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回来的时候,林栖刚刚洗完澡,正在吹头发。
睡衣是白色的背心裙,后背露出半边漂亮的蝴蝶骨,半干的头发顺着一截纤细的颈项自然垂下,脸上蒙了层水雾,皮肤像过了层滤镜一样白皙明亮。
即便不曾靠得很近,也给人一种干净的,香香的感觉。
许舒不禁想起,班上男生议论过林栖的好看,但一想到她这个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不是窝在琴房就是呆在图书馆,擅长以简短无趣的内容结束对话,发过去的微信好友申请多半是有去无回,便打消了进一步了解的心思。
以许舒的吃瓜精神,这些评价应该会滴水不漏地反馈给室友,再一起深入挖掘一下,哪个好友申请值得捞回来重新考虑。
但是对方是林栖,她断定和她聊不到一块儿。
再加上记着她对陆野态度冷淡,暴殄天物的仇,因而许舒一直敬而远之,这些评价也一并被压倒箱底。
表演完节目的的兴奋心情还没有散去,许舒她们三个回到寝室后,还在说个不停。
隔壁床的姜圆尝试让唯一安静的室友也加入进来,便问林栖:“有去看迎新晚会吗?”
“她这么忙,哪里会去啊?”许舒语带讥诮。
林栖关掉吹风机,很认真地说:“我看了,你们的歌舞短剧太棒了,谢幕的时候,观众都站起来了。”
许舒一愣,没想到林栖会有这么真挚的表情。
她眼睛含笑,黑白分明的眼珠上,蒙着一层水雾,有点好看,害得许舒差点翘起尾巴。
“嘿嘿。”许舒故作矜持地一笑,拼命掩饰住内心的得意。
姜圆对面床的李可向许舒眨了眨眼:看吧,林栖只是对社交慢半拍,并不是你平常说的那么清高。
许舒回敬一记白眼,平时她们仨聊起林栖时,她总是坚持说林栖孤傲不合群。
不知道那些话,有没有一两句不小心落到对方耳朵里,现在许舒心虚得不行。
三人继续聊表演的事。
林栖关掉吹风机后,就没有再打开,一边用干毛巾轻轻顺头发,一边欣然倾听,时而插入两句叹词。
对音乐的激情,使得她自然而然对室友的音乐剧抱以兴趣。
她们使用的配乐,声部的搭配,林栖都能言之有物地说出一二,说到喜欢的事物,也会露出眉飞色舞的可爱表情。
其他三人很乐意向她分享登台的快感。
姜圆和李可甚至拿出手机里的照片给林栖展示:“看,我跟余凡的合影,压轴的吉他手!我们学校摇滚社团的灵魂人物,帅吧!”
许舒抱着椅背不屑地说:“和某人比差远了。”
话音落地的一瞬间,许舒敏锐地捕捉到林栖翘起的嘴角。
接下来的好几分钟,她都在努力地压平!
虽然另外两个人立刻心领神会地说:“知道了,不及你偶像嘛!陆野最帅了。”
但是这种赞美,都远比不上林栖的反应给许舒带来的成就感。
原来这一个多月来,在寝室说陆野的好,都被林栖听进去啦。
家人们谁懂啊,安利偶像成功了!
林栖才勉强压平了嘴角,一抬眼,就看见许舒朝自己诡笑,满脸写着“懂的都懂”。
她一点也没有看懂,抿嘴垂眸,挪开视线,生怕心事被发现。
聊天的间隙,林栖拿起手机来刷,打开熟悉的app,“经常访问”一栏,指尖轻点陆野的头像。
陆野刚发了博,是张打篮球的照片,他确实穿着红色球衣,林栖不禁将手机举到面前,再靠近一点,嘴角是彻底压不住了。
视线挪到文字,不由得“咦”了一声。
“看不清高手的假动作。[裂开.jpg]”
后面挂了一条音乐链接,分享的正是“若有心,亦可与神祇相见吗?”那首歌。
底下,一同打球的某个没眼力劲的男生大剌剌地评价:“野哥被我的假动作虚晃了好几枪,气得一屁股窝在场边喝啤酒去了![大笑.jpg][啤酒.jpg]”
不出意料糟来大批粉丝“不可以欺负陆野”的警告。
林栖的视线钉在文字上良久,一种毫无来由的羞怯感涌上心头。
就好像是自己的假动作被识破了。
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毫无道理。
自己那只有僵尸粉的微博,怎么可能在茫茫人海中被陆野发现?
就算发现,以陆野的性格,又怎么会一声不吭地配合?
