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很长,今日是个阴天。
程岁杪跟在周管家后面不敢抬头,总觉得这地方阴恻恻的。
纵然是阴曹地府,也比他之前待的地方要好得多,他告诉自己。更何况,他心里清楚得很,这不是地府,而是福窝。
迎面三五个下人过来,周管家抬头就问领头的那个前几日没买到的药材今日送来了没有。
程岁杪小心望了一眼,走在最前面的是个着黄裙的丫鬟,圆脸柳叶眉,长相清秀,看着周管家丝毫不畏惧,像是个能拿事儿的人。
她道:“送来了,已经送到六少爷院里去了。”
六少爷。
程岁杪心口跳了跳,忙低下头去。
那是他的主子。新主子。
他想起了那枚曾在他眼前晃悠的玉佩。
白璧无瑕,坠在下面的穗子又轻又柔,浮在他的脸上,就像一场梦。
让他想起了娘,可他几乎都要忘记娘亲长什么样子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想起她。
周管家点了点头,领着程岁杪就要继续往里走。
丫鬟笑吟吟地问:“这是谁?长得真好。”
“新来的小仆,也要带去六少爷院里。”
“呀,伺候六少爷的?”
丫鬟多看了他两眼,又小心翼翼问周管家:“……六少爷见过了吗?”
程岁杪不解,抬头看了她一眼,丫鬟对他笑,他也对丫鬟笑。
“蓝鸳,忙你的去吧,别瞎打听。”
蓝鸳应该是这个丫鬟的名字。
她撇撇嘴笑笑,带着身后的下人走了,程岁杪依然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周管家后面。
“那是大少爷院里的丫鬟,少夫人的陪嫁侍女,如今少夫人管家,你日后要对她恭敬些。”
程岁杪点头道是,周管家看他乖顺紧张的样子,扬声笑笑。
“不要害怕,陆府虽然家大业大,但绝不是仗势欺人之辈,何况你既然跟在六少爷身边,只管把他伺候好,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程岁杪一直点头,“谢谢周管家。”
他这些日子在渔浆巷养伤,听大夫说,周管家专门关照过,要给他好好治。
似乎是个好人。
又行了一段,周管家再次停了下来,这次并不是因为对方拦了他们,而是因为前面的是主子。
程岁杪听到周管家叫“五姑娘”,他没敢抬头。
听到了对方“嗯”了一声,随口问他:“整个上午都没看到你,周管家现在是要去哪里?”
声音清脆,银铃一样,给人豁然明亮之感。
“是要去六少爷院子。”
“找他?稀奇,找他做什么?”
这个五姑娘似乎跟六少爷不对付,程岁杪小心抬头看了一眼。
巴掌脸,一身粉裙,娇俏美人。
五姑娘也看到了他,怔了片刻,亮着眼睛问周管家:“这是谁啊?”
“新来的小仆,正要带他去六少爷那儿。”
五姑娘冷哼了一声,“爹安排的?”没等周管家开口,她饶有兴趣地凑近了端详着程岁杪:“把他给我吧,给那小子重选一个。”
周管家笑笑,有些为难:“是六少爷自己买来的人,不是老爷安排的,老奴做不了主。”
“他自己买的?”
五姑娘面上难掩惊讶之色,又把程岁杪多看了几遍。
周管家微微颔首:“若是五姑娘想要过去,可以自己跟六少爷说。”
五姑娘脸上的惊讶逐渐转化为迟疑,然后颇为无所谓地耸了下肩:“算了吧,一个下人而已,不跟他争。”
然后施施然带着丫鬟离去,程岁杪跟着周管家又走了一阵子,路上再没碰到别的主子。
程岁杪记路不太行,睁大了眼睛看周围的环境,想要回忆起刚才是怎么从府门外被周管家一路领进来的,完全想不起来,只记得东拐西拐的。
陆府宅子太大,岔路又多,种的花草树木似乎都长得差不多的样子,偏偏这六少爷的院子位置挺偏僻。
程岁杪有些头疼,希望在自己熟路之前,这个六少爷可以少派他出去做事,免得被搞砸。
“周管家,您来了。”
程岁杪抬头看,院子入口处顶头位置挂着个匾,写了“安苑”两个字,恰好都是程岁杪认识的字。
匾下站着位姑娘,年纪不大,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花穗姑娘,我把人带来了,六少爷醒着吗?”
花穗一边上上下下打量着程岁杪,一边回答周管家:“没呢,今日正午六少爷没吃多少东西,睡下了,现下也没起。”
周管家讷讷站在原地,故意做出有些为难的样子。
花穗跟程岁杪都看出来了,花穗笑笑:“没事,把人交给我就行,等六少爷醒了我就领过去,我办事,周管家放心。”
“哎。”周管家把程岁杪往前推了推。
“那我就把他交给你了,近日事忙,府中规矩我只交待了几句,六少爷院子里的规矩,姑娘比我清楚,你慢慢教给他吧,他看着胆子小,但人挺机灵的。”
“行。”花穗摆摆手:“周管家去忙吧。”
离开前,程岁杪被周管家拉到一边又吩咐了几句,见程岁杪一直乖巧点头,他才走了。
花穗走到他面前让他抬头,看清楚那张脸之后,暗暗嘀咕:“六少爷是看你长得好看才把你买回来的吗?”
