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所有的尴尬都化作了一句“中午吃什么”和“你想吃什么”。
这场雨持续到了返校那天，才算停下来，下午时分，总算是晴朗了不少。空中是泥土和秋叶被冲刷后的味道，林蝶去小区门口的花店买了花，让棠桎带上。
两人坚持走路去学校，但这个决定在进入学校外面的主干道时，就变得荒诞了。因为所有回头的人，准确来说是榆中的学生，都在讨论棠桎手上的花！
大多数人都是识相的，不去打扰，最多就是讨论。
高二的人认识棠桎和周诗蕊这两位理科和文科的大神不足为奇，明迩是新来的大神，认识她的不多，但整个五楼都是她的传说。
学校有人磕CP都是正常的，总有人当主角，也有人在不停更换。
她没来之前，男主是棠桎，女主就成了周诗蕊，一次开学考试，风向就变成了女主是她。
女生寝室不缺八卦，但她只是偶尔去听室友分享的，很少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今天两人一起出现在校外，男生拿着玫瑰，简直令人浮想联翩。她好难受，好想逃离，她感觉，她稍有不慎，会被周诗蕊的支持者的唾沫星子淹死。
人一紧张，就喜欢用动作来掩盖一下，书包的背带长度她调整了一路，外套拉链拉上拉下，甚至连指甲都扣。
她在心虚什么？她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一点？
但凡李姿瑾在这里，她都不会害怕一丝一毫，因为她好像总是有种迸发而出的坦坦荡荡。
进了学校相对安全一点，人流被分散，荟萃楼下的公示栏那里，人还挺多，像是有什么新鲜事。
奈何两人视力都好，身高比较出众，隔着几层还是看得清清楚楚的。高二理科成绩栏那里，第一名和第二名被人用红色马克笔在外圈框出一个爱心。
这样一看，后面的就被忽略了，加上又是证件照，中规中矩，一时间，看着挺像结婚照。
当然，这是CP粉的杰作。同时，有人发现文科成绩栏那里，周诗蕊的名字旁边牵引了一句话：他俩一对的，你没戏。
指向性挺明显，准确无误攻击了三个人。明迩什么都没干，但她就是心虚，从后面挤出去走了。
上楼的时候一步跨两个台阶，教室里乱成一锅粥，大多数人在东窜西窜和别人对答案，还有人在闭目养神。
也许是阔别已久，大家来的都挺积极，在老张规定的时间提前了一个小时全部到齐。
下午的纸飞机按时起飞，按时降落，坐在窗边的同学调侃江扈：“怎么今天还来啊？你没去公示栏那里看看吗？”
“去你的！”江思抬起手做了个假动作，“明迩，天天开心，别忘了我这个备胎！”
食指在空中画了一个笑脸，所有人看过来，但棠桎就是没动，他在专心弄他的花。
这种当众说自己是备胎的，在五楼他是头一个。
李姿瑾还是挺激动的样子：“我的天，这小子这么大胆！不像某人哦，一天到晚端着。”
江思历回去扫了她一眼，把视线停留在明迩那里，然后迅速撤回。
有人不为所动，有人如坐针毡，也有人心里偷骂。
李木泽今天难得安静，在一边看课外书。
前面的人捣鼓好玫瑰，把玻璃瓶端了过来，什么都没有说，又转回去了。
这种举动，落在旁人眼里，就尤其不解。说他是宣示主权，但他不当着情敌的面，说他是其他目的，偏偏一句话不说。
李姿瑾撇了撇嘴，每次他都是这副德行，每次都想打死他。以前五楼有人传他和周诗蕊的谣言，他也不否认，也不解释，任由他们传播。
五楼四楼传疯了，他只当没有这回事。他不辟谣，女方那边也不辟谣，谣言传了大半个学期。
后来居然有人把谣言传到了李姿瑾身上，没错，就是传他和李姿瑾的，什么认识很多年啊，什么她才是陆棠桎旁边最能说上话的女生啊。
无脑流言传着传着就没有了影子，大家专心准备期末，以为周诗蕊会在期末考试后重回理科班。
然后高二的时候周诗蕊没回来，倒是多出个转校生，明迩就这么冒了出来。
大佬旁边的空位置有人继承了，虽然没有坐多久，就换成了他的兄弟。
公示栏的红色马克笔标记，被人擦掉了，听说是六班的人干的，然后，事情没了后续。
老张进教室时，江思历正好收完手机提出去上锁，他站在讲台上沉思了好久，一直盯着棠桎和明迩，在他们身上来回瞟。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招手让他俩去办公室。
老张在前面带路，两个学生跟在后面，全程安静，不用猜都知道是什么事情。
