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先不说为何玉栀的医术与外界各派有所不同,他们炼的丹与外界效果也有异。只有每一任的掌门才知道,他们玉栀门代代珍藏的秘籍都来源于逆命阁,而逆命阁中有太多书籍都不属于这个世界,此为天机,不可深究,只需一切听从阁主的,医术方能代代精进。
巫铭继续与蛮子抗衡,宴徽与戚戎则回到了关内静养,各营运转倒也一切正常。
“我的腿,是不是……”戚戎脱离危险后,宴徽这才想起来自己腿的事情。
“没伤关节,要养起来需要些时日。”原荒顿了顿:“能走。”
宴徽沉默着点了点头“能走便好,我……去看看同泽。”他想到玄萧那副瘸样,他可真不想变成那样,到时候那家伙还指不定怎么笑话他。
戚戎安静地躺在床上,禁闭着双眼,看起来睡得很沉,宴徽几乎占据了他整个梦境。
戚戎记得,那是宴徽自己要求去做的。
半年时间,他看着宴徽从不谙军中的事再到熟悉每一件军务,清楚地记得所有辎重粮草的数量并做到合理调度,他明明是一把宝刀,却偏偏掩藏了锋芒,投身于最不显眼的后勤上,他凭借着对后勤的熟悉辅助边军打赢了无数场仗。
再后来,宴徽开始统调兵将,就算他人对他带有偏见,可他依旧放得下脸面去了解每一个将领。总兵无权任免将领,但监军可以,曾经的监军统调全凭喜好,而宴徽却能做到兵将调用编排事半功倍,渐渐的,他得到了他想要的尊重。
戚戎自夜袭调恭沟那之后,愈发觉得自己看不透宴徽,他常常看着宴徽的帐篷发呆,他不明白宴徽明明总是选择顾全大局,可他偏偏是一个锱铢必较的人。那宴徽明明厌恶透了自己,却从未借机拿自己在战场上的失误来参自己。
宴徽到北疆的第三年,朝廷一纸调令让自己回泠州对抗海匪,而原先的徐总兵又要回到北疆。
边境上好几个郡守和州府给他举办了践行宴。
笙歌乐舞,伶人在席间劝酒,空气是快活的,所有人都是快活的,守关多年,他们终于可以回家了,与其说这是一场践行宴,不如说这这是一场狂欢,戚戎知道,自己是不开心的。
他说不上来为什么,或许是因为要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副将分离,可他本家的亲兵无论他去哪都会跟着他,他离开自己守卫多年的土地,他爱这里,可是他应该更加思念自己的家乡泠州,他可以回去和家人团聚的……他是泠州的千户侯。
舞姬笑盈盈地,她们围在了自己身边,给自己不断斟酒夹菜。
戚戎在来北疆前,这样的场面宴会他时常见,他总会很自然地抓住舞姬的衣裳,然后轻轻将她们拽到怀里抱着喝酒,如今他却好似失去了兴趣,八年足以让他失去曾经作为富贵小侯爷玩乐的能力,他开始羡慕大哥平淡又平庸的生活,还羡慕他有嫂嫂那样值得爱一生的伴侣。
他是戚翔的嫡子,而自己的兄长却只是父亲收养的孤儿,他曾经为自己是父亲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而骄傲放纵,如今却是明白了他肩上担着永远都卸不下的责任,只因他是戚戎,是戚家唯一嫡子,是靖海侯,是被大玄定义的,所有武举子弟和武官的榜样。
这一刻,他望着满目燕红柳绿感到了疲惫,他嘲笑过宴徽需要千辛万苦费尽心机逃出来的东都自己只不过想走便能走,如今他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才是那个最难逃离枷锁,永远都不会自由的人,拴着自己的不止是皇帝,还有无数人的目光。
那人的枷锁是心,有朝一日走出心笼便是天地,而困住自己的,是自己不可卸下的责任。
他那日收到调令,一道来的还有一封圣旨,那圣旨是将他的亲妹妹封作了郡主,看似泼天富贵荣华满身,可那就是黄金打造的枷锁,妹妹以后的婚事,便不再由得自己,君王忌惮各个家族之间的姻亲,自己越是显赫,越是如临深渊,自己能够回到家乡,便是用妹妹的自由换的。
他一杯一杯地灌自己的酒,又推开舞姬,一双茫然的眼正好看到不远处那个羞涩的人,不是旁的,那人正是宴徽。
那人显得拘谨,他白皙的耳朵尖儿泛着红,桌上的酒杯还倒扣着,壶也规矩地放在桌面上,显然没有动过,他身边围着舞姬和伶人,那男孩生得美,却带着妖娆,他轻轻勾着宴徽的衣裳,似在撩拨他。
