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在门外,惊鸿一瞥,没有看得分明,以为是个年轻男人。现在端坐下来,趁着对方不注意,姚昕语争分夺秒地打量了几眼,发现对面这个男人应该是比自己大了几岁,大约三十上下的样子。当然,绝对谈不上老男人,不过客观来讲,肯定是比自己大上好几岁。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高高瘦瘦,发际线很正常,和想象中的中年发福油腻大叔完全不搭界。无论是露出的一截衬衣,还是挂在墙角的外套,都熨烫得服服帖帖,没有任何明显的褶皱或毛躁的线头。
她飞快地瞄了一眼对方翻开菜单的手指,连指甲缝都打理得清清爽爽,可以看到健康的小月牙,进一步印证了干净整洁的第一印象的真实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于人生的第一次相亲,姚昕语提前抱了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各种负面意义上的胡思乱想以及自己吓自己。
“我提前订了这个套餐,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忌口或者其他想吃的,还能改。”对方将展开的菜单朝向了姚昕语。
“没有忌口,我不挑食,就按照你订的来吧。”姚昕语微笑着说,反正她也不懂茶道,就随便来点儿点心之类的尝尝看吧。
相亲对象似乎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人,意外地正常。
这个发现反而令姚昕语有些无所适从地紧张起来,她收在桌下的一双手轻轻地搓了搓。这样一来,自己提前琢磨了半天的各种预设和相应的对策一下子就被推翻了。
“我听说,你现在在学校里工作。”相亲对象先行打开了话题,“刚刚隔壁的是你同事?”
“算是吧。不过,他是讲师,我只是负责行政这块儿的。”
姚昕语抬头瞄了相亲对象一眼,不知道对方刚刚去开门的时候听到了多少。
首先,她没想到会在这地方碰到周拓宸,不过看样子他应该也是来相亲的。其次,他竟然莫名其妙地给人家姑娘介绍偶遇的路人甲是自己的异性室友?!
姚昕语简直要怀疑周拓宸是利用她故意劝退人家姑娘,否则她想不出,听了这话,哪家姑娘还愿意继续相亲。
“是你的室友?”
“嗯?!”姚昕语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愣愣地盯着对方的眼睛,仿佛在质疑对方是否会读心术。
不对,是他刚刚听到了完整的对话。
紧接着,下一秒,姚昕语就将脑子里正在胡思乱想未经证实的信息碎片稍加整合,就一股脑儿倒了出来,“他瞎说的,我们提前约了话术,是为了破坏相亲。”
“帮他破坏,还是帮你破坏?”对面的男人看样子像是在努力憋笑。
“我?我可没有那个坏心思。”
敲门声适时地响起,前来送茶的服务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暂时打破了结界。
“所以刚刚的是你的邻居?”
“算是吧。”姚昕语一边淡定回复,一边默默自我催眠,隔壁房间的邻居也是邻居,算不得撒谎。这八字还没一撇呢,这等容易惹人遐想的事情,没必要竹筒倒豆子,讲得那么清楚。
她摸了摸茶杯外壁,是凉茶,赶紧抿了一口。
“你现在没住家里?”
“我妈怕有人找到家门口,就让我住在学校里了。”姚昕语想了想,确定爸妈并没有将对方的大名提前告知自己,喊人家“许先生”着实生分,也太正经,不利于自由发挥,“那个,不好意思,请问我该怎么称呼您?”
“你不记得我了?”
“您认识我?”姚昕语眨了眨眼,观察着对方并不像是故意要来套关系的样子。再说了,眼下这光景,避之不及还差不多,谁会反其道而行之呢。
“看来已经不记得了,”对方稍微停顿了一下,难掩失望之情地勉强笑了笑,“我是许泽熠。”
叫“泽熠”?算了,好像还不如“许先生”正常。姚昕语回以尴尬的笑容,“那个,不好意思啊,我确实记性不太好。不过,我爸妈应该已经和您介绍过我的基本情况了吧。”
“嗯,简单说了一些,我也是从我爸那边听过来的。”
“难为叔叔还愿意给我爸爸这么一个面子,不过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许先生您也不要有什么压力,既然是家长交给我们的任务,那我们做子女的就尽量走个过场,意思意思,让他们放个心就好。”
初步判定对方是个正常男士之后,姚昕语不知不觉卸下了重重的心防,注意力也慢慢转回了新上的茶点上。
“走个过场?”
