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探望

再次醒来,玄萧觉得自己所躺之处很是柔软,周围是红色的床帷。见他醒了,有宫女将他扶起来,喂他喝药,他问:“陛下呢?”

宫女倒是也奇怪,她反而问玄萧:“你醒来不问自己在哪不问自己睡了多久,直接问陛下,倒是有趣。”

玄萧看此情此景,看来计划是成功了。

回答的是一个宦官,看装束应当是司礼监的大太监:“陛下正在长乐宫处理反贼池彦的党羽,可惜了,给池彦那家伙溜了,陛下很是生气。”

前夜的确是有些意外,玄萧没想到,被池彦操控的杀手竟然是自己的师弟,他心情很是不好。

玄萧不再说话,安静地将药喝完,没有血色的唇才稍稍有了一丝生气。他正要躺下,就见太子快步进来,叫了他一声:“师父。”

玄萧本想开口阻止太子继续喊他师父,不过太子没给他机会,就接着说道:“师父果然神机妙算,安排了这一步棋,才能揪出这一□□佞之徒,还北玄朝堂一个清净。您身体怎么样了?”

玄萧却道:“臣修邪功是事实,先前计划时并未告知您与陛下,是以欺君之罪,请殿下治罪。”

“师父,您别这样,您还活着就是我北玄之幸,我又怎会怪罪您呢?”说着,玄辛梓就觉得心中一阵过意不去,那时他亲手去处死玄萧的确是有私心,有人求他留下玄萧的心脏,去救一个人。此时此刻,寝殿内只有他与玄萧,他定要将这事告诉玄萧。

“师父……其实,您的心脏……”

“这事臣知道,殿下不必再说,臣知道在哪,你是君,无需与巫一个臣子解释什么,就算殿下要臣死,臣也应该。”

玄辛梓听着这话,心底一阵难过。

一阵沉默,二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就听外面有小内侍喊:“陛下驾到……”宣帝就这样走了进来:“终于醒了,爱卿睡一天一夜了。”

“陛下。”

“你躺着,不要乱动,虽然朕知道了你修了邪功的秘密,但是朕不会说出去,更不会怪罪你,你不惜豁出性命,若不是你让朕真正地捅你那一剑,池彦那厮也不会那么快地就露出破绽。这一切果真就如你所料,的确是乱臣贼子的局,若不是有娑婆派帮忙,加上朕提前晓得了这一切计谋,还说不定信了这恶徒,真害了你们这些忠义之臣。”

“其实……朕还是很好奇,你算不算得上是一个活人?”

玄萧笑了笑:“当然算,陛下可听过‘比干剖心’这个传说?相传在一个叫‘商’的邦国……”

“哈哈,自然是听过的,所以啊,朕信你。”

宣帝探望完玄萧后回了宫,虽说这一切是他们计划的,但他始终记得玄萧被捅的那一剑,这都不死,让他很是忌惮。不过现在北玄还用得到玄萧,至于将来……若有机会,宣帝仍然想要的命。

玄萧有所感觉,皇帝刺的那一剑其实是起了杀心的,不过最让他最为忌惮的却是最后那一个问题,皇帝手握都察监,手眼通天,而江湖中最神秘,且可与之相抗的便是天道盟和逆命阁。

都察监——上至百官下至百姓无人不惧,与前朝东厂一般令人闻风丧胆,虽说表面上与大理寺平级,实则是宣帝一人的势力。

玄萧能肯定,若是自己承认了自己是阁主,那么他闭眼之后便看不到今晨的太阳了。

那夜皇宫的事,只有巫铭啥也不知道,蒙在鼓里,被玄萧拖在宅邸修炼了三日“共潮生”心决。当他知道玄萧受重伤,正在皇宫养伤后,他很是生气为什么玄萧不把这事告诉他,让自己帮忙,同样他也担心玄萧安危,奏请去探望他。

太子与宣帝离开后,玄萧又见一人进来,来人是晏徽。

晏徽坐在了玄萧床边,问他:“若是咱家没有收到你的传信,或者没有来找你,而是直接去述职了,你又该当如何?若咱家没有发现你给我的网巾中的密信,你又当如何?”

玄萧正要开口,又被打断,晏徽接着说:“你真的是疯了,拿自己性命如此豪赌,若是前夜稍有差池,你将背负千古骂名,更是会不得好死。”

“不会,老夫有把握,况且老夫身上的骂名还少么?”