戚戎起身,往前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他这才听清那些伶人舞姬在娇嗔些什么“小公子,奴家美吗?小公子你看看奴家”之类的。
看他局促,那伶人用手指去贴了宴徽的唇,宴徽好似被烫到了一般忙往后躲闪,整张脸一阵红一阵白。
戚戎见此一幕,心脏猛抽了一下,呼吸都随之一滞,宴徽竟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看了看周围的其他人,有些人就直接抱着美人躲道屏风后快活了,有些人把人抱在怀里嘴对嘴喂酒,据他所知,东都里的那些宦官可玩得比他们寻常男人花多了,可宴徽这副样子别说是见惯风月,恐怕是直接没见过风月。
戚戎对那人的定义出现了一条裂缝,记忆里的宴徽与面前这个看起来不知风月的羞涩青年割裂开了。他在东都时见过他的嚣张跋扈,见过他在宣帝身侧的低眉顺眼与狗仗人势,还有他在都察监大狱里的冷酷阴狠的刑讯手段,再到后来他发现他的优秀,沉稳又冷静,果断而决绝,他对待战场从来没有乱过方寸,永远是理智的,可在风流地,一切印象都被打破。
宴徽懵懵懂懂,他用一双好奇的眼直勾勾地看着姑娘的胸脯,又望向旁边屏风后那些大人胯间的隆起,眼神里只有纯粹无暇的好奇,干净得让人提不起一点儿玷污的心思,戚戎忽然上前,他也不知道怎地,想也没想就捂住了宴徽的眼睛:“别看,你还小。”
他突然好想把他困在怀里,不让他被任何人欺负,宴徽气急败坏的样子,只有他见过,以后也只有他能见。
宴徽“哦”了一声。
宴徽身上那苏合的香气沁人心脾,戚戎突然觉得自己清醒了,他清醒的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想回家,不止是因为妹妹和东都,还有眼前这个人的气味,他习惯了他日日来他的军帐打扰他,他习惯了他天天写一堆自己的坏话往东都发……
这一瞬间,戚戎好像看清了自己的心,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一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戚戎脑袋一热,拉住宴徽的手腕,将人拉出了宴席,他们来到城楼上,俯瞰万家灯火,凉风吹得宴徽打颤,他解下自己的大氅,披在那人的身上,那人抬头望着他的眼睛,狠厉只是他的伪装,坚不可摧的外壳之下是敏感脆弱的灵魂。
戚戎想起他穿着盔甲,被宴徽瘦小的身躯背着从恭沟里爬出,那人太瘦了,他的手腕上只剩一层皮,薄得见骨,他记得那人薄薄的浴袍湿答答地贴在身体上,自己每次看到他都忍不住去靠近他,他每次身陷包围,心里总是相信宴徽会突然出现,每一次,那个穿着白战甲的人总是来的及时,他永远都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他。
“宴公子。”戚戎突然郑重其事道:“敢问公子台甫?”三年,他从未问过他的表字,二人生死都交付过给对方,可偏偏连对方的表字都不知道,马上要启程离开北疆,他不愿留下遗憾。
宴徽看着戚戎的眼睛,不知怎地,有一种挽留他在身边的冲动,他断了根,本以为凡尘俗世与他再无干系,如今才知,情动早在不知不觉,他把他从污秽里捞出来时,那人紧贴着他的后背的呼吸间就已经发生。
他唇瓣微动:“宴无衣……”
戚戎愣了一瞬,随即大笑:“这就是你我之间的缘分吧,岂曰无衣,与子同泽,我,戚戎,表字同泽!”
说着,戚戎将人一把搂在怀里,怀中人僵了僵,他没想到戚戎竟然会就这样抱住自己,他从来没有被其他人拥抱过……
但是拥抱,戚戎这三年间给了他无数次,每一次都是战场上,唯独这一次,让他不知所措。
“无衣……做我的人,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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