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乐坊

带路的伙计折返后,玄萧终于回答:“老夫要小二筛一壶本地茶,就是告诉他老夫是个有钱的,看不上那些杂鱼,小二便将我要找的筛出来了,指水缸上那瓢,又对照字条上的第一个地点,那便是老夫要找到瓢把子所在的地方了。”

江湖上的事,不扯官府,故而也不会拿瓢把子指官府。

巫铭半懂不懂,不知道玄萧是怎么问出问题的,不过他已经听到了底下的歌舞乐声了,量也不会是什么正经地方。

果然,二人走到楼梯尽头,就看见了下面有许多舞姬乐工,抬头望去,四周都是单独的房间,还有一些少男少女在舞台不远处的帷幕后,二人站的地方刚好能看到一个角。

玄萧皱了眉,巫铭瞪大了眼,这就是一个销金窟啊,这分明勾栏,以他们的耳力,其他几个大场地的动静也是听得见的,有骰盅碰撞摇晃声,也有男男女女不可说的各种不堪入耳的声音,这明面上是个歌舞乐坊,实际上是什么,不言而明,这乐坊的还真是会做生意。

巫铭好像有些明白玄萧说的“好风月”和“蹭个市侩”是什么意思了,北玄禁止人口买卖,也禁赌坊青楼,这分明是和律法对着干的地方,也难怪那时小二说“不卖行脚客”后玄萧还报上道时那小二露出震惊的表情,谁家正经和尚来这种地方?

那胭脂,怕就是进这种地方的暗语吧?

巫铭猜得**不离十。

玄萧在堂里寻了一处空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靠在椅子上欣赏台上的歌舞,就仿佛好像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似的,周围的人不是在谈些不能上台面的买卖就是在挑姑娘娈童。巫铭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但看玄萧已经落座,自己也不好在一边突兀地干站着,于是坐到了他旁边。

玄萧朝一个伙计招了招手,示意他去找什么人,然后抿了一口茶,一遍欣赏一人白舞,一边和巫铭聊天。

“老夫其实俗得很,你们那些文人大侠弹个琴写个诗我不怎么关注,倒是喜欢听这西凉曲,离了南樊,好久没见这么大阵仗了。”

巫铭看玄萧的样子,像是巴不得自己上去奏乐。

跳舞的那舞姬腰身柔而灵活,头顶假髻,戴玉钗,五彩接袖、紫丝布褶、白大口袴,脚踩乌皮靴,除了跳舞的,那些乐工则头戴巾帻,一身绯色,有二十多人,单是乐器就十九种。

一曲毕,坊主终于出现了,他看到玄萧的时候,表情直接僵住了,他愣了几秒,还是上前行礼:“贵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不知您今日前来小地,有何贵干?”他转头骂那传话的小厮:“你不是说来的是人货商么?怎么把我仇家给引来了?”

那小厮小心翼翼:“外头说他走的市侩道……”

玄萧冷笑道:“奕掌柜好久不见,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还说这儿怎么会有如此规模的大曲,原来是故人,看来你我缘分不浅啊。”

奕坊主道:“玄大人,做生意讲究一个信字,你说你市侩道,虽是故人,可叫我白跑一趟,也太没品了些。”

“老夫可不就是市侩道么?当年在南樊,老夫可不就是被明码标价的那个。”说着,他挑眉扫了一眼那巨幕后的男孩女孩,六年前他走火入魔后与这些人一样,都成了玩意儿。

那坊主只觉得脸疼,他僵笑道唇角抽了抽,他弄不清这玄萧想要做什么,叫停了舞乐,旁人不知所以然,纷纷散了,一会功夫本来嘈杂的戏楼安静下来。

奕坊主虽忌惮玄萧,但在自己的地盘上,底气倒也足,不止如此,他看玄萧的眼神让巫铭都觉得不干净,这就不止是底气十足了,这还有挑衅的意味。

玄萧勾起一边嘴角:“奕掌柜,怎么,还惦我这老骨头呢?年纪大了,折腾不起,老夫不是来找事的,当年辱我的人中,如今活着的就只剩个山千仞了。”玄萧这番话算是暗戳戳地警告他。

奕坊主现在自然是不敢对他怎样,他在南方生意做不下去就是因为一夜间,当年那些富豪权贵一夜死绝,他的乐坊陷入混乱,不得已离开那儿,这些年他一直在瓜州摸爬滚打才得以有今日的东山再起,没想到是这个缘故。

