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泽打车到僻静的酒吧门口,只见李子维醉意朦胧地蹲坐在门口台阶上,大汗淋漓,手却环抱胸前,看起来十分委屈落寞。似乎是察觉到有人来了,李子维抬头望了一眼,看见谢时泽的时候,几乎就要哇哇哭出声来。
谢时泽下车时顿了一下,待车穿过狭窄的街道扬长而去时,他已经坐在了李子维身边。
“说说,怎么了?”谢时泽有些不冷不热地道,一边扒开李子维就要攀到身上的胳膊。
李子维摇了摇头,痴痴地看着他,“泽,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谢时泽一听,立马明白了,这小子必然是在他心心念念的学姐那儿吃瘪了。他在脑中仔细思量该如何开导情窦初开的小伙子,可怎么想,都没有个合适的答案。
“不信,大部分的一见钟情都只是见色起意罢了。”
李子维笑了一下,“我也不信。我自己是个什么人也是清楚的。但有时候,它就像魔咒凭空降临到了自己的头上,像块狗皮膏药一样,撵都撵不走。”
“你不会告白失败了吧,你不是说要日久生情吗,时机未到,还需努力。”
李子维又缓慢地摇了摇头,“没机会了,学姐他有喜欢的人,而且比我优秀多了,人家那才是郎才女貌。”他撇撇嘴,“怎么感觉我好惨啊。”
谢时泽原本还想安慰他几句,但事已至此,倒是没有开口的必要了。他转移了话题,“心情不好,可以找我,干嘛来这儿喝闷酒啊,我们家可是有禁酒令啊。”
“要是被爷爷知道了,铁定要把你从巷头追到巷尾。”
李子维幽幽长叹一声,“你还说,我哪儿找得到你人啊,这些日子就像丢了魂一样。你吃饭都吃得没往常香了。”
谢时泽无奈笑笑,不知如何解释。“最近遇上了些事。”
“又做梦了?”
”还是和以前一样,雾蒙蒙的,啥都想不起来。“谢时泽皱了皱眉,随即展颜一笑,把李子维从地上拎了起来,”走了,天都快亮了。“
一路上,李子维不时赌誓说自己以后要清心寡欲,再不自寻烦恼。谢时泽左耳进,右耳出,应和地点点头,想着,李子维那天要是成了和尚了,自己就赌上身家去给他修个金庙。
到了校门口,谢时泽停下脚步,“我还有点事,就不进去了。“
李子维狐疑地打量他,“你不对劲啊。”
“算了,随你吧。”他摆摆手,转头就要走,却又停下脚步,看向谢时泽。
“我在酒吧看到张雨微了,你一定想不到,她现在在合川大学念书。”
张雨微,这个名字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几乎像一根刺般扎进了谢时泽的眼睛。恍惚间,过去的岁月像一张珍贵的画幅,从匣子里逃了出来,暴露在天光之下。
他想起了那个女孩儿红着眼睛的神态,想起她抱着书昂着头从自己身边掠过的傲然……张雨微,他轻声念叨着这个名字。
李子维目光沉沉,声音低哑,“泽,我告诉你这件事是不想瞒你,你别去找她,行吗?”
谢时泽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愣愣地看了他一眼,顺从地点点头。
李子维轻轻笑了一下,大摇大摆地向门口走去。他的心情好了很多,但一种隐隐的担忧又悄悄爬上心头,他喝闷酒,一半为自己没开始就结束的爱情,一半为了张雨微。
谢时泽回到医院时,天已经亮了,温度迅速攀升。他买了早饭,路过诊疗室时,蓦然听见郑南萧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郑南萧的声音依旧和平日一样清清冷冷,在一片白璧的医院里,似乎更冷了。坐在他对面的医生含着笑,偶尔点点头。不多时,谈话结束。
谢时泽看见郑南萧将一朵白玫瑰放在医生的办公桌上,起身离开。
谢时泽和郑南萧于门外迎面相对,他尴尬地笑笑,没说话,十分熟练地握着郑南萧的手臂就要把他往病房那边送,但郑南萧停下脚步,指了指医院大门的方向。
“我已经办了出院手续,本来也没什么事儿。”
谢时泽微微一怔,随后脑子转过弯来,笑了笑,“行,回家吗,我送你回去。”
郑南萧皱了皱眉,看着谢时泽的神情有些不对劲。谢时泽默默撇过脸去,心里不禁埋怨,到底又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大神,让他动不动就要以这种夹杂着蔑视和厌恶的眼神看他。
自己大概是与合川大学犯冲,一个两个的,都来找麻烦。
心里这样想着,嘴里也不免咕哝了一句,“我简直是天底下第一冤枉蛋!”
