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致渊高高在上地坐在那里，像是审犯人一样地问话，姚佳思还从来没有这么被对待过。但是她不想在这里暴露身份，也不想因为话本子惹上什么麻烦，于是只得深吸一口气临时准备了一个说辞。
“民女家里曾经救助过一位家里因罪被贬的官家小姐，她在我家里住过一阵子，跟我讲过她落难以前的生活。我是根据她之前的讲述和自己的想象写的这个话本。”
这个理由并非姚佳思信口胡遍，因为卞家确实曾经留宿过一位父亲遭贬官的官家小姐。只是那位官家小姐只在卞家借住了一宿就离开了，并未留下姓名。这是姚佳思从卞烟的记忆里得到的信息。
“哦？何年何月何日？哪位官家小姐，姓甚名谁？”
庄致渊还是倚在太师椅的靠背上，看起来坐没个坐相，一点儿都不像是个征战沙场的将军。但这样的他反而让姚佳思觉得熟悉，因为庄致渊打小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大概是去年三月份，具体时间我记不太清了，至于名字对方虽然给了但肯定是个假名。本来就是落难，我也无意太过打听对方的家事。”姚佳思尽量把话说得滴水不漏。
“那你还挺厉害的，只是听别人口述就能写成这种程度，怪不得这个话本在京城里这么受欢迎啊。”
姚佳思一点儿都不觉得庄致渊是在夸她，他这明明是在阴阳怪气。
“民女有幸读过几天书，文采有限，应该是写的比较通俗易懂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百姓看。”姚佳思就当自己听不懂他的阴阳怪气。
“哼。”庄致渊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但是姚佳思却受不了了，再这样跟他扯下去就没完没了了，还是得主动出击。
“民女有一事不明，还请世子告知我写的这个话本到底是触犯了大丰哪条律法，为何要查封？世子又为何要在此问询于我？”最后一句姚佳思就差没有指着庄致渊说他没权管这个事情。
庄致渊突然坐直了，身体往前倾了一些，“没有，这个话本没有触犯大丰的任何律法，我查封它是因为我想知道这是谁写的，又为何能写出这样的情节？”
庄致渊不是傻子，姚佳思最后这一句暗戳戳地嘲讽他当然听得出来，但是他没有回答。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以他的身份地位虽然查处**不在他的职责范围内，但是这不代表他完全没有这个权利。
“这个问题我之前已经回答过了。”姚佳思已经有点儿不耐烦了，她不知道庄致渊到底在抽什么风，但是她还是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情绪。
“那你告诉我，你这个话本的主角，这个叫秦姜的大理寺卿家的小姐，是以你救的那位落难的官家小姐为原型的吗？”
听到庄致渊这么问姚佳思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他要查封这个话本并找作者了。
庄致渊应该是看出来《玉京云烟》里面的大部分的情节都是她当时的亲身经历，虽然她写的时候做了一些改动但是大体的情节和脉络还是和她上辈子的经历，尤其是在女学里上学的经历是一致的。
而姚佳思自己在写话本的时候掺杂了点儿私心。因为庄致渊以前老是欺负她，所以以庄致渊为原型的那个角色被她写成了话本里的反派，专跟女主角作对。
虽然这个角色为了剧情需要整体上已经和庄致渊这个人有挺大的区别了，但是庄致渊本人仔细看还是看得出来的。
“是。”这个时候姚佳思只能硬着头皮一口咬死到底了。
“哼。”
姚佳思听到庄致渊嗤笑了一声，好像是听到什么过于好笑的事情憋不住情绪而从嘴角里露出来的声音。但是姚佳思还是能听出来那一声嗤笑里所包含的冷意。
“我不想再和你打哑迷了，你这话本里写的这个一直找茬的小人，”庄致渊说到“小人”的时候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用语，“总之话本里那个姓程的少爷是照着本世子写的。”
庄致渊挑眉盯着姚佳思，眼中的精光看起来有些摄人。
“啊？”姚佳思全程都很专注地在听庄致渊说什么，所以很适时地发出声音以表示自己的疑惑和不知情。
“我不管你知不知情，但是你写的东西涉及本世子的私事，你背后到底有什么人？什么人给你撑腰让你胆敢写话本编排本世子？”庄致渊声音不复之前的轻佻和漫不经心，而是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
