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马车上,钟离榕服下凝心丸后才让身体上的不舒服渐渐散去。
钟离桦一直忧心忡忡的看着她,等她脸色恢复了才问道:“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子昇他……”
“如果我想的没错,应该是陛下派人给我和苏小将军下了药。”钟离榕回想起之前的种种迹象,很快就想明白了一切。
这出戏大概是皇帝早就设计好了,利用为苏家接风洗尘的宴会,他想要为苏成韫指婚,所以才会特意将她叫上前去。
只是钟离榕想不通,为什么要给苏小将军匹配自己这貌若无盐的女子?
她将自己的猜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钟离桦,哥哥果然是长安第一才子,他立马就想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陛下要的不是一个女子,而是一个能够制约苏家的身份。”钟离桦语气很冰冷:“我们钟离家毕竟是长安三大家族之一,苏家和我们联姻,能更快的让长安其他名门贵族接受苏家,只是我们这位陛下算计的实在是太准太狠了,他想要的可没有这么简单。”
钟离榕脑中灵光一现,和哥哥异口同声地说道:“他要的是苏家的兵权!”
“没错。”钟离桦赞许的看着自己的妹妹:“一旦子昇拒婚,那陛下就可以借机说苏府抗旨谋反,陛下就可以顺理成章收回兵权并处置苏府;不过就算是子昇真的娶了你,陛下就可以用你二人刚刚成婚来辖制子昇,让他留在长安城,苏府的兵权一样会归入陛下手中。可以说现在苏家处于一个两难的境地,只是苦了榕儿了……”
钟离桦叹了口气,他将妹妹藏在府中就是怕有这么一天,长安城各家族之间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宁可自己过得苦一点,也不希望妹妹被卷入其中。
他看着妹妹忍不住蹙起眉头,钟离榕自然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变化。钟离榕朝哥哥凑近了些,然后伸手点了一下他的眉心:“哥哥,你要是继续皱眉头可是会有皱纹的,到时候满长安的姑娘怕是要心碎了。”
钟离桦忍不住笑了出来,眉眼弯弯,甚是好看。
从小就是这样,钟离榕总是能在他烦心之时逗他开心,这个妹妹就是天赐给他的礼物,让他怎能不珍惜?
“其实这事情也不是没有转圜的机会。”钟离榕眨眨眼,模样俏皮地说道:“只要哥哥你给父亲写信,让父亲在江南多呆一段时日即可。”
钟离桦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点头:“这倒是容易,回去我就让人送信去江南到父亲手中。”
只要钟离族长不回长安,钟离榕和苏成韫的婚期就无法定下,那他们的婚约就是一纸空白罢了,不能够作数。
这小丫头如今算得越来越定了,钟离桦看向妹妹的目光越来越温柔。
*
阴云忽扫尽,朝日吐清光。
吉时已至,杏园春堂在长安城最繁华的街道中开张。一个医馆开张之日竟然有各家送礼的怕是仅此一家了。
长安城人皆知,这杏园春堂归于钟离家嫡女钟离榕,各家哪怕是不看她的面子,也要给掌管着天下水运的钟离家几分薄面。所以杏园春堂开张之时,四周竟然被看热闹的众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榕儿。”
钟离桦一身青衣进来之时,杏园春堂周围站着的闺秀们瞬间就激动不已。
公子世无双,用多少形容美男子的词句在他身上都不过分,前些年那些无聊的闺秀曾经排过一个“长安城最俊俏公子”的排行,苏成韫和钟离桦并列第二,第一则是子桑家的公子子桑玉歌,他们三人气质完全不同,但综合来说,钟离桦才是最适合女子托付终身之人。
“哥哥来了!”钟离榕忙的根本都来不及从人群中出来,只是抬眼看了哥哥一眼后,交代道:“哥哥您稍等我一会儿,我马上过来。”
钟离桦温和的说道:“无妨,你忙你的,我在此处等你。”
他站在那里就是一道极其好看的风景,引得来看病的妇人们频频看向他,只是在钟离桦眼中只有妹妹一人而已。
钟离桦早就知晓她善医,二人也相伴这么多年,却从未见过她这般。
因屋中人比较多,钟离榕额角有着一颗晶莹的汗珠顺着她的侧脸垂落到洁白纤细的脖颈处,又往下坠落到衣襟中,她的皮肤微微泛红,倒是衬得她更多了几分娇俏,哪怕是隔着面纱,钟离桦也可以看见别人看不到的美丽。
杏林春堂的药材应该是整个长安城最低的,那些穷苦人不知道,虽有着钟离家雄厚的背景,可钟离榕却几乎拿出了所有的积蓄在贴补着他们。
看着那些病人一个个满口的“活菩萨”“医仙娘子”,钟离桦忍不住替妹妹感到骄傲。
等到钟离榕忙完后,她从人群中挤过来寻哥哥时,发现哥哥正站在那发呆,她好奇地问道:“哥哥你在看什么?”
