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之后，你的沈玉璟的关系发生了质的变化。他告诉你他已经辞了原来的工作，以后晚上会早点回来。
好几次，你看到沈玉璟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最终他又默默关上门出去了。
每天早上，你能看到餐桌上扣在盘子底下的早餐和旁边贴着的便条；中午的饭沈玉璟也会做好放在冰箱，他教了你微波炉的用法；晚上一到饭点，他基本都会及时回来。
你也开始学着自己做家务，从简单的扫地、拖地到洗衣服、晾衣服，最后你甚至缠着沈玉璟让他开始教你做饭。
但他和你之间似乎有点奇怪，那不是体现在他对你的态度上，而是你和他的相处模式上。
那天之后，你在公共区域慢慢看不到任何关于沈玉璟的东西，他小小的卧室每一个角落都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甚至他在早上出门时会锁上自己的卧室门。
吃完饭他会单独洗自己的碗，每天早晚他会给整个屋子消两遍毒。
你起初问过他在干嘛，但他没有回答。
这天，正在厨房学着做饭的你不小心被刀切到了食指。只是一个小小的伤口，但沈玉璟却显得紧张无比，他小心翼翼拿出创可贴给你贴上，还从他拥挤的房间中拿出一粒用纸包着的药，“吃了。”
看着你的眼神严肃认真，你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不由得听话乖乖就着水将药片咽下去。
尽管沈玉璟对你的态度好了许多，但自那天起，他再也没让你进过他的卧室，那方天地仿佛将你隔绝开来。
直到这天早上，你出门看到钥匙孔里插着的钥匙，想到他应该是忘记拔了。
想到这些天沈玉璟的怪异举动，你拧着钥匙轻轻转动门把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狭窄的空间几乎没了容人的地方，你将将顺着衣架和床之间的缝隙挤过去，看到了紧锁着的几个抽屉，但最下面的抽屉的钥匙却插在上面。
你突然想到沈玉璟生病那天，你看到的照片，一阵好奇心涌起，尽管你心里一再劝说自己偷窥别人的**是不对的行为，但最终你还是打开了那张抽屉。
抽屉里被塞得满满当当，最前面摆着一盒药，你拿起来，上面写着“艾滋病防治药”，你难以置信打开盒子，里面的药片和你那天吃得一模一样。
联想到沈玉璟这些天的异常模样，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你心头浮现。
你再也拿不住手中的药，想起中学课堂上老师教过的知识，心上愈发害怕，
你害怕的不是沈玉璟会传染给你，而是艾滋病会夺走他的生命。
尽管你和他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这个比你大不了的男子，他身上的脆弱、敏感和善良温柔无一不感染着你。
你就这样呆呆坐着，不知过了多久，卧室门再次被打开，沈玉璟看到坐在床上的你，嘶吼道：“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思绪飞回，你紧紧抓住沈玉璟的手，眼中满是急切，“沈玉璟，你别怕，只要你积极治疗，活个十年八年没问题的。”
或许没想到你会如此直白地将这个问题剖在表面，他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蜕尽，语气也有几分磕巴，“滚，你给我滚，从今天起就给我滚出去。”
你从来没想过他的反应会有这么激烈，只能任由他将自己推出卧室，却没看到他眼角的泪。
你回到自己的房间，身后传来他的声音，“今天你就搬出去，房租我会退给你。”
你还想劝几句，却被他“彭”的关门声劝退。
不到一月经历这么多事，一股巨大的茫然冲击着你的心，你呆呆地收拾着东西，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
沈玉璟走进来，将那一千两百块钱完完整整放到你的床上，他的神色已经平静了许多。
你还想和他谈谈，但他打断了你，“韩明轩，我知道你是好意，我的事，以后不用你管。”
你放下手中的衣服，焦急道：“沈玉璟，你别怕，真的，只要你配合治疗，这几年都会没问题的。”
“韩明轩！”他冷哼一声，“你个大傻瓜。我得艾滋了，是艾滋，你懂不懂，会传染，会死人的。”
他的声音愈发尖锐，“我不想传染给你，你这个笨蛋，赶紧走。”说完，剧烈咳嗽起来。
他还想去给他倒杯水，他转头回了自己房间，只留下最后一句话，“别管我了，你想被我传染，让我内疚一辈子吗？”
等你收拾完东西，已是日落西山。
沈玉璟的卧室门再也没有打开过，你还想跟他打声招呼，正要转动门把手，里面传来一声沉闷的“快滚。”
你推开门，行李箱的轮子和台阶摩擦的声音响在空荡的楼道里，黑漆漆的楼道只有从小窗漏进来的几丝亮光照亮前行的路。
出了楼门，你抬起头，熟悉的房间黑漆漆的，没有一丝灯光。
走在路上，你万分委屈，不知道和沈玉璟的关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们不是前几天才和好吗。
艾滋病又怎么了，只要注意又不会被传染，沈玉璟为什么这么抗拒治疗呢？
半个小时后你才走到熟悉的巷口，布告板的单子又换了一批。
