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登基大典定在了二月初一。

眼下已是年关在即,距离登基大典满打满算也不过四十来日。

原本就不算空闲的宫中变得更加忙碌,而他们这仅剩的几个阉人也被支使的成日在宫中转个不停。

今时要去清理冰障,下一刻又得赶去搬理假山石头,还未等忙完下一个活计又赶了上来,堆积着堆积着他们手里的活好像永远都忙不完了。

不过也是有些好处的,最起码忙活起来的这些日子她可以远离那个煞神新帝,不用想着如何才能保住小命。

今日是元宵佳节,宫里特设了派发糖水元宵的宫室。

姚临乐摸了摸身上加了厚厚棉絮的冬衣,手里端着一碗给宫人发的糖水元宵,怀里也揣上了刚从云嬷嬷手里临来的四两碎银。

姚临乐坐在檐下的石阶上,瞧着天上逐渐有了放晴的征兆,心里忽然觉得有些欢快。

若是太阳出来了,那扫雪清冰的活计就可以放放了。

眼下年关也算是糊弄过去了,登基大典的事宜宫内也筹备的差不多了,至于其他的都不是她这样一个小太监可以够得着去操心的。

她抿了一口碗中的甜汤,余光却被不远处一个跛着脚的背影所吸引。

那人也穿着一身黄门的服饰,光瞧着那个背影姚临乐便知晓对方是谁了。

倒不是她对这皇宫中的人有多熟悉,实在是这宫中如他一般的人唯有一例而已。

那人便是剩余的五个黄门之一,当初因为貌丑身残而被云嬷嬷赶到掖庭做苦力的小寒子。

姚临乐看着他端着糖水元宵一跛一跛离开人群的背影,突然想起自己这些日子里似乎时常可以碰见他。

扫雪的时候他也在,搬石头的时候他也在,就连现在用膳也能遇到。

而且,他好似每次都会悄悄的瞄她一眼,就好像现在这样,才寻了个坐下的位置,余光便朝着姚临乐望来,但又在发现姚临乐也在看着他时,立即便将眼睛撇开。

姚临乐愣了愣,收回了目光,沉思片刻又甩了甩脑海里浮现出的奇奇怪怪的想法。

太监本就稀缺,在分派活计的时候也都会派到一些较为糙累的活,会遇到并不稀奇,至于偷摸的瞄她,经过这些日子以来,姚临乐就更不觉得稀奇了。

因为老喜欢瞄她的人可不止这一个,如果她没感觉错,现在她身后就有一个。

下一秒,蒋何便端着一碗甜汤坐在了姚临乐的身边,还不知分寸的朝她挤了挤。

“往那边坐坐,待会杨益他们来了你想躲都来不及。”

少年满是朝气的声音里带着像是真心为她考量的语气,可偏偏姚临乐一下子就识破了他的伪装。

这人就是纯爱同她找茬。

姚临乐不服气的哼了一声,但却无比乖顺的往旁边的位置移了移,方才才捂热了些的木阶就这样离她而去。

一旁忽的传来一声短促的哼笑声,“你近来对我倒是愈发的有脾气了。”

蒋何说着指摘挑剔的话,可眉眼间却是无比得意的笑。

看着对方脸上越来越生动的神情,他是打心眼里高兴的。

姚临乐时刻谨记自己的“哑巴”身份,这些日子以来也伪装的极好,即便是干活时从高处摔下来,她也从未有过要开口抱怨疼痛的时候。可偏偏每每遇到这个说话满是挑衅之意的家伙,她总忍不住要回怼回去。

姚临乐抿了抿唇,贝齿在口中搓了好几番才压下去回怼的话,最终只给对方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难看表情。

“嘿,挤兑我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用你这副模样骂杨益去。”

姚临乐对此充耳不闻,沉默的吃着手里的元宵,可蒋何却来了劲,立即朝身后招呼着还在等元宵的杨益。

“杨益,小江子他对你有意见,骂你呢!”

那边的杨益等人闻言朝蒋何望了过来,见他又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挨着那个太监,脸上的表情也都是各有千秋。

阿远小松两人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是一副热闹的兴味,而杨益瞧着挨着的两个人则是黑着张脸。

“滚边上去,少拿老子跟个太监插科打诨。”

蒋何落了个冷脸,嘴里念念叨叨的说了句“无趣”,继而转身又杵了杵姚临乐的胳膊道:“别听他胡咧咧,他就是死装装习惯了,在西北的时候可没见过他这么正经。”

姚临乐依旧不理他,这回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因为她觉得杨益说的并没有错。

把自己与自己讨厌的人放在一起说,确实是一件很让人烦恼的事。

可蒋何却以为她生气了,问道:“你不会是生气了吧?”

姚临乐觉得有些吃惊,不明所以的回眸望着他,见他脸上一副认真的模样,感觉有点见了鬼。

生气?生什么气?

生杨益说她是太监的气?

蒋何看她的神情也知道是自己猜错了,“那你不理我干嘛?”

