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代替品

1.

“你终究不是他......”宋秋野只惊喜了一瞬,继而拍拍机器人的肩膀,颓废地走到沙发旁坐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眼里是说不出的落寞。

他早该知道的,数据只是数据罢了。

“主人?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机器人歪了歪脑袋,对宋秋野说。

宋秋野点燃了一支烟,也不怎么抽,就叼在嘴里,眼睛看着窗外的落日,房间里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等天暗了下来,机器人默默地去开了灯,到厨房给宋秋野做了饭,是他最爱吃的青椒炒肉,端到他面前,说:“主人,先吃饭。”

宋秋野听着熟悉的语调,像是在透过机器人在看着谁,半饷,才把燃尽的烟屁股丢到烟灰缸里,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

他知道,他深爱的那个人已经没有了,不见了,这个机器人终究不是他。但机器人不懂,机器人只知道按照他设定好的程序关心他,所有表面上的温情,不过是冷冰冰的数据罢了。

初冬的天阴沉沉的,寒风凛凛。宋秋野好好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沉声对机器人道:“以后你就叫余跃了。”

机器人点点头:“好的,主人。”

2.

宋秋野发现自家机器人有点不对劲的时候是第二天,没有他的口令,机器人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了个遍,收拾的干干净净。

似乎是看见了他走过来,机器人小心翼翼地去倒了一杯温柔的水递到他面前。

喝了水后,昨晚宿醉的感觉好了很多,宋秋野这才看向这个奇怪的机器人,他并不确定是不是在他喝醉了的情况下给机器人下了命令。

“你,有了自己的意识,对吗?”

出乎意料的,机器人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语气里带着数据模仿不出来的愉悦:“是的,主人,我醒了。”

“既然如此,你离开这里吧。”宋秋野听到不同于他设定好的情况,兴致缺缺地低下头,转身去冰箱拿了一罐酒,仿佛又要喝到天昏地暗。

“主人,最近最好不要喝酒哦。”机器人很活跃,去冰箱拿水果给他榨了一杯橙汁,“喝点果汁吧!”

宋秋野没有接过果汁,目光冷冷地瞥向他:“你应该知道的,你永远不可能是他。”

“是的,我不是他。”机器人也没有恼,很认真地一字一句道:“主人,我不是余跃,这不是我的名字,是他的,我不是他。我给自己取了名字,叫宋予安。”

宋是你的姓,予安是希望你,一生平安。

宋秋野没能把宋予安赶走,或许也因为没了他的世界太孤独了,他选择让一步,给自己留个伴。

不同于他想象中余跃冷冰冰的性格,宋予安很开朗,是盛夏里头热情如火的太阳,是冬日大雪里热烘烘的火炉。宋秋野常常招架不住他,也懒得跟他争,只默默地接受他的好意。

他知道的,他不是余跃,不是吗?

3.

“你心里没点数吗?我说的不够明白吗?你就是个代替品,怎么比得上他!”这是宋秋野地三百五十六次跟他强调。

尽管宋予安并没有做什么,连个拥抱都没有要。

或许是下意识地想逃避,宋秋野往往很迟才回家,并且喝得酩酊大醉,试图拿酒精麻痹心里的不对劲。

宋予安什么都没说,默默地给他擦脸,换衣服,给他准备解酒的饭菜和第二天要穿的衣服。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宋予安告诉他,他爱上他了。

宋秋野嗤之以鼻,多半只是设置的数据在搞鬼,一个机器人,冷冰冰的东西,他知道什么是爱吗?怎么可能。

爱吗?宋予安在网络搜索了很多答案,爱是什么,是西瓜中间的那一口,是所有选项的第一选择,是明目张胆的偏爱......宋予安觉得都不是。

如果一定要选择一个答案的话,那应该就是——“我爱你,比我的生命还要爱你。”

但他没有告诉宋秋野,俩人的关系一如往常,仿佛先前那点不对劲都是梦一般。

唯一的不同,就是宋秋野不继续沮丧了,打起了精神,去处理公司里堆积的大大小小的事物,甚至比以前还要振作几分,而那个醉得不省人事的宋秋野仿佛一去不复返了。

也许,人间小太阳宋予安,或多或少地让他心里的冰融化了些许吧?

4.

不久后,宋予安念念不忘很久的答案很快就得到了实现。

说来狗血,自从余跃去世后,接受了偌大一个余氏的宋秋野就成了众矢之的,尤其是他一阕不振的时候,打击报复的尤为强烈,恨不得让他至此之后无法站起来。

也不知道是哪个人才,以为宋予安对他很重要,便给宋予安植入了一个病毒,试图以宋予安作为突破点,把他们公司的机密尽数挖尽。

呵,宋予安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

植入病毒的那个人才也傻眼了,因为他收到的不是什么机密资料,而是满屏的宋秋野。笑着的宋秋野,难过的宋秋野,激动的宋秋野,满满当当,写满了爱意。

恼怒之下,那人给宋予安下了个自毁程序,想让宋予安和宋秋野同归于尽。

那人没成功,被宋秋野报警抓了——毕竟网络并不是法外之地。

但宋予安也没救回来。

这条鲜活的生命,仅仅存在了世上两个月,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给了他的主人宋秋野,剩下的时间他拼尽全力争取了十分钟,跑到在远离他主人的郊外变成了过往云烟。

宋秋野收到来自他的最后一条信息:

主人,哪怕我重归于世界,我也将永远守护着你。

他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不清楚是难过还是感动,不是对余跃的那种感情,而是一种陌生的,悸动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意。

但他没机会对那人说出来了。

5.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宋秋野捧着一束娇嫩的玫瑰花来到墓前,一言不发,只一杯一杯地往肚子里灌酒。

墓碑上的人笑得眉眼弯弯,底下是苍劲有力的三个字,宋予安。

最后,他这个所谓的代替品,也在他的心里留下来重重的一道痕迹。

原来,在我不知情的时候,你就在我的心里扎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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