“是啊,我听说叔叔和我爸是好朋友。不过,就算是好朋友,也不用堵上自己儿子的幸福,叔叔的好意我心领了,对您也是。”
爸爸的朋友多半是生意场上混的商人,看许先生的打扮,多半也**不离十。
姚昕语答应爸妈来相亲的时候,私心里就想清楚了,吃吃喝喝可以,真情实感免谈。她只是给双方的老父亲卖个面子,至于嫁给大佬当个富贵花瓶,并不在她的人生规划之中。
娶她这个家道中落的独生女,能有什么好处?除了有几分姿色,不外乎好拿捏,能乖乖听话。只是,钱这个东西,自己家的都不一定守得住,更不用提别人家打下的江山了。
“我可不是来走过场的。”许泽熠温和地笑了。
“我看您人挺面善,就实话实说吧,我家这情况,和倾家荡产没什么区别。别说几年,可能十几年都翻不了身。”
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笑起来的时候更显儒雅的气质。如果放在以前,姚昕语兴许会大大方方地多看几眼。但在这种节骨眼上,愿意主动来相亲,反而让人不好意思拖对方的后腿。
“我知道,不过我又不指望从你身上获利。这么说,你是打算来走个过场就走?”
这一问,倒是提醒了姚昕语此行肩负的重要使命。她已经在叶蓓文面前表过态了,只有好好相亲,才有谈判将可可带回身边的资格。
“倒也不是。”姚昕语意识到不小心说多了,“我的意思是,我们都不要有压力。”
“我看你和以前还差不多,倒是没什么压力。”
姚昕语在一瞬间怀疑起了自己的智商,先前想了半天,确实不记得什么时候和名叫许泽熠的这个男人有过什么深交。
妈妈说,爸爸和他爸爸有过过命的交情。难不成,自己也和他有过什么过命的交情?
“我们在哪里见过?”她还是忍不住发问了。
“那林泽熠这个名字,你还有印象吗?”
林泽熠。
只不过换了一个姓氏,姚昕语的大脑却像是某种条件反射似的,迅速起了反应,记忆的闸门一下子如泄洪一般被冲开了。
她再次抬头,认真盯着面前这个男人。
“林林哥哥?”
普通话换成海州方言,喊出来也就没有那么肉麻了,只有隔着漫长岁月的亲切和小女子的温柔。
“我还以为你真的失忆了呢。”姚昕语曾经认识的那个林泽熠回答道,不等她追问缘由,继续解释道,“我爸妈离婚之后,我就改姓了,跟我妈姓。”
“阿姨还在美国吗?”
“挺好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一段时间了,我爸年纪大了,又没有其他孩子,接下来家里的事务还是需要我接管。”
“阿姨同意了?”
“人老了,也心软了。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还能怎么样呢?”
姚昕语似乎能理解为什么会有这么富贵的家庭主动来向爸爸提议相亲了。
林泽熠上中学的时候,她还在上小学。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拉着人家的袖子,当着两家人的面,说长大以后要嫁给林林哥哥了。
姚昕语自动屏蔽了这一段,努力回想二人之间有没有其他能开启叙旧的正常话题。
如果没记错的话,林泽熠家好像是高考离婚家庭,林叔叔和许阿姨应该是在他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分开的。再后来,许阿姨带着林泽熠去了国外。
她并没有机会见到成年的林泽熠。
“你和小时候不一样了,我一下子没认出来。”
“你和小时候倒是有些神似,我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你明明知道是我,还愿意来相亲呀?”姚昕语彻底放松下来,开始寻摸眼前的一色茶点里有没有自己爱吃的种类。
“就因为知道是你,才来的。”
“怎么?你爸妈也开始逼你相亲了吗?”
“没有人逼我,我是专门来看你的。”
“怎么样,遇到故人亲切吗?”
“亲切。你呢?”
“我也觉得还蛮亲切的,你竟然还记得我喜欢吃的东西。”姚昕语低头看了一眼,用筷子夹起了最近的一块绿豆糕,伸到了对面,“这个是你喜欢的吧,这块你先吃,别光顾着讲话了。”
林泽熠歪头观察了一秒,伸手接过了姚昕语手中的筷子,又将自己面前盛放薄荷凉糕的小碟子递了过去,“这个给你。”
“谢谢。我们这样不像相亲,倒是像来探店的。”
姚昕语顺手去接,林泽熠似乎没有松劲,她又轻轻拽了一下。
“你现在还愿意和我结婚吗?”
“嗯?”姚昕语送了手,碟子悬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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