但是玄萧当年落难,被数权贵凌辱把玩的样子却深深地印在他的心底,人总是偏偏喜欢看高贵的被碾入尘泥,桀骜的含垢忍辱,他多少还是很想要尝尝那些人当时的滋味。

“继续想,你也可以和他们一个下场。”玄萧声音听不出情绪。

听到玄萧的这句话,巫铭脑袋“嗡”地炸了,玄萧有时在神志不清意识涣散时的反应终于是有了原因,身上有些不合理的伤疤也有了解释,玄萧在与他人有肢体接触后总想着洗澡,他当时还以为……

玄萧面色如常,面对奕坊主的目光,他的眼仍旧古井无波,只在心底觉得反胃恶心得紧。

“阿铭,抱歉。”

巫铭知道他是在说什么,巫铭不觉得他脏:“不是你的错。”

奕坊主三角眼一眯,明锐地察觉到二人之间微妙的气氛,笑道:“原来是有知己了,冒犯了玄大人。”

巫铭脸色铁青,怒目瞪着奕掌柜。

“好了,老夫不是来叙旧的,老夫不砸场子,只是要借坊主当个顺风耳,需用半个月,半个月后老夫自会离开。”

“这……”

“老夫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大可将老夫的踪迹告诉山千仞。”玄萧知道,山千仞在梦境受了反噬,没个把月是好不起来的,这才过去没多久。

奕坊主叹了一口气,他并没有那么相信山千仞,只是逸妹还在他那,他们合作的同时,对山千仞也是有防范的:“我没必要事事都告诉他,但我一向不做赔本买卖,你拿什么和我交换?”

玄萧一看有戏,回答:“你只要不做太过分,老夫可以当做从来不知道有这个地方。”

这句话的意思,便是许了这地方的存在,官府只要查不着,他也不会出手。

玄萧做出这一步妥协,可见他眼下十分需要这个顺风耳,坊主用几次消息换产业安宁,稳赚不赔。

二人签了契,这事便算是成了。

玄萧自顾自的回了房间,巫铭没有跟着一起回屋而是留了一下,他叫住了奕坊主:“你姓奕?”

“正是,不知少侠问这个做什么?”

“不知坊主可认得一个叫‘奕逸’的人?”巫铭先前答应要帮娑婆派寻人,可他自回了东都就一直杂事缠身,出征后更没时间去查了,这事就一直被搁置下来。

“不认识。”奕坊主礼貌地笑了笑,他不知巫铭出于什么目的来问他那调皮的妹妹,但出于保护,他不会说逸妹在山千仞那儿,只给他些线索,至于能不能查到就看他自己了:“奕姓是南樊大姓,北玄的云州也有姓这个的。”

“那凫州呢?”

“没有,也不可能有。”

“怎么说?”

“此姓皆出于南樊皇室,云州的奕姓是几十年前南樊内部斗败了后逃到那的,他们自视甚高,看不上寻常人,更不可能与他们通婚和迁移去别处的,云州与南樊接壤,他们可一直没有放弃打回去的想法。你这什么眼神?看我做什么?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心里可没有什么家族使命,我只想搞钱。”奕坊主道。

“多谢。”巫铭转身离开。

“等等……”这回换奕坊主拉住了他“你和国师……是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巫铭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秒他才从奕坊主的眼神里看出些东西来,他耳根一下就红了:“嗯……关你什么事?”

“诶,你俩谁在下面?”我只见过他在下面的样子……后半句他没敢说出来,但他实在是好奇,那样厉害的玄萧当初是不得已的,如今就不一样了,那都是出于本心啊!

巫铭:“?”

说到底,巫铭其实也没有细想过自己究竟该如何与玄萧相处,在东都时,他是因为原始的冲动,后来则是被玄萧的魅力吸引,再后来他想摆脱和改变却又陷的更深,从漠北古墓开始,他觉得自己真正地喜欢上了他,明确的,确信的知道了自己就是喜欢玄萧……”

“好好,我不问了,既然你们互相喜欢,那就互相扶持,好好过日子。”他取下一个小储物袋,此袋可装一方的物件,相当于一个低级的芥子。

他将储物袋塞到巫铭手里:“权当是随礼了,啊哈哈,记得打开看看。”说罢,他便离开了。

巫铭不明所以地打开袋子,里面有一只小巧的胭脂盒,他疑惑的打开胭脂盒便又慌忙地合上,脸都涨红了,这哪是胭脂啊?这是那啥才用的脂膏!先前玄萧进来时拿出来的胭脂盒也是……啊!

震惊了可爱单纯的巫铭一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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