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布世博会主题曲的头一天,林栖身边一片愁云惨雾。
姜沉自从出事后,就再也没有露面,据说正在回家休养。
他背后那传统而体面地音乐世家,似乎也不站在他那边,出了事,竟在回应中一味地表示失望,甚至要跟他割席。
很难想象这对于姜沉来说,是多么残酷的打击。
林栖没有联系过姜沉,这个时候,任何安慰的话都是打扰。
她第一次翘了舞蹈课,躲在录音棚里一遍一遍听《万国》,心头阴云密布。
为了不再沉湎低落,她最终关了音源,走出录音棚,想找点事做,分散注意力。
陆野最近在外省演出,干脆去他公寓喂一下花宝。
林栖动身开车前往。
车停进车库,刷脸进了公寓,公寓空无一人,比往日稍显凌乱,一沓曲谱散落在沙发和茶几上,上面勾勾画画,看得出笔者没有什么好心情,吉他落在一旁的地面,一层薄灰上有一串花宝的脚印。
临近黄昏,最后一点阳光照进冷色调的窗棱,没有带来任何温度。
三花猫的食仓充盈富饶,就算全世界饥荒,这只胖猫也能依靠它堆成山的高级猫粮活下来。
它懒洋洋从窝里出来遛弯,像个肚满肠肥的地主。
林栖逗了逗猫,信步走到客厅一角的三角钢琴前,黑色的琴身触感温润,一尘不染。
她揭开琴盖,坐下弹了起来。
钢琴摆放的位置十分优越,旁边一扇落地窗承接了全屋最好的采光,阳光从窗外斜斜打进来,形成丁达尔效应,光柱斑斓地抚慰着她纤细修长的十指,十指跃动起舞,黑白琴键瞬间有了生命力。
她弹的是《万国》,由于心事堆成了山,本是万国来朝的朗朗曲风,不觉多了几分沉郁的气质,像那杯醇厚苦涩的黑咖啡。
与其说可惜这首歌,不如说可惜姜沉这个人更多一点。
她始终不懂,为什么像爱顿那样的人,可以在乐坛混得风生水起,而姜沉这样难得的音乐宝藏,却要被驱逐?
一曲弹完,林栖轻轻将琴盖盖回,再将琴凳复原。
蓦地,一双手臂从后轻轻圈住了她。
她回头,对上陆野疲惫却满含爱意的双眼。
“被我抓住了,偷偷来我家。”
上次之后,他们都心照不宣地没有联系过对方。
对于两个日程被塞满的艺人来说,三五天见不到一面再正常不过,一句“好忙”,日子就这样溜走了。可是心里的挂念和纠结却没有放过她,还将分分秒秒拉得老长。
林栖说不出口那句“想念”,但是看到喜欢的人出现的那种悸动和心软,还是在她眼眸添上无数的温柔。
“我很想你。”陆野低低地说,连日奔波使得他嗓音有些沙哑。
林栖仰起脸,他轻轻吻了上来,细密而轻柔,像是逗弄一只小猫。
林栖被圈禁在他的手臂和钢琴之间,下意识抓住他的衬衫衣领,不小心扯下一颗纽扣。
纽扣落到她掌心,令她晃神了一瞬。
“扣子……”
“别管它。”
陆野骨节分明的双手摩挲过她的颈项,捧住她的脸颊,舌尖探入,轻吻变作用力的吮吻。
林栖的侧腰硌在琴身边沿,随着陆野的用力,淤青的地方陡然阵痛。
“嘶——”她倒抽一口冷气。
“弄疼你了?”陆野立刻停下,有些慌乱地检查她的腰。
“不是你,是练舞弄的。”
陆野叹一口气,一矮身将林栖横抱到沙发上。
“不要动。”安置好她后,他去房里找药膏。
“我只是硌到了淤青的地方,不是瘫了,你不要小题大做。”
“我小题大做?”屋里传来高八度的嗔怪声。
“不知道还以为你挨揍了,跳什么舞种能把自己跳得跟挨了揍一样到处惨惨淡淡的?”不一会儿,陆野捧着一大盒瓶瓶罐罐出来,放在茶几上。
“商业机密。”
林栖掀起衣服扭头看了一眼,并不觉得惨惨淡淡,看陆野跪在地毯上埋头翻找药盒的样子,眼神里写满了“没必要”。
她练的不是普通的舞,全部动作在一个金属吊环上完成,一不小心掉下去,摔倒哪哪就青紫一片,她平衡能力稀烂,公司选这种舞,无异于将残疾人士丢入奥运赛场。
“谁要听你们公司的破机密。”陆野头也不抬。
“找到了,”他从那一堆瓶瓶罐罐中,挑出一瓶小棕色的药油,“小夏从泰国帮我买的,每次练舞磕碰我都用这个,效果很好。不过要用力揉进去,所以揉的时候会有点痛。”
“唔。”
林栖侧坐在沙发上,一手抱着膝盖,一手背过去,将侧腰的衣服掀起来。
淤青的地方在侧腰连着后背,她很自然地以为陆野会帮她揉。
薄薄的背脊微微弯曲,腹部和大腿贴合在一起,线条优美,标准的舞者身段,可惜一动就露馅。
陆野没想到她大部分的淤青在背上够不着的地方,光裸的雪白色肌肤被淡淡的青紫蚕食掉一片,显得完好的部分更加娇嫩,再上面一点隐约露出细细一条内衣的边。
他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喉头不断发紧。
