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房间前,覃雪寻仔细观察着安娜夫人的手,发现她露在外面的指尖非常白皙,连毛孔都看不见,莹润得彷如玉雕。
但就是这么一双手,在瞬息之间洞穿了老管家的躯体,贪婪汲取后者的血液和生机。
而后又严严实实裹在紫色布料当中。
安娜夫人的技能已经如此恐怖了,那身为庄园主人的卡隆,又会可怕到何种地步?
覃雪寻眉头紧拧,关上卧室的房门。
他出来以后,便对上老管家隐含怒意的脸。
“好啊,我说你怎么敢一次又一次违抗我的命令,原来是得到了夫人的青睐,但你要记住,庄园的主人是危险的源头,无论是男主人,还是女主人,都不是你能得罪得起的。”
因为受了伤的缘故,老管家面颊苍白,不见半分血色,整个人好似被晒干的稻草,失去了所有生机。
这样色厉内荏的他没有任何威慑力,说出口的话也没人相信,不仅双胞胎对老管家投以鄙夷的目光,就连憨厚男也不耐烦地摇摇头。
“覃雪寻,安娜夫人找你做什么?”茱莉娅忍不住问道。
覃雪寻半真半假的回答,“因为那两只死去的麻雀,夫人惩罚了我,让我今晚进入祈祷室祈求神明的原谅。”
琳娜双眼暴亮,没想到天底下竟然有这种好事,覃雪寻机关算尽,费尽心机得到道具,好不容易才从秃鹫嘴下逃生,到头来还是被送进了祈祷室,他能活着出来才是怪事。
茱莉娅有些不舍,毕竟这副皮囊是她最中意的,一旦死在祈祷室,想要再拿出来硝制,怕就难了。
琳娜很清楚同胞姐妹的心思,用口型无声提醒:“竞技场能实现玩家内心最深处的渴求,只要你拿得出足够多的积分,脑子放清醒点!”
覃雪寻不再理会双胞胎,反而把目光投注在露出诡异微笑的老管家身上。
“看来安娜夫人还是公平的,她虽然处罚了我,却也没有放过你。”
老管家一瘸一拐的往前走,他身形高大,包裹在黑色外套里的躯体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遮挡下一片阴影。
“这批一共有七个孤儿,到现在已经没了两个,今晚过后,你就是第三个。”
留下这句威胁,老管家捂着已经露出稻草碎屑的伤口,用特制的木盒,小心翼翼地将徐浩残存的右腿收好,才离开顶楼。
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覃雪寻神情凝重。
何集是“失踪”的,他没能看到失踪前的同伴,也无法从中获得关键的线索。
但徐浩不同,就在刚刚,这名玩家死在他眼前,被残忍的秃鹫分而食之。照理来说,那群贪得无厌的猎食者不该浪费任何食物,却完整的保留了徐浩的右腿,还被管家收起,到底是为什么?
玩家的尸体究竟有什么用处?
剩下的五名玩家中有四人都有过竞技经验,他们同样注意到老管家的动作,却不像覃雪寻那么在意,毕竟竞技场里诡异的事物不知凡几,有些NPC完全就是变态,就连玩家也不怎么正常,自然不能用常理推断。
阴郁男颤巍巍走到覃雪寻面前,分明顶着张少年的面庞,但他整个人都无比憔悴,现在被这个副本折腾得不轻。
“覃雪寻,你救了我一命,现在有什么吩咐吗?”
阴郁男虽然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可基本的道德还是有的,覃雪寻救了他,马上又要死在祈祷室里,自己能帮则帮,也算是两清了。
覃雪寻一眼便看出了阴郁男的心思,他突然抬腿,快步往前走,阴郁男愣了片刻,急忙跟上去。
阴郁男名叫奥列格,来自第九区,在进入竞技场前,是一名律师,主要负责跨地区的经济案件,常驻在第一区,因此跟覃雪寻并没有什么沟通障碍。
确定和剩下的三个人拉开距离后,覃雪寻转身面向奥列格,问:“你真想帮我?”
奥列格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点头。
“今晚你去一个地方,我需要验证一件事。”
即使经历过一次副本,奥列格仍对竞技场这种鬼地方胆战心惊。
他咬了咬牙,问:“你想让我去哪儿?”
覃雪寻笑了笑,桃花眼透着几分狡黠,“老管家的房间。”
奥列格:“......”
“想让我死就直说,没必要选择这种迂回的方式让我送死,我的命也是命。”
眼见奥列格面色涨红,情绪也不太稳定,覃雪寻不紧不慢的解释:“你要相信我,你是我在竞技场里唯一的帮手,我怎么可能让你去送死呢?我让你去的地方是绝对安全的。”
奥列格上下打量着覃雪寻,怀疑之色溢于言表,“我是菜,不是傻,老管家明显是实力很强的NPC,还正在气头上,我一个普通玩家,死在他手里可太容易了。”
“如果你正面和老管家交锋,确实没有任何活路,但今晚,老管家的房间里不会有人。”覃雪寻语气笃定。
“你怎么知道不会有人?”