郑南萧纠正他说,“傻蛋!”这个词说得字正腔圆。
谢时泽一下子气急,“你这人,我好心好意帮你,你怎么还骂人啊。”
郑南萧没理会他,轻轻哼了一声,接着一瘸一拐地往门口走。清晨的医院走廊里,来来往往的病人不是脸色发黄,就是佝偻着身子,脚步踉踉跄跄。
谢时泽环视了一圈医院走廊,觉得这光景太过惨淡,看了一眼郑南萧的背影,还是追了过去。
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
他觉得自己不能跟郑南萧这种翻脸无情的人讲道理,说实话,他活了这么多年,没见过这种上一刻还笑意盈盈,下一秒就眼里带刀的。就算见过,他也不可能和这种人成为朋友。
他觉得自己之所以跟着郑南萧,就好像是染上了七白元的病症,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
他藏在心底里的创作冲动,需要一点引子,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还需要一点暴虐和杀害。总之,怎么刺激怎么来。
谢时泽和郑南萧一起上车,兜兜转转,他竟发现郑南萧的家就咋合川大学附近的一个小区内。
“你家离学校这么近吗?那为什么还住校啊?”他不由地发问,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有种窥探别人**的感觉。
郑南萧明显是不在乎的,他随口答道:“是亲戚家闲置的房子,我过去住两天。”
谢时泽默默点了点头。
小区有电梯,对伤残人士比较方便,谢时泽就只是跟在郑南萧身后,虚虚地扶着他。
打开门,房间里漂浮着浅金色的灰尘,看起来确实很久没人住了。郑南萧腿上有伤,不方便行动,本来走了这么久,就已经疼得有些气喘。
谢时泽也没多说,找了些工具就开始大扫除。
郑南萧看着他忙前忙后的身影,脑中一片茫然,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在手机上点了两份外卖。谢时泽忙完后,午饭时间差不多到了。
“吃饭。”郑南萧把一份牛肉拌饭推到谢时泽面前,顺带给他递了杯冷饮。
谢时泽确实也有点饿了,吃到一半才发现郑南萧没怎么动筷子,而且自己吃的是拌饭,郑南萧面前就摆放着孤零零的一碗蔬菜粥。
“吃粥怎么能吃得饱?省钱也不是这样省的。”他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放下筷子。
郑南萧刚想说,不是为了省钱,就看见谢时泽拿着几个盒子进了厨房。不多时,几碟菜就端到了桌上。
“早上买的,不吃浪费了。你有洁癖,都是你的。”
他指了指那几样菜,有种指点江山的气势,看了一眼郑南萧后,满身的气焰瞬时熄了,只是口中仍嘀咕道:“天天喝粥,粥有那么好喝吗?”
郑南萧不禁一笑,顺着他的意拈起几块红烧肉,伴着粥一起吞了。
“你这几天在家休息,会做饭吗,总吃外卖也不干净。”
郑南萧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会的,饿不死。”
“你看看,饿不死,这是人类生存底线好吗?”谢时泽不知怎么的,总被郑南萧的三言两语挑动得心神不宁。
郑南萧不应他,安静吃饭。
房间里的事情收拾得差不多了,谢时泽准备回学校,虽然他对郑南萧的生存技能存有怀疑,但他最近欠的课太多,再不回学校怕是要成为第一个受处分的学生。
“有什么事要帮忙的,打我电话。”谢时泽比了个手势,转身要走,却被郑南萧叫住了。
郑南萧有些犹豫,还是开了口,“你方便的话,可以多去看看齐筠老师吗,他年纪大了,身体不好。”
可能是不习惯这种求人帮忙的口吻,他微微抿了抿唇。
谢时泽看着他,挑眉一笑,“方便至极。我还欠齐老师几张素描作业呢,我得天天缠着他。”
“还有,不要告诉他我受伤的事。我请假,是因为感冒了。”
谢时泽点了点头,“还有吗?”
“没有了。”
门被轻轻地带上,郑南萧听着走廊处那轻轻重重的足音,眼睫微颤,抓过了沙发一侧的青色恐龙玩偶,两只瞪圆的金色眼睛,露齿笑容,看起来有一种欠揍的滑稽感,又夹杂着一丝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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