林栖认真地咬牙等待着,因为他那句“要揉进去,可能会痛”而作着心理准备,全然不知对方正在剧烈挣扎之中。
花宝悠然步入这个静止的场景,踱步一周,陆野已经将后戏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因为自己的想入非非,在脑子里打了自己两巴掌。
买套的时候怎么那么潇洒,这个当下,顾及的全是对方的伤势,对方的毫无防备,对方的不同频。
天人交战,眼里的星火明明灭灭,最终下了个不怎么样的决心:走一步算一步。
“咳咳——”陆野僵硬地靠近一步,却发现对方早已没在等着他,而是将注意力投射到手上的一张稿纸中。
茶几上散落的曲谱中,有一张《万国》的版权购买合同,不知道是第几稿,废弃了被陆野拿来当草稿纸用。
林栖脸色骤变,“你要买《万国》的版权?”
“商业机密。”
陆野原本还嬉皮笑脸,在他心里,这事没什么。
林栖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严肃。
“真的买了?”
陆野心猿意马的思绪也跟着拉了回来。
“正式合同都签了,怎么,你有意见?”
林栖看着他,鲜少流露出这样着急的神色。
“所以,是你爆料害他,再买他的版权?”
好像急着想要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可是怀疑已经产生了,答案还重要吗?
陆野不敢置信。
“在你眼里,我是爆料害他的那种人?”
“这种操作实在太……”太丝滑了,任谁都会顺藤摸瓜想到他。
“我要知道他隐婚,至于吃那么久的飞醋吗!”
话一出,陆野立刻别开视线,从耳骨开始红起,红温迅速蔓延。
林栖一愣,心里五味杂陈,沉淀了半晌,还是说:“即便不是你爆料,趁人之危,乱中牟利这种事,也不太厚道。”
陆野轻蔑一笑,“我不买下来,这首歌就要下架了,现在双赢,虽然是青鸟高层拍的板,但姜沉也是心甘情愿卖给我,希望这首歌出现在世博会的舞台上。对他来说,这是《万国》最好的归宿。不信的话,你亲自去问他。”
这就是当艺人和自立门户的区别,姜沉再红,再有地位,版权也在经纪公司手里。
即便姜沉不同意,恐怕也很难保住。
林栖还是相信陆野的话,姜沉如果处于理智状态下,多半也会赞成这样做。
但是,心上还是扎了根刺,难免觉得面前的人血有些凉。
她没将这话说出口,权当退让,也是没掌握确实证据,就怀疑陆野爆料的歉意。
但仍旧忍不住问:“那你买下《万国》,是想要它有个好归宿,还是出于自身利益?”
陆野笑得很凉薄,“林栖,你也接触娱乐圈好些年了,怎么还这么理想化呢?不管是爆他的料,还是趁乱买他的版权,都是这一行再正常不过的操作。这个问题根本不值得想。”
比选择自身利益还要可怕的是,他连思考都没有,只是出于惯常的手法,出于一个猎人的直觉,就扣动了扳机。
林栖觉得周身冰凉,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因为理智告诉她,陆野的做法确实是最优解。感性上的事一旦说出口,又未免显得圣母心泛滥。
很难分出对错。
涉及事业上,他们都有一条壁垒分明的界限,不容许他人进犯半步,围起来的是用经验、**和前半生故事砌成的原则和价值观。
察觉到林栖的不适,陆野放缓态度,拉了拉她袖子,“好啦,过来,我帮你上药。”
林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陆野不解又耐着性子地看着她。
“我不想上药了,抱歉,我想,我得先走了。”
.
凭什么怪他呢?林栖在开车回去的路上心想。
他在他的钢铁森林里游刃有余,她却总把他当成乐队时期,那个弹着电吉他,无拘无束的大男孩。
可是……
她开不下去,索性将车停在路边,登上小号写道——
“他歌里对这个世界的讽刺,讽刺回了自己身上。
他对自由的歌颂化作了无数粒安眠药躺在床头柜里。
这就是成长吗?”
[猫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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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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