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临归慌忙找到巫铭,气还未及喘上两口就忙说:“师弟,那个叫赵志兼的捕快不见了,我在县衙里打听,各个都在敷衍,态度很是避讳。”
“此事我已知晓,谌帅找过我了。”巫铭表情严肃,但是并不慌乱。
“发生什么了?”临归将着急写在脸上。
“兴许是那夜我去案牍库动静太大了,引起衙门里的人警觉,查完一圈后没找出我们,就误打误撞怀疑到了谌帅头上,今午他们灌醉谌帅,偷走了牌票,谌帅醒来后发现牌票丢了就来找我了。”
“这和那捕快有什么关联吗?”
巫铭穿好外披,提剑出了客栈:“有,金长庚的诉状,会害死那个捕快,你说捕快不见了,八成是被陈拓那些人藏起来了,赵志兼帮金长庚的忙,在县衙其他人眼里便是背叛,赵志兼危险。”
“可是现在直接去衙门,我们还没掌握证据,就算手握鹤大人的令牌,县衙的人依旧会打哈哈。”临归想了想,拉着巫铭朝另一个方向走:“我们去找朱玉兰姑娘,文谦在案牍库那回手忙脚乱,兴许能查到些什么。”
巫铭一听,觉得是个办法,于是就去了文宅,可当他们偷摸在宅子里找了一圈却没发现朱玉兰的踪迹,二人无奈回到文宅门前的街上。
不远处卖糖糕的铺子告诉巫铭,就在一日前,文家的小姐文落落出嫁了,朱玉兰作为小姐的贴身婢女,自然是跟着一道走了。
巫铭再往下问,想知道文小姐嫁到了哪一家,铺子的掌柜就不得而知了。
“这嫁得未免也太匆忙了些……”临归听后嘀咕道。
巫铭想到昨日街上鲜红的喜轿和长长的送亲队伍……难道就是那个时候?
“那我们还找她么?”
“来不及了,我们直接去衙门吧。”巫铭无奈。
“可是……”
“我们手持钦差令牌,背后有权可倚,害怕一群小吏岂不荒唐?虽说那账册还指不出背后捣鬼的世家,但是用小的缺漏对付几个胥吏也足够了,你去带金长庚来,我去县衙救赵志兼。”说罢,巫铭就奔县衙去了。
巫铭大步流星走近衙门,既不击鼓,也不管衙门口小吏阻拦盘问。
忽然,从堂屋侧边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人身穿公服,另一人则是一副老生模样,年迈的那人巫铭见过,正是主簿文谦。
县令见了巫铭,呵斥道:“大胆!哪来的刁民竟敢强闯县衙!来人,给本官……”
他话尚未说完,就被一道金光闪闪的令牌锵了眼睛。
“本人奉钦差大人令,携牌票至本县提文谦、陈拓、周厚诚等共七人回永安问话,违令不遵者,罪加一等!”
“你……未见公文,你怎可肆意滥行,这里是衙门,来得有个规矩!”文谦用手指指着巫铭,妄图唬住他。
“怎么,牌票都送脸上了,还不拿人?”巫铭根本不理会文谦的恫吓,目光灼灼直逼县令。
县令还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愣是在文谦提示之后才反应过来巫铭是奉了命前来提人的。
巫铭知道文谦想要拖延时间,故而直接取出牌票,又以钦差名义下令,叫县衙中的捕直接行动。
事出突然,文谦又困于此地,他想着这回应当能将人拿下好好审问了,可巫铭却瞧见主簿文谦朝着自己发出了一个挑衅的笑。
巫铭不知道文谦为何要对自己做出这样的表情,但一柱香不到的时间他便明白了。
“大人……我们到处都找了,有六人去向不明,家中和平日常里去的地方都找遍了……”
“我要提审的人一个都没找到?”送巫铭令牌的人是鹤霜梧的亲信,是不太可能漏风声的,这些小吏也不是手眼通天之辈,消失得也太蹊跷了。
“师弟……金长庚被人带走了!”巫铭还在为眼前事着急,临归就狂奔进衙门,带来了另一个更糟糕的消息。
巫铭将目光投向文谦:“文主簿,人呢?”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主簿……那些人都是长着脚会走的,我哪知道……”
“不知道不要紧,他们是不在,可你还在啊。”说着,巫铭就下令拿人,可令下后,这十几个捕快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手。
瞧见这一幕,巫铭气极反笑,终于知道为什么捉不到人了:“你等身为本县捕快,违抗上令,可要想清楚后果!”
