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的初夏,一个晴朗而又明媚的早晨,育才小学校长岳初白和这一届的优秀毕业生颜小让在校门口合影,岳初白抱着一束鲜花,这捧束花是颜小让大清早到花市上亲自挑选的,也是她亲手包装的,她选择了淡紫色的欧雅纸和雾面纸作为外衬,用白色网纱作为内衬,再配以深紫色的绒面丝带,就这样温柔地包裹住12朵郁金香、向日葵和百合,让每一片花瓣都映照出迷人的光彩,让每一缕花香都在诉说着感谢与祝福。岳初白有些感动也有些沉醉,她搂着这个贴心、可爱又聪明的小姑娘,骄傲的神情满脸的笑意。颜小让手里拿着英才中学的录取通知书羞涩地看着镜头,虽然个子已经和邱校长差不多高了,但那头短得有些俏皮的黑发还是显出她一脸的稚气。
这张合影会被印在育才小学今年招生的宣传画册上,同时还会配上这位优秀毕业生出色的获奖经历:五年级荣获全省小学数学竞赛一等奖以及C市“小学生自然科学能力竞赛”第一名,六年级又荣获了全省首届中小学生英语能力竞赛特等奖。这样份量很重的奖项势必会大大增加这所私立小学与其他公立小学之间的竞争优势。
岳校长帮颜小让谢绝了媒体想要就此事进行采访的邀请,也一再提醒邱朗不要接受媒体任何采访和报导。邱朗是岳初白的丈夫,是颜小让的奥数指导老师,也是英才中学的副校长。
英才中学作为全市最好的私立中学虽然收费一直很高,但为了吸引特别优秀的生源往往会提供全额奖学金,这次就为了避免颜小让被市里另外三所国家级重点中学挖走,五一节刚过就提前录取了颜小让,这次就给颜小让免去了初中三年的学费、住宿费、校服费、资料费等等,还为她提供每个月200元的培优金,要知道,那个时候普通老师的工资收入也只有1000多元。这样的新生奖励力度,是英才中学建校以来绝无仅有的,就是希望她能成为英才中学的一张王牌,将来在中考甚至高考的时候拔得头筹。
邱朗很理解岳初白这种保护颜小让的行为,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如果被过度关注,正常的生活一定会受到影响。颜小让这几年的确经历了太多,现在让她在单纯的环境中成长最为重要。
颜小让与岳初白拥抱着告别,将红色录取通知书揣进背带裤胸前的口袋,经过学校门卫室的时候,拎起靠墙的滑板,随手往地上一放,轻轻一蹬,滑板稳稳地沿着人行道向前滑去。
岳初白看着这个年轻而充满朝气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人群里,转身向办公楼方向走去。在经过学校橱窗的时候,岳初白看着光荣榜上颜小让清秀的脸庞灿烂的笑颜,在心里说:“学姐,你的宝贝长大了,要成为一名中学生了,你在天上看见了吗?这么优秀的女儿你一定感到欣慰吧!”
方舒雅其实是岳初白在Y师大时的校友,岳初白是物理系的,方舒雅是化学系的。岳初白读大一的时候就知道校学生会主席叫方舒雅,读大三,人漂亮,成绩好,能力强,她还看过方舒雅参加的辩论赛和英文歌曲大奖赛,曾被方舒雅的个人魅力所折服。听说方舒雅89年大学毕业后在老师和同学的一片惋惜声中回到老家Q市下面的小县城教书,而且很快就嫁给了当地的一个有钱人,然后就再没消息了。
岳初白清楚地记得六年前再见到方舒雅的那一幕。也是在这样的五月。
当时她还是教务处主任,方舒雅敲门进来说想咨询一下育才小学一年级新生的招生政策。岳初白连忙起身接待,这位家长不施粉黛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头上戴着一顶看起来挺精致的浅咖色的毛线帽,身形消瘦,一件米色风衣显得有些宽大。岳初白完全没有认出眼前的这位有些虚弱的女人就是昔日的那个神采奕奕自带光环的学姐,直到对方开口说话的时候,身上的那种知性而独特的气质一下子就让岳初白认出她就是方舒雅。岳初白忍不住走上前去,握住方舒雅的手,声音有些颤抖地喊了一句:“你是方舒雅。”
能在这座城市相遇,是岳初白和方舒雅都没有想到的,于是两个人找了个学校附近的咖啡馆坐了一下午,就像好久不见的老朋友,在斜射进玻璃窗的阳光里,在微醺的咖啡的香气里,怀念着母校的银杏和桂花,吐槽着食堂的小炒和拥挤的澡堂,既感慨世事无常,又叹息造化弄人。方舒雅告诉她,自己在读大三的时候,家中的爷爷奶奶误食了毒菌子导致一个去世一个病重,所以她在毕业的时候不得不放弃保研的机会回到老家照顾奶奶。现在自己丈夫的房地产公司就在C市,所以和孩子也一起过来了,顺便也是为了治病。方舒雅说着就把头上的帽子取了下来,露出光光的头顶,这是化疗之后的结果,帽子是她自己织的。方舒雅说话的语气淡然而平静,就像诉说的是别人的故事,但每一句话都在让岳初白心痛得有些喘不过气,她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心想:这么优秀的人本该有灿烂的人生啊!
更多的,方舒雅谈到了自己的女儿颜小让,谈到了五年多以来和女儿相伴的点点滴滴,她教育孩子的思想和理念让岳初白无比钦佩。方舒雅为颜小让一次□□齐了整整小学六年的各种费用,并希望孩子能够住校,她说自己的癌细胞已经扩散,不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还剩多少,她做出这样的安排,是希望生活中不可预知的变故能对女儿成长的影响少一点。方岳初白真切地感受到了一个母亲无法看着孩子长大的那种彻骨的遗憾。
九月份,颜小让入学后的第一周,就在一年级的小朋友中间显得特别突出,清晰的表达,活跃的思维、专注的品格和超强的学习能力得到了所有老师的关注和赞赏。岳初白最初还总能在办公室的窗前看到这个小不点儿下课时蹦蹦跳跳的身影,但没过多久,颜小让一个人默默坐在操场的角落发呆的时候越来越多,岳初白知道学姐的身体情况越来越不乐观了。
在颜小让读二年级的那个寒冷的冬天,方舒雅去世了,年仅31岁。在方舒雅临终前,岳初白去医院看过她,那个时候方舒雅已经陷入昏迷了,她在方舒雅的病床边握着她的手,轻轻地说:“学姐,你把颜小让教育得非常优秀,今后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好好地待她,她也会带着你的爱慢慢长大,学姐你放心吧。”岳初白相信方舒雅一定听见了,因为她看见有一滴眼泪从方舒雅的眼角流下来。
在教务处主任岳初白的支持下,颜小让的班主任王大力老师在班上组织了很多的活动,比如办板报、认领绿植,比如读好书活动、英文歌比赛等等,每次都会鼓励颜小让多多去参与。
岳初白升为校长之后,为学校添加了很多设施设备,不仅请来了美术陶艺专业的老师给孩子们上陶艺课,还建成了木工房,让孩子们可以动手制作简单的家具,同时鼓励学生成立自己的社团,这些举措极大地丰富了校园生活,育才小学也因为这些办学特色,获得了省级“素质教育示范校”的称号。
受到育才小学校园文化的熏陶,颜小让在学校的生活充实又有趣,各方面的能力都得到了提高,现在不仅是班长,还是学校“滑板小分队”的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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