月光与灯光交织，两道影子混在你的脚下，明暗交杂，时短时长。
道路两边的小店依旧热闹，划拳声、拼酒声、笑骂声此起彼伏，却都被你隔绝在世界之外。
你拉着箱子茫然地往前走着，影子时而没在脚下，时而跑到身前。
不知走了多久，耳畔的吵闹声渐渐安静，一道陌生的声音唤回你的思绪，“小哥，住店吗？”
你转过头，是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妇女。你摇摇头，不过确实意识到自己改找个地方住了。
二十分钟后，你躺在酒店的大床上，手机的屏幕亮了又暗。你翻来覆去，空荡的房间满是你叹息的回响。
纠结了半天，你决定给母亲打个电话。
拨起之后，你又打算挂了，毕竟这是沈玉璟的私事，给母亲说也不太好。
你还在犹豫，电话已经被接了起来。
“喂，”温柔的女声响起，让你的情绪再也控住不住，抽哒哒哭了起来。
“轩轩，你怎么哭了？”那边的女声焦急，“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你深呼吸几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妈，没有。”
你扣着手指，万分沮丧，“妈，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轩轩，你怎么会这么说呢，你是最棒的孩子，”母亲温柔地安抚你，“轩轩，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方便的话，可以告诉妈妈，妈妈帮你出出主意。”
你突然想起，对啊，老妈活了几十年，说不定就有办法，之后你将这几天经历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说到你和沈玉璟吵架，母亲冷静给你分析，“轩轩，这件事你们都有错误，不过你能及时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是好样的。妈妈本来不放心，你这次自己一个人跑这么远的地方，但现在看来这对你的成长也十分有利，或许你一个人走走，能见识到更多的东西。”
“你给人家付钱让人家照顾你，这是正当的交易关系。但交易之外，还有人情，毕竟你们没有完全约定那些钱控制的服务范围，况且这个房子还是只有你们两个在一起住，除了钱财交易，人际关系的处理也是相当重要的。谁都有生气，口不择言的时候，最重要的是事后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为之做出改变。显然你和他都做到了，这就足够了。”
听到你照顾了沈玉璟一夜，还学着做家务的时候，母亲开心道：“我的轩轩长大了，那等轩轩回来，妈妈尝尝你做的饭。”
之后你说到今晚发生的事，母亲温柔安抚你，“轩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这孩子赶你走，是为了不传染你，毕竟这病你也知道他的危害。作为你的妈妈，尽管知道你和他都做好了防护措施，但仍然很担心，毕竟我不能去赌一个概率，尽管它可能只有万万分之一，但妈妈也不敢，你要是被传染了，妈妈该怎么办。”
“你现在离开，在妈妈看来是最正确的抉择。你认为他应该积极接受治疗，可是你刚才给妈妈说了，他的经济状况显然不容乐观，你当然可以借他钱，妈妈也可以，可之后呢？对他而言，维持这个病不恶化是一笔巨大的开支，这个钱对你、对妈妈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他来说是天文数字。你想免费送给他，但他肯定不会接受。你想想一个陌生人给现在的你远远无法偿还的好处，你会开心吗？这对他来说只会是巨大的负担。而且，听你说，这孩子很要强，更不可能接受你的好意了。”
听完母亲的分析，你有了更清楚的认知，“那妈妈，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让妈妈想想。”
随后，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过了很久，母亲有些奇怪的语气再次响起，“轩轩，你说那个人叫沈玉璟？是不是一个二十出头，长得白白净净，还不太爱说话的青年？”
“是啊，妈，你怎么知道？”
那边的呼吸有些沉重，说话的语气也郑重起来，“明轩，那个沈玉璟，可能是你沈阿姨家那个好几年没消息的孩子......”
母亲的话让你的心愈发纷乱，那个清俊孤寂的沈玉璟，居然有可能是自己的表叔，那现在沈玉璟......
“对了，轩轩，你现在给我发张他的照片。”母亲的声音再次响起。
好在前几天你在沈玉璟生病照顾他的时候，拍了几张照片，那时的你只是想记录一下自己之前从未干过的事，却没想过会有这样的用途。
“妈，我给你邮箱传过去了。”
过了很久，母亲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他就是你沈阿姨家的孩子。”
平静下来之后，母亲开始给你讲起了故事。
那是一个关于韩家、关于曾祖父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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