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一试。”
短暂的沉默之后,张妙微又开了口。金盏儿还没反应过来,便瞧见张妙微指尖亮点一蹙银色流光。那小道姑念了一出请神诀,准备将土地公公请出来。
可是,直到流光隐没,四处安静如昔,土地公公的影子都没见到。
张妙微隐觉蹊跷。
金盏儿白了一眼她,笑道:“这会儿他肯定不会出来的。”
张妙微惑然看她。
金盏儿负手而立,微微昂头,“昨晚可是七月半,游魂到处肆虐,我想那小老头昨晚一定忙着护佑村民去了,忙活了一夜,这会儿肯定在好好歇息。”说完,她狠狠地跺了一脚,“看我的!”
一道金色流光钻入地下,震得群山震了一下。
“胡闹!”张妙微连忙喊停,“百姓会受伤的!”
“就震了一下,放心,不会出人命的。”金盏儿朝着她眨了下右眼,笃定地保证,“若是真出了人命,我保证把他救活,成不成?”
张妙微本想教训她两句。生死轮转,自有天命,这狐妖如此胆大妄为,视生死如小事,若不加以规劝,只怕会扰乱轮回,导致生死簿有误。刚欲张口,便瞧见一个穿着青色衣裳的小老头自地底钻了出来,吹胡子瞪眼地慌乱四处张望。
“哪里地牛翻身了?啊!哪里啊?”忽然胡子被人一提,土地公公急忙喊痛,“谁!如此大胆!放……快放手!”
“金盏儿!”张妙微怒瞪她。
金盏儿觉得没趣,只得把手放开,嘟囔道:“我只是想让他清醒一些,免得睡得老眼昏花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话说到这里,觉察张妙微眼底的怒色,连忙闭了嘴,扭头看向了一边,小声碎碎念,“再凶本妖君,小心我咬你!”说完,她脑海里浮现出那小道姑的黑鳞蟒模样,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硬邦邦的鳞片一点也不好吃!
不咬!她以后都不咬了!
张妙微对着土地公公行了礼,歉声道:“这狐狸生性顽劣,还请仙长莫要与她见怪。”
土地公公看看张妙微,又看看金盏儿,虽说两只都是妖,可这个穿道姑衣裳的比那小狐狸顺眼多了。他下意识地往张妙微那边挪了两步,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无妨,我一把年纪了,不会跟小娃计较。”
什么一把年纪!不就比她的妖龄大百岁么!
金盏儿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若不是他已登地仙,得给几分薄面,否则她早就把他的白胡子扒光了!
土地公公觉察了小狐狸那边的杀气,急问道:“你们到底有何事?”
“我想请仙长指条路。”张妙微语气平和,“我答允了一只小鬼,要送她回村看看母亲。仙长您最是熟悉附近,想必能为晚辈指条明路。”
土地公公以为自己听错了,“就这件小事?”
“嗯。”张妙微点头。
闹出地牛翻身的大事,把他从美梦里惊扰出来,就为了这点小事!土地公公面露愠色,本想骂张妙微两句,哪知那边的小狐狸轻咳了两声,对着他眯眼笑了笑。
笑意寒凉,眸光如刀。
土地公公掂量了一下自己的仙力,对付这条蛇妖尚且吃力,那小狐狸可是只千年道行的老妖,他是惹不起的。
于是,他只能强装和颜悦色,赔笑道:“好说,好说。这里方圆百里,共有山村十七个,其中两个已经荒废了,成了山妖们的巢穴,剩下的十五个,就分布在这里。”说着,他指尖一点,便在两人面前幻出了一张流光地图,“东边三个,西边七个,南边一个,北边四个。”眯起眼睛看向张妙微,“你要找的是哪一个呢?”
“哪个村子里有槐树?”金盏儿问道。
土地公公无奈摇头,“我管的事儿已经够多了,哪记得哪个村子里有槐树啊?”
金盏儿眸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当真不记得?”
土地公公缩了缩脖子,“我……想想……好好想想……”
“小老头,快些想!”金盏儿催促道。
就在这个时候,腰间的辟邪锦囊忽然一阵颤动,寄魂石子里的小鬼桑桑不断撞击锦囊,指向西边的方向。
“在西边?”张妙微温声问道。
桑桑停止撞击,似是应答。
“七个,也不算多。”既然方向定了,张妙微也不好再为难土地公公,于是对着他感激再拜,“今日有劳仙长了。”
“无妨无妨!”土地公公客气摆手,斜眼看向金盏儿,“老夫可以走了么?”
“不行,你还没回答我呢!”金盏儿可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他。
张妙微蹙眉,“小狐狸,别胡闹。”
“他明明记得!故意不说,就是想让我们走冤枉路!我岂能容得他!”金盏儿看出了土地公公神色闪烁,她敢笃定,这小老头一定瞒了她!
