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霜梧脸色沉了下来。
沐子康见气氛僵持,出来圆场:“鹤大人,沐某无心与朝廷做对,还是莫叫一些琐碎小事坏了各方的情谊才是,其实沐某也心系云州百姓,这样吧,我沐家出一万两,给府衙为云州百姓布粥修舍。”说罢,他取出银票,放进托盘。
众人见沐子康发话,便纷纷掏出早已备好的银票,大大小小加起来,有两万余两白银。
小厮将盛有银票的托盘递到鹤霜梧跟前时,鹤霜梧竟笑了,她一手抓起银票,走到屏风后,一把推倒屏风,一片珍奇古玩与金银珠宝露了出来。
她将抓着银票的手举起:“这,是你们还云州百姓的!”随后又将银票往地上一掷,指着屏风后成箱成箱的玩意:“这是你们给鹤大人的!区区两万两,不及贿赂于我的十之一。”
在场众人知道鹤霜梧这回是动真格的了,本来想着大不了把搜刮来的钱财与老爷们三七开分成的人也不再吭声。
“读吧。”鹤霜梧长呼一口气,回到座位上,示意丰举。
丰举展开云纹雪浪纸:“泾田县士绅张岁丰,侵吞军田二十一亩三分,威源县主簿文谦利用职务之便,加收羡耗每两达五分,其任内共收银八万四千七百二十一两三钱,共加羡银……还有沐家……”
丰举将在场之人所作所为一一陈列,尤其是沐家,一个沐家,就单开了三本册子。各家收佃户粮,普遍在秤砣上动手脚,而朝廷征税又按人头再刮一遍,地主家的秤剥一遍,县衙的秤刮一遍,再剩多少,可想而知。
丰举读完,口干舌燥,吨吨炫了一壶水。
巫铭越听越愤怒:“好你们这些畜牲,定称重三分称的时候又高抬六七分,每两就重一钱,这不是把人活活往死逼吗?”
算上支出军费的秘库,这些狗东西之贪,简直令人发指!
巫铭话音刚落,门外有太监传令:“圣旨到——”
玄萧的“八百里加急”一到,云州众人皆惊,沐子康看清楚圣旨上的印竟是“国师印玺”后,当场骂道:“好一个玄萧,区区国师,便敢妄称圣旨,这是要谋反吗!”
北玄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宣帝一直是处于半失权的状态,否则便不会在宣帝十三年杀玄萧夺权。只可惜现在玄铮自己也病得厉害,不得不继续让权给玄萧,否则朝廷便麻烦了。
手握决策权的国师,本质上与摄政王并无分别。
撑腰的旨意一来,鹤霜梧提着尚方宝剑走到大门前:“各位,你们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将这三年来中饱私囊的一一吐出来,否则便别想走出这道门。”说罢,她一挥手,让丰举搬来桌案:“先一一记下,给你们回家取银子的机会,该变卖家产的卖家产,该勒腰带的勒腰带。”
“强盗……强盗啊!!”
“你身为朝廷命官,怎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你助那狗贼玄萧行掠夺之实,这就是仗权欺人!”
传旨的小宦官细着嗓音:“这就是国师大人的意思,国师说了,他只不过是把尔等做过的事做得直白些罢了,尔等官商勾结中饱私囊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自己是在仗权欺人,强取豪夺呢?”
沐子康眸光阴狠,他咬碎银牙,暗中命人放出一支信号烟花。
那小宦官还在继续:“国师大人仁慈,只将现有实证之数尽收缴了,不在册上的你们的家产,分毫不动,只不过……今日记录在案之宗族,家族子弟七十年内不得参加科考,如有违者,抄家流放。”
这话一出,宴厅又炸开了锅,反对之声此起彼伏。
“是么?”沐子康穿过人群,忽然走到院中,见他无所畏惧的模样,倒是给其他士绅定了定心,场面又逐渐安静。
“国师大人想得真美,我沐家百年基业,岂是小小流官就能撼动的!是你鹤霜梧不识时务,非要把我们往死逼,就休怪我等翻脸无情了!”
话音未落,远处便传来轰隆声。
巫铭单耳贴地,听了一瞬后皱眉:“鹤大人,是军队!两万人左右。”
“这是哪来的军队!怎么会……”
听到有军队出现,文谦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等死吧!管你什么宰相钦差,明年的今日,就是你们的忌日!”
“你怎么会有军队?”
