵队也可,何以让她一介女子冒着风险去参军呢。
......
今日依旧风平浪静。子羽也按耐不住,又选了个安全的客栈,与其他人共同商量对策。
“这几日都没什么动静,看来那几个恶僧是打定主意,等程将军离开再出来招摇撞骗了。”子羽叹了一口气,无奈说道。
沈余撑着脑袋应道:“是啊,这几日就算程将军宣扬皇威,救济穷苦人家,那些城民对于恶僧的信仰也没有减弱分毫。”
蛾女问:“要不我们直接让程将军去那寺庙看看?”
程远杉摇头:“我父亲问过这里的城民,他们都说那几个秃驴离开了,虽说我们知道那寺庙里有人,但是硬闯进去,恐怕会让城民起疑心。”
沈余疑惑道:“程将军来到这里,那几个恶僧恐怕也会怀疑,他们会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程远杉眯着眼摸了摸下巴,“嗯……那是一定的。”
就在几人一筹莫展时,映灼突然踹了程远杉一脚。
“诶呦!映灼踹我做什么!”程远杉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对上她的神色时,他心里一紧,赶忙讪笑道:“但是我这几日正好不太舒服,你踹了这一脚我觉得好多了!”
一旁的人忍不住咂舌摇头。
碍于旁人在场,映灼没有当面说自己踹人的原因,她揪着程远杉的耳朵往外走。
程远杉弓着腰,龇牙咧嘴地说:“映灼,小花仙,你轻点,要不先换只耳朵拽吧?”
映灼没有理睬他,等四周没了人,才松开揪着程远杉耳朵的手。她双手环抱于胸前,轻笑出声。
“程远杉,你别和我装了,你竟然敢叫你父母来,应该也是想到了应对之策吧?”
程远杉抬头望天,装傻道:“映灼你说什么呢……我要是有法子,定是会和你们说的。”
映灼见他依旧想要糊弄过关,忍不住大声道:“程远杉你究竟想做什么!”
程远杉蓦地闭上了嘴。
这是映灼第一次吼人,带着属于她自己的情绪,没有阴冷,也不是嘲弄,这次发脾气的不是那些怨灵,而是映灼。
他陡然红了眼眶,悲伤地看向映灼:“我想做什么?我只是不想你离开,只是想多留你一段时间而已,反正那些恶僧现在也不出来,我们何必急于一时呢!”
映灼歪头不去看他,依旧带着怒气道:“可是张苏何害怕!她被活埋于地底,一直都害怕黑暗的地方,现在没了其他怨灵,她日日都在饱受煎熬!”
程远杉嘴唇微颤,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她害怕,那我呢?沈余呢?我们的恐惧,也不比她少啊……”
自从王生被送入轮回后,程远杉就夜不能寐。他多次悄悄询问沈余是否有其他留住映灼的方法,然而沈余对此无可奈何。
那日沈余也红了眼眶,惭愧道:“我自幼学的都是救人之法,制鬼降妖之道。曾经我为此沾沾自喜,觉得自己道行颇深。现在看来,我这些年来,学的都是一些狗屁东西,连自己的朋友都救不了。”
程远杉拍了拍他的肩膀,强颜欢笑道:“别这样说,这些日子,多亏了你的帮助。”
“程小弟,当年我师父下山一趟,回来后和我说他犯下了错事。当年我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现在想来,他是因为给了你父母那个方法而感到内疚。”
“我们道家常说,以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但是他当年还是插手了你家的事,让你承担起程家的命运,也造就了这一局面。我猜测他消失或许是为了想办法破解这死局,若他在映灼消散前没有出现,那我们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沈余终究为即将到来的离别哭出了声:“对不起,程小弟,是我没用……”
程远杉摇了摇头,失魂落魄地说:“这是程家造就的局面。”
一切的决定权都掌握在程家人自己的手里。若当年程关没有强迫那些女子,若当年父亲没有听方冶道长的话,若当年他没有将桃枝放入聚灵瓶里,就不会有现在的生死离别。
……
程远杉的质问,映灼并没有回答。
她与怨灵相伴相生,就算她现在有了完整的自我,也依旧会对怨灵所遭遇的感同身受。
她虽不舍这人间,但也希望张苏何能尽快进入轮回。映灼最后没有再强迫程远杉说出他的计划,而是转身就离开。
程远杉想要拉住她的手,耳边却突然响起了大雨倾盆而下的声音,其中还掺杂着风吹花落的“朔朔”声。
他愣愣地看着天空——此时并没有下雨。
程远杉恍惚地盯着已经离开的映灼的背影,喃喃道:“映灼,刚刚那是,你的气声吗?”