姚佳思听着他冷漠和带着杀气的声音，心里立马就响起了警铃。庄致渊竟然是怀疑她背后有人，在故意写话本编排他，抹黑他的名声？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姚佳思可是接不住。
姚佳思一个机灵，直接跪下磕头，“世子明鉴，民女只是想写点话本多赚点儿钱补贴家用，并无人指使，世子尽可彻查。”
如果真的被庄致渊认定是被人支使故意编排他，那这事是真的没法善了了。所以姚佳思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下这个结论。
“我并未故意编排世子，话本中的程家少爷也与世子并无关系，我根本就不认识世子，怎么会知道世子的私事？如果世子觉得我写的话本有所冒犯，那我可以改。”
姚佳思已经尽最大的努力把话说得滴水不漏了，但是她话说完好久庄致渊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出声让她起来，姚佳思只得一直跪着。
好你个庄致渊。跪在地上低着头的姚佳思暗暗地咬了咬后槽牙，没想到重活一辈子居然得给他下跪。但是现在她现在又实在惹不起他，只能忍了。
但是姚佳思不得不承认，二十七岁的庄致渊给人的压迫感比十七岁强太多了。以前他情绪很外放，很好猜的一个人。但现在往那儿一坐，垮着个脸不说话，是真的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庄致渊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这个女人的发顶，有点儿被气笑了。这个农家女看着对他很恭敬，但是说的都是什么话，以为他没有听出来吗？什么叫如果他觉得有冒犯，说得好像是他故意跟她一个写话本的过不去似的。
“有没有人指使本世子自会去查，你最好没有撒谎，否则。”
接下来的话庄致渊没有说，但姚佳思知道他意思是说谎的话下场一定很惨。
“民女绝对没有撒谎。”姚佳思继续表明自己的清白。
“有没有撒谎你这话本子也写不了了，已经发出去的，我会找人全部销毁。”庄致渊的话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庄致渊不想再看见这个话本，不是因为他在里面被写的好像十恶不赦一样，而是，《玉京云烟》里的女主角秦姜，她太像那个人了，太像那个身体差的要死但又很要强的人。
十年前，他死掉的那个未婚妻，礼部尚书之女，姚佳思。
如果不是眼前这个女人的年龄实在对不上他都要怀疑是不是姚佳思为了不想成亲诈死了呢。
姚佳思根本不知道庄致渊那副出神的样子是在想什么。她自己在心里疯狂骂人:狗东西，我辛辛苦苦写的话本子！气死我了！还好钱我已经赚了。你现在是世子，我就是个小老百姓，行，你厉害都听你的。
“这是自然。”姚佳思忍着怒火，“世子要是没有别的吩咐的话，民女就先告退了。”
姚佳思感觉自己再不走就真的要忍不住破口大骂了。
“我说你可以走了吗？”庄致渊的声音在现在的姚佳思听来真的是太欠揍了，“刚刚来的时候不是让你把最新写的也带来吗？呈上来。”
姚佳思抓着衣摆的手攥紧了，庄致渊真的是欺人太甚，居然连还没发出去的手稿都不放过。但是没办法，姚佳思是把藏在衣袖里手稿交了上去。
庄致渊慢条斯理地打开那手稿开始翻阅，这个时候文先生突然进来了，他是进来给庄致渊换茶水的。这种事按理来说根本轮不到文先生自己来做的，但是庄致渊突然来到他这书斋估计是把他吓到了，所以亲自来了。
庄致渊一直没有开口让姚佳思起来，所以她还是跪在那里。不过她偷偷抬头看了一眼文先生，文先生脸上的惊慌之情还是没有完全退下，额头上还有些汗。他看到姚佳思抬头了就用眼神询问姚佳思情况怎么样，姚佳思只能微微摇头表示情况不太妙。
当然不妙了，文先生的摇钱树要没了，她以后也得另谋出路了。
这个时候庄致渊的手突然在桌子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吓的姚佳思一个机灵直接就抬头去看庄致渊又在搞什么幺蛾子了，结果却对上了庄致渊深幽不见底的眼神。
“姚、佳、思。”
当姚佳思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庄致渊的口中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时她就觉得自己好像是要完了。
“姚佳思！是不是你？！”庄致渊站起身一个箭步冲过来，双手抓住姚佳思的肩膀，急切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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