“军队?说到底,我还得谢谢你们北玄的国师大人呢,要不是他在云州建了校场,养了私兵,哪还有我的事?他投入那么多,最后不还是全都跑到池彦大人手里了?”回话的人是沐子康。
怎么会这样……
“只消一柱香,池彦国师就会带兵杀入永安城,到时候,东瀛人和南樊人便会从水路来到云州,而你北玄,又算个什么东西?”
“谋反!叛国!”丰举握紧了手中武器,护在鹤霜梧身前,他怒骂:“你身为北玄子民,通敌叛国,竟然还敢勾结戎狄叫贼人残害自己的同胞,简直罪不容诛!”
“一帮贱民,也配与我同胞相称?”沐子康大喝一声:“出来吧!杀了巫铭,来日天道盟也会是我们囊中物!”
随着这一声喊,一个身穿银甲的男子忽然从屋顶上跳到院子里,随后又有六个高手从四面八方出现。
“澹台越,什么时候突破的化境!还有……其他六个全是邻国的贯境巅峰高手!”这些人都出现,惊呆了在场众人。
“巫铭,纵使你是化境,纵使你有三头六臂,你今日也得死在这,谁也救不了你!”
巫铭眸光忽明,竟是兴奋地笑了起来:“好久没有痛痛快快的舒展舒展筋骨了,来得正好!给小爷我解解闷!”
“黄口小儿,休得猖狂!”澹台越一干人提起方天画戟,身形化作虚影,朝巫铭攻去。
巫铭一个闪身翻过院墙:“外头才好施展拳脚,来追我啊~正好也让小爷带你们练练你们那蹩脚的轻功!”
鹤霜梧也被困在院内,沐子康冷笑一声,抬脚便要离开。
“站住!”
沐子康一回头,瞧见的还是鹤霜梧,他不屑道:“鹤大人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我也困了,不陪你玩了。”
鹤霜梧心知这是最后的机会,她不能妥协:“你们今天,谁都别想逃脱国法制裁,要么签字,要么死!”
“我没听错吧?哈哈哈哈……谁在说笑话?诶,好像是钦差大人哈哈哈哈……”
附和者是沐子康身边跟随的士绅。
“鹤大人不用这么着急送死,一会池彦大人会率人来送您一程的。”
“胜负还未可知,沐家主真不再考虑考虑画押么?”说完这话,鹤霜梧又转头向身后所有在场之人道:“各位,官府文书就放在这,画了押的,处置之法与方才宣旨公公所说的一致,不签的,就不是按照所列清单之数收缴了,平乱之后抄家流放,叛国通敌者,罪加一等。”
沐子康笑了:“鹤霜梧,你觉得这可能吗?你现在自身难保,你瞅瞅,有谁理你?在座的都明白,今夜只要你死,一把火将这些玩意都烧了,这些旧账便不存在了!你区区几十人的卫队,再有能耐也无法与军队抗衡。”
鹤霜梧环视四周,没有一个人有上前画押的意思,她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就战吧!”
她命人将宴厅收拾了,又解开官服,露出里头的银甲红袍,抽出腰间窄刀,带领众护卫朝着南城门冲了去。
沐子康瞧着鹤霜梧离去的方向不屑地嗤笑:“螳臂当车。”
再看巫铭那边,短短一柱香他便斩杀了两位贯境高手,就在他马上要刺破另一个人胸膛的那一刹那,南城门被敌军攻破。
巫铭分神了一秒,那贯境高手便躲开了杀招。
敌军如蚁群一般,朝着百姓们所居住的小巷涌入,一时间,哭喊声震天,火光照亮了闷在永安城上空的云。
烧杀抢掠的这一幕,就这么扎眼的闯入巫铭的世界,他上过战场,知道敌军总喜欢屠城,但当这一幕真切发生在自己面前时,他依旧愤怒得全身颤抖。
他顾不得再和澹台越斗,他狠狠一剑刺死一个贯境高手后,转身钻入小巷,去阻拦截杀他们。
敌军数量过多,鹤霜梧一行区区几十个人,根本招架不住,很快就被团团围在了中间。
巫铭见此一幕,飞升杀入包围,本来干净雪白的衣袍已被敌人的鲜血染红,他拦在鹤霜梧跟前,鹤霜梧却是说:“你快回府衙,士绅与官员勾结搜刮百姓的证据全在那里,今日我恐怕是跑不掉了。”
巫铭丝毫不惧,他自信道:“再撑一盏茶,今天谁都不会死!”
言语时,澹台越也追到了跟前 。
“老头儿,先把气喘匀,轻功不好也没必要逼自己这么追嘛……”巫铭朝着澹台越出言讥讽。
鹤霜梧与丰举忽然觉着巫铭也是跟着玄萧待久了,挑衅人的语气都赶一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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