此刻两人已经走回了孤儿居住的楼层,覃雪寻将奥列格带进自己的房间,耸了耸肩道:“我被安娜夫人‘关进’祈祷室惩罚,老管家恨毒了我,怎么会错过我被神明捕食的过程?NPC虽然不是玩家,但他们却和人类一样,有着喜怒哀乐。”
奥列格坐在沙发上,沉默了好半晌,“你让我去老管家的房间,究竟要做什么?”
覃雪寻给自己倒了杯水,自顾自喝着,丝毫没有理会奥列格的想法。
过了不知多久,奥列格已经等得不耐烦,才听到少年沙哑的嗓音:“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老管家的房间里应该有类似冰鉴的东西,用来存放徐浩的断腿,你去看看冰鉴里面除了徐浩的右腿外,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听到覃雪寻如此轻描淡写提及玩家的残肢,受到多年法律教育的奥列格浑身寒毛直竖,暗暗咕哝:“真是个野蛮人。”
“你觉得里面会有什么?”
刚才覃雪寻一直低头注视面前的水杯,闻声抬头,挑眉道:“应该是何集的部分躯体,毕竟我们都很清楚,驱逐出庄园只是幌子,何集的死状应该比徐浩好不了多少。”
晚上六点一刻。
躲在花瓶背后的奥列格觉得自己疯了。
就在十几分钟以前,覃雪寻被老管家往祈祷室的方向带去,再也没有回来,而他躲在老管家房间前,避开来回走动的佣人,只是为了伺机闯进老管家的房间,去验证覃雪寻的猜测。
如果他猜错了,自己的小命恐怕就交待在这里了。
奥列格哭丧着一张脸,反手捂住口鼻,让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慢慢放缓,仿佛乌龟般安静。
门前经过的佣人没发现躲在花瓶后的奥列格,还在低声交谈:“又有个倒霉鬼被送进祈祷室了,也不知道这次的祭品能不能让神明满意。”
“神明肯定会满意的,不然怎么会一直庇佑着庄园?卡隆先生那么仁慈、那么慷慨,给了那些杂碎活命的机会,希望他们好好把握,千万别做出渎神的举动,万一惹怒了神明,多年的准备恐怕会毁于一旦。”
“别担心,那个叫覃雪寻的孤儿是个刺头,也是最不稳定的变数,把他解决,再找到遗失的胸针,就能实现卡隆先生的心愿。”
奥列格的心脏怦怦直跳,活了二十多年,他头一次感觉自己在死亡边缘不断试探。
覃雪寻就是个疯子,这才进来多长时间,就惹怒了老管家这么重要的NPC,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被关进祈祷室忏悔。
想起无缘无故“消失”的何集,奥列格直冒冷汗。
正在此时,女佣穿着高跟鞋行走的声音骤然停歇,她站定不动,鼻翼微微翕动,似是疑惑地道:“我怎么好像闻到了老鼠的臭味儿?难道那群杂碎一样的贱种跑到这里了?”
奥列格只觉得胸腔内烧起了一把火,让他神情紧绷,仿佛一碰就会爆炸的火药桶。
他拼命克制住自己的气息,死死盯着高瘦女佣的身影。
后者抻长脖子,娟秀面庞不带任何属于人类的情绪,视线如同野兽般在附近来回梭巡。
奥列格生怕自己被女佣发现,正当他思索着该以何种方式反抗时,远处突然传来尖锐刺耳的铃声。
另一名女佣面色大变,急切道:“祈祷室出事了!快回去!”
高瘦女佣有些不甘的咬牙,目光死死盯着奥列格的藏身之处,她有预感,那只该死的老鼠一定躲在附近,可惜祈祷室那边供奉着神明,容不得出现半点闪失,她们这些仆从必须尽快赶过去。
直到女佣的脚步声彻底从走廊里消失,奥列格这才如烂泥般瘫软在地,他身上的布衫早已被汗水打湿,越发黏腻湿潮,可他却不敢耽误时间,四下看了看,确定周围再无他人以后,便抬起手,推开老管家的房门。
老管家是庄园中除卡隆夫妻之外最重要的角色,住的房间也远非孤儿可比,既豪华又宽敞。
柔软的羊毛地毯上印着繁复神秘的花纹,目之所及处还有不少珍贵的瓷器,映照着昏黄的烛光。
奥列格深深吸气,他记得覃雪寻说过,老管家房间里应该藏着类似冰鉴的容器,这种物件必须避光存放,究竟会藏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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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卡隆的庄园(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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