真是搞笑了,让一个哑巴回话,到底是什么样的脑子才能想的出来的。

姚临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要骂人是白痴的话就快要按耐不住了,立即端着碗从原处站了起来,径直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蒋何定定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方才脸上那副调笑的神情也彻底松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冷冷的模样。

他浅淡的哼了一声,“装模作样的小狐狸,迟早会露出马脚的。”

姚临乐回了房中,卸力的躺倒在大通铺上,看着乌漆漆的房梁,默默的在脑海中盘算着近些日子在宫里到过的地方。

这些地方都没有阿嬷的踪迹,她还是得尽快再借故去别的地方找找。

这样日复一日的隐忍与担忧早就让她的忍耐快到了极限了,而这些日子的脏累也让她快要受不住了。

以往她虽活在冷宫,可有阿嬷的照料她也未曾受过多少累,近些日子所做的活计可以说比她前十四年做的还要多。

她虽不是从小被金尊玉贵的养着的公主,但到底还是没怎么做过那些个奴颜屈膝的事,这些日子里动不动就下跪磕头,动不动就被人指责斥骂,一桩桩一件件虽然在寻常的奴才眼中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可姚临乐终究还是有些受不住了。

她到底曾是受人奉养过的公主,她的母亲也是出身名门的妃嫔,她本就背负着亡国公主的名号,如今这般苟延残喘的活在世仇的手下,本就不是长久之事。

姚临乐隔窗往外瞧去,原本欲要望向远处的目光却被一道红墙黄瓦隔绝,她有些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这四四方方的宫墙终究还是将她困死了。

至于是战战兢兢的等死,还是被新帝一刀砍了,其实于她而言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或许后者会更快让她了结。

姚临乐又歇了片刻,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掩了掩颓废的思绪又从榻上翻身起来。

等姚临乐再折返回去时,派汤的长廊下已经不剩几人了,值得庆幸的是还有一名与她一同在宸霄殿外值守的小安子才刚刚将碗放好。

小安子与姚临乐对视了一眼,也知道姚临乐的哑疾,便也只同她点了点头,两人便沉默着一同并行而归。

待到二人折返回到先前派活的地界,管事的老嬷嬷见着姗姗来迟的两人,又是一顿冷脸的数落。

“阉人果然是一伙子知道偷奸耍滑的杂碎,旁人都派完活了才来。”

听着她的批评之言,两个人都没有吱声,这些日子在宫里各处他们早已经习惯了受人冷眼。

而这老嬷嬷见两个人都是一副垂首挨批的模样,心里更是得意,说出的话也是愈发的失了分寸,“不过是没了根家伙事,腿又没被削掉一块,装什么慢乌龟。”

姚临乐听的愈发局促,但也无意与她争论些什么,可一旁的小安子却听的不免有些面红耳赤的,但也知晓对方的阶位高,是他这样的边缘人物所不能轻易得罪的。

他们在这宫中生存本就艰难,不到最后光头都实在没有必要去逞口舌之利。

“我怎不知我手底下的人竟然这般不堪?”

一道颇为洪亮的声音传了过来,姚临乐虽未见着人,但也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云嬷嬷的声音,立即转身满眼求助的瞧着对方。

云嬷嬷见她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也是没什么好脸色的冷哼了一声,“没用的家伙。”

可骂完之后便又后知后觉的想起眼前这人本就无法争辩,见她落寞的垂着头,愧疚之余又多了些心疼。

“嬷嬷。”小安子也恍若看到了救星,可云嬷嬷闻言方才的指责瞬间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立即对着小安子骂到:“别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你们好歹也是在陛下身边伺候的,在外怎么就低人一等了?”

小安子被吼的有些不知所措。

话是这样说的没错,这要是再往前个几个月,他们这些可以靠近宸霄殿的太监确实算是高人一等的,可眼下这是个什么鬼境遇?他们头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人,哪里还敢说什么地位不地位的。

见云嬷嬷训斥着两人,原本还趾高气昂的老嬷嬷立时也不敢说话了。

这哪里是在骂他们?这分明是在对她越界的行为不满。

见云嬷嬷朝她瞧了过来,立即怂巴巴的行礼问候道:“云掌仪。”

“呵,我看我这个掌仪可以让给你做了,毕竟我手底下的人这般不堪大用,怎么说也是我没调教好的缘故。”云嬷嬷最不喜以位压人,况且这些日子宫里各处对阉人的态度她也是瞧在眼里的,说到底他们也都只是些可怜的孩子,无端被卷入这场纷争之中,此番见着了不免要多说两句。

“哎呀,云掌仪,实在是老奴糊涂,这嘴实在该打。”老嬷嬷惊的跪在地上,左右开弓的对着自己脸上打了起来。

“行了行了!”云嬷嬷瞥了一眼,觉得这般都是过了,“起来吧,让别人瞧见了像什么样子。”

“是是是,多谢云掌仪。”她立即诚惶诚恐的致谢,连忙从地上爬起身来。

“记住你的职责,往后也少宸霄殿里的人,他们有什么错自有陛下圣裁,再不济也有我来管教,若真是哪一日犯了过,发配到你这掖庭来,你再管教倒也不迟。”云嬷嬷撂下话没再去瞧她,抬手招呼着站在原地的两人道:“跟上来。”

得了吩咐,姚临乐和小安子也是立即跟到了云嬷嬷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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