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望仙姑送走了依旧心绪难平的乡民们,随即沉声吩咐身旁的弟子:“立刻召集所有人,前往讲学堂!”
丹虞派那庄严肃穆的讲学堂大殿内,长明灯将青石地面映照得光可鉴人。
无望仙姑周身散发出低气压,她目光扫过一众弟子:“想必,你们都已经知晓。山下的村民来讨说法——近两三个月里,附近村落,接连丢失了几具新下葬的尸身。”她顿了顿,目光如炬,厉声问道:“是谁,做出这等骇人听闻、有辱门风之事?自己站出来!”
弟子们个个噤若寒蝉,站在最后一排的司小狸一点点从队伍里挪了出来,脚步虚浮,她踉跄着走到大殿中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深深抵在冰凉坚硬的青石板上。
仙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强压着怒意说道:“司小狸自你入我丹虞派门下,丹虞派哪时亏待过你?是短了你吃穿,还是少了你用度?你天资聪慧,根骨不俗,虽然性子跳脱贪玩,但修行上课,也算努力认真!平日里你不守规矩,我也多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这次……居然……居然做出这等无法无天的事!你可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你可知‘死者为大,入土为安’?你可知,我们丹虞派百年来积攒下的清誉和声望,都要被你败光了!”
司小狸从未见过无望仙姑如此声色俱厉,连声说道:“师傅!徒儿知错了!徒儿对不起您的教诲!您罚我吧,重重地罚!我绝无怨言!”
“罚你?那是自然!但在受罚之前,你说清楚,究竟是想干什么?!说!”
“我……我……”平日里巧舌如簧的司小狸,此刻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
“说!”仙姑猛地一掌拍在身旁的紫檀木桌案上,震得桌案上的笔架都跳了一下。所有弟子都跟着浑身一哆嗦。
“我……我是拿来做……做研究的!”
“什么研究需要你去盗人尸身?”
“嗯……”司小狸看到师傅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瑟缩了一下,但还是稍微定了定神,“师傅,我……我从小就想不通人……为何脑袋能想出那么多事情,有那么多念头?为何同样是人,有的心善得像菩萨,有的却坏得流脓?还有,为何我们会头疼、肚子疼,肌肉又为何会酸,腿又为何会抽筋,筋又为何会断……我、我有太多太多事情想不明白了!”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本来……也不太爱看枯燥乏味的医书,直到偶然翻到了讲人体内部经脉运行和骨骼构造的图谱,太神奇了,我每次都忍不住对照着图谱在自己身上摸啊、按啊、比划啊,想象着里面是什么样子……可是……可是光靠这般摸和想象,总觉不得劲。直到……有一次,在后山,远远见乡民在新坟前哭泣,我就……就动了不该有的念头。最初,我只想看看人的脑袋结构……可后来……觉得搬的过程太艰难,只看脑袋,似乎…有点……浪费……就……就将整个身子都……都剖了……”
队伍里的白灼华和文菲终于知道这几个月对司小狸夜夜晚归的原因,她们多次追问,却总被搪塞!
“胡闹!简直是胡闹!”仙姑气得声音都变了调。
“师傅息怒!师傅您息怒!我知道!我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毁伤!也知道死者为大,入土为安!所以……每次我……我动手之前,都会对着那些尸身,恭恭敬敬地磕头!我是真心实意地感谢他们、敬重他们!我还……还发誓,待我研究明白了,定会治病救人,积德行善,以报答他们。”
“你还有理了?!”
“师傅,”司小狸像是没忍住,“我就是觉得……如若需真正弄懂医术,追根溯源是最基本的。书本上的图,隔着皮肉去猜、去想象,怎能彻底明白其中奥秘?……”
“胡说八道!”仙姑厉声呵斥,打断了她的话:“好!就算你歪理多!存放尸体的冰窟洞,在灵瑶山的半山腰,地势险峻,你一个女孩子家,是怎么把那么沉重的尸体,神不知鬼不觉地弄上去的?”
“第一次去……呃,‘搬’……的时候,没经验,根本不知道……成人的尸身竟那么沉!我背不动,只能在地上拖着走,拖一小段路就得歇,累得很,且山路有很多碎石和树枝,尸体的衣服很快就被磨破了,身上也擦伤了不少……我就一直想法子,后来发现了一破旧木板车,便偷偷修了修,以为拉尸体能省点力气。谁知,那山路用板车更麻烦!路面上坑坑洼洼,车子颠得厉害,好几次连车带尸翻到了路边的深沟里去了!折腾得我死去活来。”
她边说边比划:“我试了好几种方法都快绝望了。后来我在冰窟洞附近转悠,发现旁那一线天,我便偷偷跑到山下集市,买了几个结实的滑轮和好几捆粗麻绳。可是,光有滑轮和绳子也不行,我又做了几个可活动的木头支架,能将尸体的躯干固定住,最后真能吊上了。”她说着说着背脊不自觉地挺直了些,但一抬头撞见仙姑阴沉的脸,身子也重新佝偻起来。
“哼!”仙姑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你运上去那冰窟洞里,寒气逼人,寻常人在里面待一炷香的时间都难以忍受。你如何在里面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
“这个啊,”司小狸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很快又收敛了,“师傅您知道的,弟子从前一件单衣加茅草套便能过一冬。洞里是冷,但我……但我忙着……的时候,心情也是有点激动,也就……不觉太难以忍受了。出来时手脚会冻得有点僵,活动一会儿便好了。”
“我平常教导你们医道医术,贵在脚踏实地,厚积薄发!最忌讳的就是急功近利,贪图捷径!你倒好,满脑子只想着走旁门左道!”
司小狸跪在地上,含糊地嘀咕了一句:“师傅,我知道要踏实……可是……可是有些问题,要是一直按着老办法、老路子去走,感觉走到头也找不到确切的答案啊……难道……就不能试试别的路吗?”
无望仙姑将她这细微的嘀咕听得一清二楚,尤其是那句“走到头”,让她原本稍缓的怒火再次飙升:“走到头?你学了几年医术?就敢妄言‘走到头’?!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天下医术,浩如烟海,博大精深!别说七大派的独门秘技与医术精华,光是我们丹虞派收藏的医书典籍,你才翻看了几卷?理解了几分?领悟了几成?就敢大言不惭地说老路走到头了?!”
“师傅我错了!是徒儿狂妄自大,口不择言!”司小狸赶紧以头抢地,再也不敢有任何辩解之词。
仙姑凝视着做出如此惊世骇俗之事的司小狸,眼神复杂难明。愤怒?失望?痛心?又或者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在她深邃的眼眸中交织翻滚。当然,此时她也没意识到这个徒弟后来又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这是后话。
她不禁回想起,司小狸入门测试时,针灸手法所展现出的惊人悟性;也想起她为弄清一种草药在不同时辰采摘的药效差异,半个月起早贪黑蹲在药田里;更想起她偶尔提出的那些看似异想天开,细想却又不无道理的问题……这个徒弟,从来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她的聪明和好奇心,就像一把双刃剑。
但是司小狸为何会去盗尸,又怎会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盗尸多次而未被发现呢?
这就要从司小狸到丹虞派开始讲起。
开篇太难,优化优化再优化,写书不易,且写且珍惜[托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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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死者为大,是谁竟然盗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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