被她一叫,钟离桦回过神来,顿时两抹红霞悄悄爬上了他的脸,他轻咳一声将手中提着的药材塞进她的怀中:“这些是你之前和我说的让我寻来的药材,因这些药材不容易寻找,我让人在附近的城镇找遍了也只找到这些,你先用着,到时候哥哥再去寻。”
“哇,我还以为这些药材找不见了,还是哥哥最好了!”钟离榕笑颜如花,引得哥哥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他又说道:“父亲那边已经收到了我的信,父亲让你安心,他定然不会让你嫁给不喜欢的人。”
有着这样的家人,是钟离榕不幸的命运中难得的幸运。
因着国子监那边还有要事,钟离桦只是待了一会儿就匆匆离开了。
没想到钟离桦刚离开不久,人群中又发出了喧嚣声。
钟离榕好奇抬头看去,一身红衣的小将军身边跟着个提着大刀的黑衣将军大步向杏林春堂走了过来。
他来做什么?钟离榕内心纳闷,可她现在也不能将人拦住不许进,只能低头装作没看见罢了。
“将军,请。”苏成韫的副将杨渊身上自带着煞星的气质,吓得周围的妇人和小姐们纷纷避让开来,竟然自动形成一条让苏成韫走过来的路。
看着他们身上挂着的刀剑,钟离榕脸色不变,站起身来安抚杏林春堂的病人们。
杨渊看她竟然不理会他们,顿时就粗着嗓门大声喊着:“钟离小姐就是这般对待未来夫婿的吗?我们苏小将军在这里等了这么久,你连看都不看一眼,是什么规矩?”
“抱歉,在这里的只有医师钟离榕,没有什么钟离小姐。来到杏林春堂的都是我的病人,二位将军若是等不及,便可以去其他医馆看看。”
声音大又如何?她不想理会谁也奈何不了。
苏成韫倒是什么都没说,拦住了杨渊后,耐心的站在人群中排队,只是身边的人都不由自主的远离他们,他的周围也算是清静。
钟离榕也不阻拦,他既然想等,那就让他等着吧。她只是耐心的为病人把脉、抓药、处理伤处,一切都有条不紊,在碰见家贫的病人时,她还会让锦儿包一串铜钱放进药材中。
这一切全都看在苏成韫的眼中。
虽然不在长安城中长大,但他小时候也见多了名门闺秀,一个个都是娇滴滴的模样,没有人似钟离榕这般,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份为穷苦人治病,她还偷偷帮助那些人,不嫌弃他们,倒是真的心善。
这让苏小将军对他这未婚妻多了些不一样的感觉。
终于到他了,苏成韫一甩袍坐在钟离榕面前,将手放在脉枕上:“我近日身体不适,还望钟离大夫可以替我好好瞧瞧。”
钟离榕没有多问,她只是轻轻把手搭在了苏成韫的手腕上。
她的指尖冰凉,苏成韫也不知为何,忽然心跳漏了一拍,被她碰触的地方莫名的发烫起来。
钟离榕虽然低着头,可眼神中却闪过一丝笑意,这小将军是觉得她徒有其表吗?只需要轻轻搭脉便可知,这苏小将军身强力壮,眉目间也是神采奕奕,哪里有什么不适?怕是过来找茬的吧。
其实苏成韫也是无奈,他此次过来算是违背原则了,可只有钟离榕能够救苏家。只要钟离榕不愿意嫁给他,那钟离族长回来之时便可以找陛下拒婚,面对钟离家陛下也是没有办法的,他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惩处钟离家。
可苏家不同,他们承受不住帝王之怒。为了保住苏家,只能委屈钟离榕了。
“小将军哪里不适可否与我一说?”钟离榕微眯双眼,像只小狐狸一般狡诈地笑着。
苏成韫一愣,下意识回答:“就、就是不适罢了,你作为医师难道看不出吗?”
真是幼稚。
钟离榕摇摇头,指尖翻转间,一根极细的银针夹在了她的手中。既然这苏成韫想要装病,那自己就如他所愿。
她用银针刺了一下苏成韫虎口的合谷穴,然后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苏小将军,我给你下了毒,这毒只有我能解,若是你还在这里捣乱,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苏成韫大惊,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胳膊麻痹不能动弹了。
这丫头胆子真大,竟然真的敢给他下毒!苏成韫看着对面钟离榕眼神中的得意,他打算赌一赌,就赌钟离榕不敢真的害了他。
说时迟那时快,苏成韫忽然站起身准备去抓住钟离榕时,他竟然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一半都开始发麻,他控制不住身子朝着钟离榕那边栽了过去,转身间竟然将钟离榕拉到了他的怀中。
因怕将钟离榕伤到,苏成韫连忙用自己当成肉垫护住她。
但不经意间,他腰间的刀柄勾住了钟离榕面纱的一角,钟离榕的面纱在动作中被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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