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结婚后颜平辉就以自己的爸爸年龄已经很大了急着抱孙子为由,让方舒雅赶紧生孩子。方舒雅知道在自己家出现变故的整个过程中,颜国柱一直是最尽心尽力最周到解决各种问题的人,再加上自己现在教高二,如果计划怀孕,孩子刚好可以在这届学生毕业的时候出生,也算是合适的时间,毕竟按照颜家的急迫程度,再拖一届也就是三年之后再怀孕是不太现实的。于是就在这年暑假,方舒雅开始锻炼身体、加强营养、调整心态,一切都为了迎接未来的宝宝做准备。

其实对方舒雅来说,备孕期间保持好心情是最难的,因为方舒雅很快就认清了现实:其实她和颜家就是两个世界的人,颜家现在越来越相信金钱能买来一切,在他们眼里,方舒雅约等于是他们花大价钱买来的,最重要的作用就是用来生儿子,根本不存在尊重知识和学历这一说。后来颜家开始经营公司了,偶尔需要跟政府部门商谈或者合作了,还会需要方舒雅出来撑撑门面,毕竟哪怕方舒雅只是扎着马尾,穿着简单的咖色针织衫和米色西裤,哪怕只是素颜到场,也依然能显出其端庄优雅,充分诠释什么是“人如其名”。每当这时,酒桌上就会有很多意味不明的目光停留在方舒雅身上。但每次无论颜平辉再怎么明里暗里地要求方舒雅起来陪酒助兴,方舒雅都不为所动,身上更是会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清冷之气。渐渐的,生意场里的男人们也都不得不收了那些想入非非的心思,只是会在颜平辉面前恨恨地表达出一些名曰“她其实一点都不为你考虑”的不满。颜平辉其实也觉得方舒雅就像个花瓶,好看是好看但清汤寡水的没意思,他经常驻足的那些风月场所里才有能真正满足他的妖冶的情调。

方舒雅对颜平辉的这些花花世界里的花花肠子不感兴趣也不在意,她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在外面必须要采取措施,不要把什么奇怪的病带回家,影响孩子的质量。结果,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方舒雅比计划推迟了两个月才怀上。确定的那一天,两个人都舒了口气。颜平辉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摆脱没有烟酒相伴的生活,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终日浸泡在灯红酒绿里了,而方舒雅则是觉得这个世界终于可以只剩下她和孩子了。

方舒雅自己去医院建卡自己定期去做孕期检查,给孩子听音乐讲故事,看美丽的景做舒心的事。慢慢的,方舒雅能感受到孩子的胎心和胎动了,来自于生命的回应让她感动又幸福。她越来越期待宝宝的样子,她畅想着关于宝宝的一切,她和宝宝对话,和宝宝共情,她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血缘的奇妙体验,她的内心第一次被一种神圣的使命感充盈着,仿佛没有什么能让她感到孤单和害怕。

最后一次产检,颜平辉不在本地,但这次非要让一个朋友开着车陪她去医院。打B超的时候,医生说:“哦,原来你就是方舒雅呀!”方舒雅愣了一下,以为这是一回生二回熟的意思,就笑着回答:“是的,我是方舒雅,我之前一直在这里做检查的。”医生这次给她检查得非常仔细,以至于方舒雅感到有些不安,就小心地问医生:“请问……我的宝宝还好吗?”医生若有所思地回答:“其实……还好。嗯,挺好的,你放心哈。”方舒雅本来有隐隐的担忧,但看到检查结果的确一切正常,就没有再多想了。只是从那天起到孩子出生,颜平辉再也没有出现过。

颜小让出生的那一天,是方舒雅人生中大喜大悲又刻骨铭心的一天。

1992年9月4日凌晨两点过,睡梦中的方舒雅从腹痛中惊醒,感觉床褥湿了一片,起身开灯,发现流血了,这个时候颜平辉还没回家,方舒雅紧张得浑身发抖,但还是强装镇定,考虑到现在这个时间段不方便麻烦别人找车送自己,就直接叫了救护车,接着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给还在外面喝酒的颜平辉打电话,然后小心翼翼地下楼等着救护车来接她。在这个过程中还不停地对腹中的宝宝说话:“宝宝啊,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你一定要好好的,妈妈好爱你,妈妈在这里,妈妈等着你出来……”

到了医院,医生直接把方舒雅安排到了急诊室,方舒雅在填写资料的时候,突然又大股大股地流血,医生检查之后判断很可能是胎盘早剥,需要紧急剖腹产手术。这个时候颜平辉赶了过来,一听说要剖腹产立刻就不干了,坚持要顺产,医生耐心地解释说胎儿很危险。颜平辉借着酒劲儿嚷嚷:“反正是个女孩儿,死了就死了。但是如果剖腹产,她要两年才能重新怀孕,那我爸怎么能早点抱孙子?”方舒雅心痛到无法呼吸,她抓住医生的袖口,哀求地说:“医生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现在就剖,现在就手术,我来签字,我能签。”医生气愤地对颜平辉说:“你再耽误,不仅你女儿没了,连你老婆的命也会没了”,颜平辉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威压,最终还是骂骂咧咧地把字给签了。

手术台上,因为情况危急,所以采用了全麻,在麻药即将产生作用的时候,方舒雅的脑子里想的全是:“啊?是女儿吗?真的吗?我有女儿了……”然后渐渐失去意识。

方舒雅醒来的时候,就看到枕边有一个小小的人儿裹在粉色的小被子里正熟睡着,粉白的小脸蛋儿,长长的睫毛,薄薄的小嘴唇嘟嘟的。护士过来说:“是个漂亮的小女孩儿,3100克,出来的时候哭得可大声了,健康!”方舒雅的眼泪止不住地簌簌往下落,因为这是她无数次在梦中奢望的幸福啊!护士说:“孩子妈妈怎么哭了呀!你的身体还很虚弱,要注意好好休息!咦,你的家属呢?怎么一个都没看见?”可是方舒雅就想这么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个像天使一样的小人儿,生怕一旦闭上眼睛,幸福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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