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那些目的是定海珠的江湖人就跑没影了,巫铭这时候再看这儿的人,也就只剩下这赤泽中的百姓了,赤泽封闭几百年不与外界接触,有自己的物质交换与庄稼田地工具和规则,见那些外来人走了,这些当地人才从房中出来,巫铭再去看他待的这个茶肆,这才反应过来,这就是新木搭起来的棚子,那小二也是江湖里的“风媒”或是“白日鬼”这样的角色,根本不是什么当地人。
见巫铭迟迟不走,有些胆子大的当地人拿着简陋的木棍试探地上前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来我们这,你为什么不走?”之类的话,巫铭也是听懂了,他们的发音还偏古,像他家乡秣陵泉山方言一样,不然他还真不一定听得懂。
他想,如今这官话与这地方人的话还是区别很大,对方不一定听得懂,他就用泉山的方言回答,意思是:“我是来这里找娑婆派梦术帮助我一些事情,关于我自己与我朋友,另外受人之托查一下求救的人是谁,他人怎么样了,怎么才能帮他。”巫铭想着,能帮凫州百姓逃那巡抚剥削的人应当不会是什么坏人。
这一来二去,巫铭竟与那镇民聊上了,这一聊他才知,赤泽赤峰这水土养着他们这地方近五万的民,他们不与外界互通,娑婆是他们这里相当于国都一样的地方,但是更接近于寺庙,是与他们信奉的神灵“罗兰梦神”沟通的地方,他们每年都就来外面的村镇收徒,五六百人中才可能出那么一两个孩子被相中带走。赤峰在他们口中不叫赤峰,而叫“梦神山”在普通人眼中,人为人睡着时候的梦境才是自己真实灵魂处在的世界,他们生活的的世界就是罗兰梦神的梦,如今被外人打破,他们惶恐不安……
娑婆派的派址就在烟雾缭绕的赤泽中心,没人能到那里,湖心有明显的界,那一圈水很特殊,鹅毛漂不起,芦花淀底沉,非那水月宫中的人引渡,是断不可能进去的。娑婆派人若是没有被选上成为水月宫弟子,那这辈子就只能进一次那水月宫,就是考核那次。然而自几年前那事之后,水月宫已经三年没有发令让孩子们进去考试了。
那是什么事,巫铭再去细问,那些人却也想不起来了,就好像有人把他们的记忆抹掉了一样……
巫铭大半天得到的信息也尽无用,娑婆派人不出湖心,自己也没有进去的法子,他望着茫茫湖面,内心也是茫然不已。
白日从两山间缓缓下沉,巫铭的影子也跟着不觉地颤动又拉长,他突然想起来,这里的百姓并不接纳他们这些外来的人,他们根本无法在这找到夜晚休息的地方,但若是要回到最近的县城也得走二十多里路。
自娑婆的幻境结界残破后,只有在破损口,也就是赤峰脚下的一块地方有外来者临时搭建的简陋住所,像禅宗道宗这样的大门大派都是自己搭建只供自己门派弟子暂住,但是有些小门派会多搭几个棚子,让其他没准备的人住,也收些钱当作盘缠。
巫铭想起今晨,师父与自己分开去了县城,买麻布和草席去了,想必现在师父已经在赤峰下搭好了帐篷正等自己回去呢。
他迈开脚步就往赤峰山走去,日落得很快,没走多远天色就暗沉了下来,周遭景物都暗了下去。他只能摸着山的方向,但是又迷了具体的路。
走了很久都没有发现有火光,这时巫铭确定,自己一定迷路了,赤峰山上隐约还能听到狼嚎,有些瘆人。
黑暗无风的夜,任何细微的风吹草动都及其刺耳,不远处的草丛“沙沙”地在响,巫铭用内力托起一道淡蓝的,昏暗的火。如若是猛兽,看到光亮怕是会自己退远。
巫铭的磷火不算亮,可照明范围也就一两步内,何况还是以内力作燃,消耗很大,他不愿意久用,然而眼下情况不明,虽然点起这火会让他成为靶子,但是如果能诱出那隐藏的东西,至少能让自己知道自己碰上的对手是什么,好作出反应。
他一手托焰,一手握住背在背上的剑,耳朵静静的听周围的细微动静,他着急地想要开神目,然而此时他无论如何都无法使用他的第三只眼睛,这娑婆地界很是奇怪,对阵符的压制力很强,就连他的神目都无法正常使用。
前方传来细微的响动,不知这是何地,只是他越往前走,地面越是泥泞,还能隐约闻到淤泥的臭味。
他压低重心,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巫铭眯着眼仔细观察五步外的一小块小土包,隐约有人趴在上面,他三步并做两步上前仔细一看,瞧清趴着的人是个青年,年纪与自己相仿,衣衫褴褛瘦骨嶙峋。
巫铭将掌心焰贴近那男孩,仔细观察,那男孩醒着,身上有好几处新鲜的伤口,有钝器击伤。
“你怎么样了?”巫铭出于本能的关心,向青年伸手,那人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光线太暗,巫铭虽然看不到青年眼神,但是也能很明显地感受到他对自己有敌意。
巫铭道:“你莫怕,我只是迷路了,恰巧路过此处,你是否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还有,你受伤了,在下略懂医术,或许帮得上阁下。”巫铭声音温婉柔和,是一种很容易让人产生安全感的声音,有时候给人安全感的声音不一定要厚重有力,而是需要没有威胁。
那青年稍微放下了方才攻击的姿态,把手递给巫铭,巫铭搭脉后道:“你有内力?你是习武之人,怎么会沦落至此?你没有受内伤,目前看也就只有外伤,等天亮我们上山上采些。”
“为何帮我?你目的何在?”青年声音有些沙哑。
“我都不知道你是谁,我图你什么?看这样子,你是从华山下那乞丐村跑来要饭的还差不多。”
“你……”
巫铭从随身的行李中随便找了件衣裳递给青年:“穿上吧,这大冬天的,虽说这玄国的南方四季如夏,但前两天刚下了雨,还是挺很冷的,一下雨瞬间就冷成冬天了。”
青年慢吞吞地接过裘袄披上,不再说话,靠着土堆就闭上了眼。
巫铭则找了些比较干燥的树枝堆在地上再坐了上去,闭不养神,静待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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