程远杉缓缓蹲下身子,懊悔不已。
明明映灼才是承受了最多的人,他有什么资格去质问她呢?
当夜,程远杉就去了城主府与父母大吵了一架。动静闹得很大,第二天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
据说程万里当时怒气冲冲地让程远杉滚,程远杉便真的到现在也没有出现。
沈余急的团团转,“程小弟到现在也不见踪迹,映灼你能探知他的方向吗?”
映灼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的桃枝,头也不抬道:“在寺庙。”
沈余见她气定神闲,心里也放松了下来。
“原来你早就查探过他的位置了,早说嘛,害我担心这么久。”
“你放心吧,他不做没把握的事。”
映灼收起了那根桃枝,同时也切断了地底下的联系。
这桃枝她到现在也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但还是妥善保管为好。
程远杉与父母假意争吵后,来到了寺庙门口坐下。他抬头仰望天空,不住地唉声叹气。
“凭什么不让我剃发为僧?做一个和尚,普度众生,有什么不好?也不知大师们去了哪里……”
他靠在墙角昏昏欲睡时,一个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
“施主若诚心向佛,我有一法,可改变你父母的态度。”
程远杉惊讶抬头,“悟心小师傅?你怎么在这,大师们呢?”
悟心淡笑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程远杉眼前空白一瞬,而后脑子里响起了僧人们念经的声音。
“施主可曾听到十八罗汉之声?”
“那,那是佛祖座下的十八罗汉?”
悟心笑着点了点头。“看来施主与佛祖实在有缘。大师们离开前托我在此等候有缘之人,看来就是你了。施主将这东西拿去,放在令堂的屋子里,这样他们也能感受到佛祖的召唤,同意你剃发为僧了。”
程远杉小心翼翼地接过那片闪烁着金光的羽毛,惊喜道:“多谢佛祖,多谢大师,多谢悟心小师傅!我定要让爹娘知道,佛法无边,皈依佛门才是正道!”
悟心赞许地点点头,然后看着程远杉一步三蹦地离开。
等不见他的踪影,门里才出来三个人。
“大人,此举真的有用吗?”
悟心阴沉地看了空念一眼,“你这废物东西,看他出手阔绰便将他带进来。他的父母在京城颇有威望,儿子要入佛门,自然会震惊,你看,这不就惊动了皇帝么!”
空念虚心道:“是小的贪心,还请大人恕罪。”
一旁站姿挺拔的和尚躬身道:“大人莫怪,三弟此举倒也为我们带来了益处。我们之前一直担忧这里的情况会被京城里的人发现,因此一直待在这里不敢再去其他地方传播佛教。如今程家人自己送上门来,尾羽也送了去,想必程万里夫妻二人对于我们也会深信不疑,到时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炼妖,岂不是多了一重保障?”
白眉长胡的和尚也道:“空意说的没错,当务之急,还是先将此地妖主找出来,将这里剩余的妖全都炼化。”
悟心摸了摸自己逐渐松弛的胳膊,冷哼一声:“这次先饶了你,再随意收这些高官子弟的东西,我定让你好看。”
空念连连点头:“是,是,多谢大人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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