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放下

之后玄萧有想去拜访元悟,安慰安慰他,但是他还没去,便听说了元悟挂冠的事情。或许元悟是因为曲熵的死而难过,不想再与朝廷有牵扯,故此挂冠而去从此逍遥了。

岐国境内,一个男子从沉睡中醒来,他一睁眼就看到一个金发碧眼的西域男孩。

曲熵想起来先前发生的事情。

“就当是送别,好吗?”元悟将食盒打开,里面有鱼有肉,还有曲熵最喜欢的蜜浆。

元悟看着他从容优雅地一点点将它们吃完,将蜜浆饮下。

他饮完蜜浆,只觉一阵眩晕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好!

曲熵反应过来,元悟是替他……

他脑袋“嗡”地炸开,起身就推门往外跑,却被男孩拦住。

男孩的北玄官话说得磕磕巴巴,看起来怯生生的,有些好奇的打量着他:“柱子……叫窝照顾逆……嗯。”

“你说什么?”曲熵反应了一下,才转过弯来:“你主子是谁?”

“我柱子元……”

“他在哪?他在哪里……”曲熵抓着男孩的手十分紧张。

“柱子……死了……”

曲熵瘫坐在地:“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替我去死?”

男孩见曲熵失魂落魄的表情,他咬了咬唇,蹲在了曲熵身边:“鼠鼠,不苦,柱子,向逆,信。”

说完,他将一封信递给曲熵。

曲熵接过信,小心翼翼地拆开它,他好像看到了元悟换上他的囚服对他说:“阿熵,原谅我。”

又仿佛看到元悟叫被他买通的狱卒将自己装进箱子抬了出去,而元悟则将做好的人皮面具戴上,留在了牢房里。

泪打在信笺上。

【一声征雁,半窗残月,岁暮鬓霜离人泪。阿熵,我知君所思,君为北夏雁,终当自归故土,怎奈何北去之雁被北人视作来客,南人亦不觉得此为尔乡。生时难作比翼鸟,盼得来世两不疑,我为北玄武将,战死不可降,与谈不可退,既如是许我荣华,无论所爱为人,皆不会叛国。然季布一诺非心血来潮,出家人不打诳语,至信辟金,今以命易命还君自由。君阅此信,我必已不存于世,恨我怨我,我已为之。与君相识、相知、相爱,已无憾矣。君若不知何所来,又该何所归,便去寻那旧时来路。辛夷,由是天高海阔,任尔遨游,元悟无求,但求天涯海角,君莫忘。元悟绝笔】

“杳杳如年,你叫我如何寻得……”曲熵红着眼,他仿佛看到元悟就站在他的面前,可他摸不到他,他向前一步,元悟就退后一步,渐渐的,那人身影消失在了地面的尽头。

男孩看着曲熵这模样,手足无措,就在这时,一个大人推门进来,男孩看到男人进屋,便跑了过去,用曲熵听不懂的西域话说了些什么,那金发碧眼的男人点了点头,走到曲熵身边对他说:“元悟大师对我有恩,大师将你托付给我,我一定会照顾好公子,大师将黑市阵盘留在了这,让我转交给公子。”说罢,他将一张朱砂纸放在桌上:“他说,滴血后它便会认公子为主,到时公子回到黑市就安全了,就算北玄发现了你,到时也不能拿公子如何。”

“哈哈哈哈……”曲熵望着桌上的朱砂纸,笑得凄凉:“原来你都算计好了哈哈哈……”

曲熵将自己关在房里一整日,屋里安安静静地,他不哭,也没有砸东西,只盯着那信,看了一整天,一直到日落没有光了,他的眼睛都不曾挪开。

第二日,曲熵主动推开门,门外一大一小眼巴巴地望着他,他什么都没说,只要了一匹马,带上了盘缠便朝三界黑市去了。

几日后,他到达了黑市。

市主虽然不在,但一切都是井井有条的,没有因市主的离去而受到一点影响,这里还是那么热闹,与从前并没什么两样。

他走到最里头那个破旧的小铺子,里面有个小老头在打铁,旁边还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在拉风箱。

那老头背后仿佛长了眼睛一般感受到了曲熵的气息,他转身,见到曲熵,面露惊讶之色。

“曲公子?”

曲熵将朱砂纸拿出,交给那老人:“邹匠,往后,这黑市就交托给您了。”

“你……这是何意?”

曲熵道:“您不用装了,您是逆命阁的人吧?我看过北玄军最后那段时间添置的装备,那做工,只有您这才打得出来。您与逆命阁看似没有联系,其实当时在玄萧接我出市的时候,他便已经烧过符纸叫你派人打装备了。”

“曲公子是如何知道的?”

“符器是我专攻之术业,玄萧传信时我就知道了信上内容,当时不知那人是你,我知道时已经晚了,我本以为玄萧的令是传去南边的,不曾想,逆命阁的宫营造便在我眼皮底下。”

“那你现在这是做什么?”邹匠很是疑惑,既然他都知道自己的身份了,还给自己阵盘做什么。

“逆命阁的本事,我曲熵是见识了,元悟将阵盘给我是希望能保护我,但我没有心力再去操持这些杂事了,我相信黑市交在你手上,一定能将它的效用发挥到极致。”

“那你也应该明白,老朽见到了你,便等于阁主知道了你还活着。”

曲熵笑道:“无所谓,若他要杀我,叫他杀便是了,故人已逝,我空得了这自由也是无用,到不如随他去了。”

“你……不回北夏?”

“回?那又不是我家,我去那做什么?”

时至今日,他才明白,他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属于任何一个地方,他的家从来都不是一个地点,而是那个能够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

天下人无利而不往,尔虞我诈尽是算计,与其用一生心血去灌那不识好歹的回延汗,不如从此一人一马,逍遥自在。

———

有些人放下过去,面对新生,有些人却唯恐天下不乱,身不死祸不休。

山千仞自上次偏关外一逃离,休养了许久方养好伤,回到了南樊。

棋中山河,黑白纵横,山千仞坐在城楼上,在他对面的人戴着斗篷,把半张脸笼在阴影里。

“若安公子,该你下了。”山千仞许久不见对面人落子,便说了一嘴。

“下棋着实无趣,玄萧损我沈家根基,我好不容易想从天道盟突破,却让一个毛头小子横插一脚,着实可恨……”

“这是怎么了?北夏如今已无威胁,这对你沈家的生意只有好处啊……”

“不是北夏,是空明楼的信物出现,那信物在巫铭身上,他现在八成已在去往天道盟的路上了……”沈若安咬牙切齿:“扶绥大革时,玄萧对各大世家的反对者疯狂镇压,他手段阴毒,现在这巫铭与他同党,不就是要封死我后路!”

“这又何妨?空明楼点不点头认这个少主,还不是得看你乐不乐意,至于其他路……本座听闻,九牧之地,潜有真龙。”山千仞这话说得意味不明。

“什么意思……”沈若安一惊:“真龙何意?”

山千仞指了指天:“你去找池彦,太子身边有他的人,若是太子没了,你九牧潜着的龙,还怕出不了海么?”

“在下明白了,多谢大人点拨。”说罢,沈若安行礼告退。

不多时,奕逸登上阁楼。

“怎么才来?”山千仞将一封信递给奕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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