见鬼了。
听说疏于与人交往的人,想象力往往过于丰富。
何止是丰富?简直是危险。
一脚踩灭了被发现的可能性后,林栖点开评论区写道:“你见过鸵鸟吗?将头埋进地底下,假装和全世界不熟,那不是神经病,只是一种防御机制。”
发送成功,评论数五千加一。
相当于一粒沙子抛入大海里。
篮球局散场后,陆野毫无睡意,一个人在东操场跑圈。
会不会太刻意了?
他心神不宁,反复想起刚发出去的那条微博。
没有必要啊,为一个甚至谈不上认识的人。
终于,他停下脚步,一屁股坐到跑道中央的草坪上,拿出手机,没有点开自己的页面,而是先切了小号,用隐藏了关注和访问记录的小号进入“泔水车”的页面。
能不能换个名字啊……
他在心里嘀咕。
对方没有新内容。
这让他心头的阴云更加猖獗了。
好在“特别关注”对象,可以看到对方的发评,而把微博当树洞的泔水车小姐,十分心大地没有设置**。
一番繁复但轻车熟路的操作下来,陆野还是找到了她刚发出的那条评论。
鸵鸟,才不是鸵鸟……
他又嘀咕。
然后顺手翻上去,重温了一遍泔水车小姐最近的动态,期间嘴角一点点勾起。
自从那件事之后,他从茫茫粉丝中,发现了林栖。
也不是特意关注,只是闲时会随便看几眼她发了什么。
不知不觉中,她的追星历程,她的考学动态,甚至她岌岌可危的母女关系,和某些发完不久就会删除的暧昧情愫,便似流水般淌进他心里。
他不相信涓涓流水有一天也会卷起轩然大波,便大方地让它们住了进来。
你在桥上看风景,风景注册了个小号偷偷看你。
大概就是这么一个关系。
一个备受压力,无人倾诉,压抑迷茫的女孩,把自己当成灯塔,决定勇敢地追寻梦想。
这令初出成名的陆野价值感和使命感陡增,但却并不足以概括他关注起林栖的原因。其中一定还有某种更加微妙的因素,深究起来,连自己也说不出个大概。
在某个独自在工作室,为一段不满意的旋律自我折磨的深夜,他又点开了林栖的页面。
这次,对方晒出了维北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呜呼——”
凌晨三点,陆野在深夜无人的工作室发出欢呼。
封闭幽暗的工作室秒变夺冠的世界杯现场。
他一个人庆祝,比自己被录取还要开心。
林栖。
他从打码没打好的照片上艰难地辨认出这个名字,心中还没有确定。
新生入学的那一天,他特地从演出的另一个城市飞回来,忙急赶慌,只想碰一碰运气。
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想看一眼粉丝真容。
走上绝望坡,那个和自己一样穿运动装的女生被他一眼锁定。
一个人推着一个很大的旅行箱,背着高出她脑袋许多的吉他,勾着塑料桶的纤细手臂艰难地将手机举到耳边,背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就是她。
不知道为什么,陆野一秒也没有抵抗,就听从了心底那个没有来由的认定。
他上前,试探地喊出她的名字。
对方没有否认。
一片兵荒马乱之下,也没有察觉到其中异样。
毕竟,在咨询处领取资料时,也曾出示过录取通知书和身份证。
陆野了然,一切都符合他对她的想象。
只不过,在他掂量起和粉丝走得太近,会不会有什么弊端时,对方却抢先一步拉起了防线。
和陆野预料的种种走向都背道而驰,手机里隔着屏幕都能呼之欲出的喜欢,化作她满脸的疏离。
陆野心里头觉得奇怪,却下意识地配合她表演。
对她壁垒分明的安全线不敢进犯半步。
鸵鸟?
他看着手机里的文字,脑海中浮现出诸多细节——
在绝望坡帮林栖搬行李时,她无处安放的视线,花瓣落在她身上时,她手背和眼睫的轻颤。
还有在体育馆,两个座位之外,她紧贴着椅背,绷直的脊背,膝上蜷起的手指,以及离场时,从后方清晰可见的,红得要滴血的耳廓。
那时,陆野走在她身后,不敢靠得太近。
人群拥挤着向前,搞得他也难得地紧绷。
他心想,如果林栖一不小心回头,就上前告诉她一切,不管看到的人怎么想。
可是直到分岔路口,她也未曾回头。
而这个危险的想法,也在分开后不久就被打消了。
种种当时被忽略的细节在这个时候涌上心头。
给出了答案。
我的粉丝是个社恐。
他在心里盖章认定。
要小心一点。
不要吓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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