玄萧的逆命阁手下皆是精英,虽然目前尚不知细作是谁,极有可能就是传讯使,不过他此番是派了好几位同时给晏徽传信。此举必会引起池彦那边人的怀疑,因此他传信时以“请晏太监带些海外治伤灵药”为由见一面。不过他没想到,晏徽这家伙就带了个寻常的轮椅,还是在北玄找工匠打的,旁的什么好东西都没给自己带,这让他有点无语。

可就算如此,当晏徽来到他府邸前,他就已意识到有人已经在暗处盯着了,于是他将计划写在纸上,藏在网巾中,正因网巾半透明,更不易引人注意。

其他的,他的确是在赌……赌陛下与太子是否还信自己,是否愿意配合自己演一出戏。当他一睁眼看到的是床帷而不是冰冷的监牢亦或者他直接魂归无妄海,他就知道,这次他赌赢了。

晏徽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我北玄宫中竟然还有这么多南樊北夏的细作,恐怕北边与南边早就有所勾连,这北伐难善了,你如今这情况,还是别硬上战场了,好生将养着吧。”

晏徽如今越来越觉得玄萧厉害,能从凫州一个死太监身上发现不对,继而不知用什么方法查到那么多线索,策划了这一场铲除内鬼的“叛变”把自己的局架在他人布局之上,实在是高明。

这就是逆命阁的厉害之处。

这时,玄萧又注意到了宴徽的腰带:“你接管都察监了?”

“也是托你的福,司礼监的那蠢货被撤职了,先前我只管南都察监,如今都察监南北二监尽在我手。”宴徽笑道。

两人正聊着就见巫铭来了,玄萧笑道:“今日倒是热闹,这寝殿门槛都快被你们给踏破了,一个接一个的,让不让人休息了。”

巫铭复杂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玄萧,他在路上想了许多种玄萧的伤情,甚至自己一肚子气,为什么玄萧不把计划告诉自己,让自己也帮忙,可当他真正见到玄萧的时候,心却软了:“昨夜有人袭击我,谢谢你留下的护阵,你的阵境何时那么高了?”

宴徽一看,笑道:“传闻你们二人摒弃前嫌化敌为友,如今看来外面传的是真的了。”他嘴上说得正经,心底却是想到了更有趣的事情,他晓得国师从不带人回府,巫铭却能一直住,且看这二人相处自然,贴那么近玄萧也没有反应,他可是知道玄萧不喜欢与人站太近,更不喜欢被人触碰的。

玄萧:“……”

巫铭实在是不太会关心人,他觉得来这嘘寒问暖真的就是屁话,问他好不好又不能让人立刻好起来,不过开口就这样问,玄萧反倒尴尬了:“你这是责怪老夫?”

“我没有!”巫铭一时竟不知所措,他有点慌:“我……不太会关心人,你还好吗?”

玄萧看着巫铭手足无措的样子,轻轻地握住了巫铭的手:“尚可,明日回府,这宫里我实在是住不惯,我非有意留你一个人在府里。”

这话听起来有些不对头了,巫铭顿时觉得自己被人看作独守空房的小怨妇了。

晏徽:“啧,你们慢慢聊,我走了。”他暗忖着,这俩人果然不止是化敌为友了,这是化敌为夫了,玄萧这老铁树也会开花,还是对着个男人。这些个有根的是不是各个都到处乱发情?想想那个对着自己犯痴的戚将军,他就一阵头疼,这些人莫不是都有病?

宴徽走后,寝殿内只剩下玄萧与巫铭。

玄萧对巫铭道:“你莫要怪我,我让你修那心决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若我此番不成,必拖累你,京内高手如云,唯有将此心决授于你,你方能自保,看你这样子应当是已经学会,我也放心了。”

“我怎会想不到你是为了我?你在剑堂布下三日的护阵,我用脚都能感觉到你在保护我!我想知道,你做这些是出于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巫铭恨玄萧,可玄萧处处帮自己护自己,他有时候甚至都有想放弃报仇的念头。

“出于补偿,出于愧疚。”玄萧想了想,他不可能说出“因为我喜欢你”,“我等了你太久,不想再看你死在我眼前”之类的话,巫铭已经不是千年前的那个人了,他是独立的一个个体,不是谁的影子,而自己也早就不是李篪了。

不过玄萧并没有说假话,他的确出于补偿,处于愧疚。他的亲人,已经死在自己手下两辈子了。

“你做这些,是为了博我好感,让我不杀你?”巫铭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玄萧。

“不是。”

“我是想让我们的对决更加公平,你根本打不过我,到时候你还想再以命作燃,再与我同归于尽吗?”玄萧想起当时天门山大战时,巫铭那不要命的打法,估计这人也是疯的。

巫铭听后更是生气:“先前在凫州,小师父已经看出来了你的状况,你现在,已非化境,如今化境与我只不过一阶之隔。”

玄萧:“……话别说太满,凌贯至趋化虽只一阶,可这没那么容易跨过的。”

玄萧无语,自己还在养伤,跟巫铭聊天当真是会影响心情的。

过了几日玄萧能下地后便回府去了,这一休养就休养到了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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