罗瑜恒上个自习课都不安分，看到两个朋友进了办公室，心里那个急啊。
办公室锁了门，只有几个班主任在。
老杨在他对面的办公位坐着，一脸凝重，杀气腾腾。
明迩心里想的是要完，老杨一直看着她，都快把她看穿了。
老张在翻成绩单，棠桎从高一开始的成绩单，稳居第一。他扶了扶眼镜，慢吞吞地说：“知道我叫你们来什么事情吧？”
两人摇头，相互对视一眼。
“据我所知，夏明迩现在是寄宿在陆棠桎家里是吧？”
两人点头，又对视一眼。
“也行，你们也别怕，我叫你们来是有好事情。市里搞了一个数学竞赛，本来是针对主城区的学生，鉴于今年高考我们学校的辉煌战绩，我们也被纳入了竞赛学校之一。各年级需要推送一些优秀学生，组成竞赛小组，这个要考核的。我带的数学组，杨老师带物理组，比赛时间不冲突，可以叠加报名。你们怎么看？”
能怎么看？用眼睛看呗！
“我没问题。”棠桎答应得很爽快。
“老师，还有其他人参加吗？”
老张面露难色，人选倒是有，就是不靠谱。“有，我们还在考察。”
他一句没提下午公示栏的事情，到处传的沸沸扬扬，不确定他听得没有，也不确定他心里有没有起疑。
“回去吧，别怕。”
老杨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等他们走了才说话：“你真就这么放心这俩孩子？”
“我的学生，我放心。”
“说得不是我的学生一样！我是说，他们俩，你看出点什么事没有？”老杨十指交叉，正襟危坐，等着他的回复。
老张收了成绩单往抽屉里塞，“他们这个年纪能藏什么事，全在我眼皮子底下。早恋就早恋吧，不犯法。”
老杨极其无语，收回视线继续批改作业，又忍不住告诉老张：“下午那事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听说了，你这个大喇叭不是一来办公室就跟我说了吗？随他们去！”
老杨白眼都快翻烂了，这人真是油盐不进。“你们班班长每天下午给她折纸飞机的事，我也知道，人家没那个意思。”
他正改到江扈的作业，物理做得马马虎虎，就去教室抓人，来办公室一顿劈头盖脸骂。
老张在一边笑，示意他别骂太狠，老杨恨铁不成钢，唾沫星子到处飞：“你有每天下午给女生折纸飞机的功夫，怎么就不能多放点心思在物理上？你是班长啊，一班班长像不像你这样？人家有没有给女生折飞机？一天到晚瞎胡闹……”
小长假后处理作业问题，是老师最头疼的事情，整整三节晚自习，五楼不断有人被叫去办公室，不断有人哭着回来。
李姿瑾是被王娇娇传话叫去的，她一路忐忑不安，敲开办公室的门。
老张一开口就让人哭笑不得：“你这是拿我的数学试卷当草稿纸还是想让我给你牵线搭桥啊？倒数第二题题目旁边你写江思历的名字干嘛？”
老杨没忍住，和四班的班主任一起笑了出来，李姿瑾原地石化，当初手贱写的，忘了涂掉了。
“老师。”她依旧镇定，“我当初是觉得这个题太难了，想着到时候去找江思历问一下，没有别的意思。”
这种解释，没人会信，但她会说。
老张不好为难她什么，让她别在试卷上乱涂乱画，就放她回去了。
真正的脸红，是从走出办公室的那一刻，她心虚，但要装得若无其事。
她可以大大咧咧，可以满嘴跑火车，但她，也只是一个高中生，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明迩压低声音问她：“老张没有骂你吧？”
她摇头，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头偏向一方，那个角度，一睁眼就是江思历。那个沉默寡言，又心思细腻的少年。
老张没有揭穿她，此刻，她好希望他可以转过头来问一句她，怎么了。可是没有，他在埋头做题，一个眼神都不曾往这边看过。
她两只胳膊被压得麻木，她就调整了方向，双眼红润，和明迩对视那一刻，鼻子更加酸了。
“你别哭啊姿瑾。”前排三个男生都望回来，她又调整了一下，只有明迩可以看到她的眼睛。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和她一起趴着，和她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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