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indy 在公司附近租了一个一室一厅的房子,当时虽还在疫情阶段,但由于大量难民的涌入,一时间住房变得十分紧张。政府不得不又从租户中租来房子以备急用,所以法兰克福的租房市场也是一再紧俏看涨。平常不在市中心的小户租只有五六百欧,现在突然涨了一千欧左右。Cindy 咬了咬牙还是把它租了下来。
同事小高看着她一个人忙来忙去的费尽了心力,便替她憋了一口恶气抱不平道:
“这下好了,弄得杨白劳替黄世仁还债,竟然还还得这样的理所应当。恶人在你这儿摇身一变都变成了可怜唧唧的好人了。我就不明白,他做恶在先,现在我不得不说,恭喜恶人,你的恶全做对了。你放着好好的房子不住,是不是大脑又进水了?为什么一心想成全他呢?”
其实Cindy只让她知道了其一,并没有告诉她过多的安排。她和他感情之间的事情,加水多还是加油多,别人也只是隔窗听雨而已。
由于是外国人,在租房巿场一时紧俏的情况之下,她出具了所有的工资收入及财产状况的证明之后,才勉强把这房子拿到了手。临签合同前,那个操着外国口音的波兰人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看了她一眼,一副灰土肿脸的问道;
“您是不是来自于中国?如果是这样,我不得不再加上一条,我这里的房子是刚买不久的新房。依我的经验,你们中国人的习惯都是三餐热食的。这对于厨房的利用率就太高,如果你能够答应我,厨房的油烟尽可能少些,这份合同就可以立刻生效。当然你可以有自己的选择。”
Cindy知道她所说的有选择意味着什么,如果自己答不,那么这个房子就会从自己马上到手的手缝中溜走的,所以尽管心里听后很不悦。还是顺着她的意愿勉强的答应了:
“我在这里生活了许多年,已经习惯了西餐,另外我也没有太多的时间,每日三餐都大做呀。”
“那就好,算是我相信了你。只是如果之后食言的话,我这人可没有多少耐性呀。反正你有押金在我这里。我虽是房东,但咱们做的这可是买卖,即是生意,那就得按规矩行事。”
算是让Cindy撞到奇货了,法兰克福虽是一个比较国际化的城市,由于这里金融业和保险业的发达,那些来自于不同国度的高知白领在这里就业的比例越来越高。Cindy在这里居住了近二十年,这么把话说得这么不入耳的人还是第一次撞到与领教。人活一路,各种各样的人也应该见识一路,好的人可以让你赏心悦目,反之就会让你不光踩了狗屎,还得把这口怄气吃进去。
她把他们的房子给了一家房屋中介公司之后才知,不管是租还是卖,他们抽取的佣金都是百分之十的。再看看左右的中介市场,基本上价格都是**不离十的。她只得接受了下来,挂牌的价格是八十万欧。她突然想到了李峰,她不知道这佣金和这挂牌价,李峰能不能接受?便抹着八百个不愿与他再联系的面子,只得给他又发去了一个短信,告之了实情,没想到李峰隔了很久才回复了她:
“抱歉!我孩子的现状实在让我腾不出手来马上回复你,情况我已获悉,这是个很现实的社会,世路遇财皆薄,只是你的善良遇上了锋芒,不过你不要过分的担心,这份锋芒是你我均摊的。”
Cindy读到之后,笑了笑,一会儿就笑不出声了。心里顿觉一股凄凉涌上,以前是逢事都与之商量的人,现在却终于轮到了与他商量分配上的事情了。不管是曾经的铠甲也好,现在的软肋也罢,两人都已再没有了关联。希望时间能够善待自己,让自己尽快地完成这个过渡。
时间来到了同样是北半球的另一端,北京的夏天也在疫情刚有些好转中不期而至了。天几乎是一下子就炎热了起来,春天还没有站住几天的脚,人们还来不及欣赏桃红柳绿的春色,夏天便迫不及待的赶来了。不过今年的夏天对于疫情来说倒是一个不错的消息。天一热,疫情也低了头,病例也越来越少了。
雨辰在舅舅家越来越呆不住了。每天都面对着沉默不爱多语的舅舅和话里话外都带着刺的舅妈。雨辰的心情感到越来越孤单,在这半熟半生的家庭里,他越来越找不准自己的定位了。这里即是自己的家,又不像是自己的家,因为自己在这个家的温暖是用金钱换来的,在这个虚俺着房门又要上台阶的家里,自己好像永远都是一个外人。
虽然每次窥见雨辰要走的时候,舅舅总是说,你哪儿也不要去。这里就是你的家,除了阳阳之外,你就是我在世间最亲的人了。我是你母亲带大的,虽然她不在了。有你在跟前舅舅也知足了。你的耳朵刚刚好一点,这里的医院对你又是知根知底的,你若是离开,那岂不是半途而废了吗?贻误了自己的身体。那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雨辰心里明白,舅舅在这个家里是做不了主的,说这些暖话也都只在舅妈不在的情况下说的。越是看明白了,心里就越不好受,在这里呆得也越来越不踏实开心了。
越是感到孤独,母亲的身影便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他的梦中,只是每次梦到母亲的时候,她的身边却总是多了一个身影在晃动。
那个身影让他觉得即熟悉又亲切。只是自己一伸出手触摸她,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以为她就这样走了。可是下次的梦境里她又出现了,她躲在母亲的身后偷偷的冲他笑,母亲则拉住了她的手又过来要拉自已儿子的手。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只是每次到了这个时候,那梦就醒了。
醒来还沉浸在她的面容上,那白白净净的脸上再配上小巧瘦削的下巴,这独特的笑容里他总能找到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笑容常常让雨辰不愿从梦里醒来,因为那梦太有被融化的感觉。她抿着嘴巴盈盈地笑着,一头长发散落在额前和脸颊。几乎把她的半边脸都淹没了,当雨辰用手去帮她拢过脸颊长发的时候,她并没有制止住他,而是任由他的手拢着她的秀发。雨辰很享受这种感觉。是秀发?还是她莞尔一笑的样子?只是觉得很蹊跷,为什么她从不说话呢?那两片薄薄又棱角分明的小嘴巴里只装了笑容。并没有装着让人看明白的语言。也许她是个哑巴,而自己则是个聋子。正好是一对天聋地哑。这不禁让他笑出声来。
特别让他感动的是每回她看他的时候,眼眸里总是含满了宠溺的目光。那目光是温暖灼热的,像是介于母亲和姐姐之间才有的眼神。每次当他从梦中醒来的时候,面对梦去消失的她,他却总是感到空落落的沮丧。好像这种感觉许久之前也有过。只是想到这里他才终于明白,那个经常出现在自己梦中的身影是谁了。
她还好吗?回国之后的她平安渡过了这场疫情了吗?自己的命都是她捡回来的,那么她现在的家庭和生活究竟过得怎样?一想到这里心里的失落和希望便交错而升,心情也随之越来越不得安宁自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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