程岁杪眨眨眼,摇头:“少爷心好,是见我可怜,才带我回来的。”
花穗微愣,没想到程岁杪长得好看,声音也挺好听,她努了努嘴,这会儿像个小姑娘了,“跟我进来吧。”
一边走一边跟程岁杪说话:“六少爷中午有午休的习惯,这个时候说话做事一定都要动静小些,六少爷浅眠,别吵到他。”
程岁杪乖巧点头:“嗯,记住了。”
安苑里西侧种了一片梅花,红白相间,此刻正是绽放的时候,美得炫目。
程岁杪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被花穗发现了。
“果然是小孩子。”
程岁杪连忙移开目光慌忙低下头,花穗见他诚惶诚恐的样子,莫名有些小小的内疚。
“我只是随口说说,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花穗说:“只是六少爷人好,你在他身边伺候,一定要注意,他就算有什么不舒服也不会告诉你,咱们要自己会看,知道吗?”
程岁杪没听过世上还有这种会委屈自己的主子,茫然看向花穗:“少爷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当然了。”花穗点头:“六少爷是这世上最好的主子,所以你也要用心。”
“我记得了。”程岁杪说:“谢谢花穗姐姐。”
花穗听他叫自己姐姐如此顺口,突然有些扭捏起来,不太好意思。
“我带你去看住的地方。”
花穗跟他说,六少爷喜静,安苑的下人少,以后要眼里有活,又说六少爷爱干净,但不喜欢人贴身照顾,让他别自作聪明。
说了许多许多,程岁杪一一记下。
六少爷陆岌,虽然他还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子,但对方是确确实实把他从火海边缘拉了一把。
既然他身体不好,在他还活着的日子里,自己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程岁杪想。
当然,这个想法不能宣之于口。
在渔浆巷时,他听说了许多关于陆岌的事,诸如天妒英才一类的词在大家提到他的时候层出不穷,反反复被提及。
陆岌,听说长相只是他最不值一提的优点,从小就聪慧过人,教过他的先生们没有一个不称赞他的,但也都会扼腕叹息。
因为身体原因,他不能参加科考。
又因为身体原因,他也没办法过度参与家里的生意。
还因为身体原因,据说从小到大家里找了无数大夫,都说他活不过十七。
真是暴殄天物。
程岁杪想,这世上有那么多人吃不饱饭,陆家不缺吃喝,还拥有更多,但是却有人没那个命享受。
不过时也命也,他削尖了脑袋也想来陆府最主要也就是这个原因。
程岁杪曾听说过城南米行林家的事。
同样是富商,同样是小儿子,同样命不久矣。
听说林家那位小公子去世之后,他院子里原本伺候的下人都有了好去处,愿意留下的分到了别院,不愿意留下的,拿了身契和丰厚的遣散费都放了出去。
陆家比林家有钱多了,陆岌……
都说他是个好人,确实是好,对他这个陌生人都没有见死不救。
就算他没有这个觉悟,程岁杪有信心,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凭自己的本事,等六少爷人没了,他一定能拿到身契离开这里,想得更乐观些,说不定还能存下些钱。
花穗将他安排好就自己去忙了,六少爷还没见过他,没办法给他派活儿。
程岁杪待在自己房间里,心情开阔。
下人房不大,除了一张床什么东西都没有,但程岁杪还是心情很好,他从来没有一个人住一间房的机会。
活不过十七……
如果外面的人没说错,他不会在陆府待太久的。
在那之前,要好好做事,必须取得陆岌的信任。
半个时辰左右,程岁杪已经把房间打扫干净。
花穗让人来叫他,说六少爷醒了,现在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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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几番死遁之后,系统没了,涂涟悟了。
他不是个穿进撩汉任务里的宿主,而是真真儿的修真界大拿。撩汉是为了渡劫,他撩的时候没当真,对方却都当真了。
本以为任务结束功成身退,谁知道自己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人,根本逃不出去。
直到旧情人一个,一个,一个,一个个的都找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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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弟如泣如诉:“你曾说生生世世只爱我一人,你都忘了吗?”
大魔王冷笑一声:“这话他对我也说过。”
小师弟:“……”
大魔王步步紧逼:“你曾说与我生死与共,不忍见我独活一世孑然一身,都是假的吗?”
前·优秀无情道修炼者面无表情:“这话他对我也说过。”
大魔王:“……”
前·优秀无情道修炼者红着眼睛看他:“你说我是你独一无二思慕之人,思慕我之心,令你夜不能寐,辗转反侧,若能与我结为道侣即使给你天上万千星辰你也不要,那是骗我的吗?”
小师弟&大魔王:“这话他对我也说过。”
此时,一位涂涟心中的“高冷路人”走过,痴迷地望着他:“我爱了您五百年,您还记得我吗?”
涂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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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再死一次吗?求让我再死一次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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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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