这群捕快依旧纹丝不动。
文谦冷眼看着巫铭干着急,讥讽道:“这人依老夫看,再等等说不定就有结果了?”
“什么意思?”巫铭捏紧剑鞘。
“看,这不就来了?”文谦伸出一只手,指向巫铭身后。
巫铭转头,瞧见几个小吏往县衙里走,他还不及问话,陈拓便率先开口:“金长庚撤诉了,牌票作废,辛苦大人跑这一趟,不如留在衙门里吃一顿便饭再走。”说罢,他就把撤诉的诉状展出。
巫铭目光刺向跟在最后边的谌帅,见谌帅目光躲闪,巫铭便知道,这谌帅是没架住陈拓等人的威逼利诱,把自己给卖了。
“好一个根除祸患……”临归站在巫铭身边,捏紧了拳头,他附耳对巫铭说:“师弟,不能半途而废,若是我们现在走了,那么金长庚恐怕会没命。”
按理来说,区区几个县衙小吏是翻不起什么风浪的,但是见识过这些人的手段之后,巫铭觉着威源这地方离谱得可以说是诡异。
别处的县令只是要给吏员三分面子,但依旧掌握着话语权,可这里的县令却惧怕小吏。巫铭从来威源县的第一天开始就没怎么感受到县令的存在,之后大大小小的事都是由县衙小吏出马,小吏办事看似没有问题,但巫铭总觉得小吏做的许多事,根本就没有县令的授权。
听了临归的话,巫铭心志更坚,他绝不会因为金长庚的撤诉而终止追究:“本人奉钦差大人令,查察威源县衙门近年账目,依律提人,尔等推脱在先,违令在后,本官有权就地处决,再有阻拦休怪本官无情!”
说罢,巫铭将剑抽出半截来。
听到这话,文谦等人就算再想隐藏情绪,依旧让巫铭捕捉到了他们的慌乱,不等他们开口,巫铭直接对县令说:“带路,本官要去地牢。”
县令刚刚调任,不知先前的勾当,自是心中无鬼,抬脚就走,陈拓和周厚诚这下再也顾不得其他了,见势不妙,转身就想逃跑。
巫铭眼疾手快,一个闪身将县衙大门关上:“来人,拿下他们,谁若再违令……”他目光扫过院子里其他捕快。
那些捕快见大人铁了心要追究,哪还敢继续作对,将陈拓文谦等人团团围住。
没了麻烦,巫铭把赵志兼和金长庚从牢里救了出来,赵志兼还因挨了一顿板子昏迷着。
金长庚出来后告诉巫铭,陈拓等人毕竟只是小吏是不敢真拿自己怎么样,他们想息事宁人,选择给了自己二十两银子,让他撤诉,而自己一时竟信了他们的鬼话,可当小吏们拿到自己撤诉状纸后,却忽然变脸,把他关了起来。
巫铭对此连连摇头。
现下,人证物证一应俱全,赵志兼醒后将自己所知陈拓等人做的事尽数抖出,正如巫铭所料,陈拓与周厚诚仗着自己职务之便,干了不少违律之事,不光收平头百姓的钱,就连他们这些同僚都多少被逼着放过血。
赵志兼早在三年前就被陈拓等胥吏欺压,这些年来一直在搜集证据伺机而动,直到这次金长庚告状才找到机会,不成想自己却因谌帅的一时不慎而被打得皮开肉绽。
巫铭将威源县之事详细成册,递交鹤霜梧,顺带将谌帅耽误公事,吃喝玩乐一并写了递去。这次递去的东西,一来更为全面真实,二来不再假手他人,处理起来快了不是一星半点。
铁证如山,最终,陈拓、周厚诚等六人因贪污受贿、私吞税银、欺压百姓、滥用私刑卖官鬻爵等罪而被撤职,又据其情节分别处以流放、廷杖、下狱的惩罚。
知县罪在不察,只究粮税数目,不查清查明,以至于给了底下小吏可趁之机,让他们肆无忌惮的受贿贪墨栽赃嫁祸,威源知县就这么把才任不久的官毫无意外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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