土地公公的心思被勘破后,只得老实回答:“我这会儿想起来了!西边有大槐树的一共有三个村子!两个尚好,还有个已经被妖怪占了,就是这三个。”他袖子一挥,流光地图上的村落红点只剩下了三处,“我知道的全说了。”
“哦。”金盏儿意味深长地回了一句。
土地公公只能看向张妙微求救。
张妙微敬声道:“多谢仙长。”说着,她的目光落在了金盏儿身上,“我们走吧。”
金盏儿冲着土地公公吐了吐舌头,“后会有期!”
土地公公逃跑似的遁入了地下。他才不想与这小狐狸后会有期,一看就是只不好招惹的老妖,他是能躲多远便躲多远。
“没礼貌。”金盏儿低骂一句。她可是客客气气地与他道别,这小老头竟然什么都不说就跑了。
“半斤八两。”张妙微也低骂一句,迈步朝着西边的山里前行。
“张妙微!你说谁呢!”金盏儿气呼呼地鼓起了腮,追了上来,“若不是我,我们可是要多去好几个村子呢!”
张妙微充耳不闻,只顾往前走。
金盏儿闹腾了片刻,只觉自己像个笑话,于是也闭了嘴,静静地跟着她走。
明明可以用道法飞过去的,偏生要走的。本来金盏儿想提醒她,可想到这小道姑一惹就恼,多一事倒不如少一事,走就走呗。
两人走了大半日,在傍晚的时候,抵达了第一个村子外。
“绝对不是这里。”金盏儿记得村里的大槐树不长这样,也不长这里。
张妙微自然知道不是这里,她没有理会金盏儿,径直走了进去,没多时便提着一包东西走了出来,在金盏儿面前摊了开来,竟是两个烤红薯。
此时,红薯冒着热气,撒发着一股甘甜的香味。
张妙微递向金盏儿,“吃了东西再上路。”
金盏儿有些受宠若惊,“难得你能想到我!”说着,她把红薯接了过来,红薯隔着布包,还有些烫手,但是香味入鼻,确实让她有些馋了。
“我怕你半途饿了,滥杀无辜。”张妙微淡淡说完,拿起一个红薯,只吹了一口气,寒气便将红薯的烫意消去大半。
金盏儿的笑容僵在脸上,克制着自己的怒意,徐徐道:“我堂堂小妖君,也不是什么都吃的。”
张妙微可不信她,“是吗?”说完,她咬了一口红薯,慢慢地嚼了起来。
金盏儿维持着笑意,提醒道:“你们蛇族吃东西不是吞的么?”
张妙微正色看她,“既然选择做人,就要有人的样子。”
金盏儿似笑非笑,她本来已经不想吃了,可转念又想,她若是把红薯直接扔了,以这小道姑的性子,定会又说她浪费粮食,再惹她不快。
成,她忍了便是。
这笔账先记下,等解了生死结,她定要把她抓回去,好好收拾!
汪!
正当这时候,村里跑出一只大黑狗来,冲着这边叫了一声,身上快速隐没一抹妖气。
辟邪锦囊中的桑桑突然一阵异动。
阿蒙明明是只大黄狗,绝不是村头这只大黑狗,可那一闪而过的妖气她们都瞧见了,定有蹊跷。
“乖,来。”张妙微对着大黑狗招了招手,可那大黑狗叫得更凶了。
张妙微不想惊动村里的人,连忙哄道:“不叫,不叫。”
对狗都比对她温柔。
金盏儿腹诽一句,张口道:“我来,它一定听话。”话音落下,便瞧见她眯眼对着大黑狗抛去一个笑眼,对着它勾了勾食指。
狐族擅长媚术,这是与生俱来的本事。
大黑狗中了媚术后,顿时停下吠叫往这边跑来,不断在金盏儿附近摇尾巴,一副亲昵的模样。
张妙微知道狐族的媚术厉害,没想到眨眼间就能媚住生灵。她暗自多了一分戒心,可要提防这小狐妖对她下媚术,让她迷了心神,任她摆布。
金盏儿这会儿眼珠子转了转,心底冒出一个好主意来。
她怎能忘记媚术呢?
这小道姑不听话,总凶她,不如给她施上媚术,后面便能事事依她了。如此一来,她也不必一再让她,忍下那么多闷气。
想到妙处,金盏儿嘴角不禁勾起了一抹坏笑,浑然不觉自己的狐狸尾巴也悄悄地现了出来,得意地摆来摆去。
金盏儿:(晃尾巴)不就是一只狗子吗,看我拿下它!
张妙微:连狗都不放过。
金盏儿:小道姑!我这是在帮你!
张妙微: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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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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