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是伴随着一场大雨到来的。
那场雨下得最盛的时候,帕洛玛还在监狱的干草堆上睡觉。她并没有睡熟,紧握住左手,银戒指传来的异物感让她感到安心。
她不记得这是自己睡在干草堆上的第几天了,这里没有日夜之分,甚至连一日两餐都是不准确的——有时候她还不太饿就送来了下一顿饭,有时候她饿得没有力气发怒了才会送来下一顿饭。时间被监狱的守卫给蒙蔽了。
“帕洛玛·海提斯。”守卫站在牢笼门口冷声冷气地说道,“有人找你。”
帕洛玛不耐烦地转过头来,正对上一双纯金的眼眸。眼眸不带任何感**彩地凝望着她,她呼吸一滞,随后顺从地坐起身来。
“阿拉里克大人,她就是我们在城里抓到的女巫,请您务必小心,她十分危险。”随着门锁被打开的轻响,守卫恭敬地和陌生男人说道。他的额头上有一抹干枯的血迹,估计前不久前刚被人打破了头,不知道是他的主人亦或是哪位烈性的囚犯,帕洛玛愉悦地笑了起来。
“轮得到你来提醒我?滚出去。”男人说道。
守卫慌张地看了男人一眼,帕洛玛笑得更大声了。他恶狠狠地瞪着帕洛玛,做了个威胁的唇语后,不情不愿地离开了监牢。
男人推开门走了进来,又把门关上。他蹲在帕洛玛的面前看了她许久,才缓缓说道:“我叫阿拉里克。”
“你好,阿拉里克。”帕洛玛从善如流地回应,“我叫帕洛玛。帕洛玛·海提斯。”
“你知道我为何而来。”阿拉里克说。
他的口吻十分克制,也没有和帕洛玛有任何肢体接触,他担心女孩会怕他。
但他显然想多了。
“我不知道。”帕洛玛耸耸肩,语气里带着傻子也能听出来的轻蔑,“我又不是个真的女巫。”
“你当然不是女巫。”阿拉里克笑了,他外貌十分俊美,笑起来却带有一种非人生物的异样感,仿佛被蛇盯上,“你是我的奴仆。”
“我不是谁的奴仆。”
帕洛玛不悦地看着他,眉眼沉沉,“你这个好运的笨蛋。你这条蠢龙。”
他当然是好运的。
阿拉里克并没有因为挨骂而感到愤怒,女孩的辱骂并不能改变事实——事实上,帕洛玛喝下了龙之血,她现在在契约上是属于黑龙的了。更妙的是,喝下龙血的人竟然是个天生的术士,并且她没有因为双重魔法的反噬而死去。
“你需要我。”阿拉里克没有张嘴,但他的话语准确无误地传进了帕洛玛的头脑中,“别挣扎了,我带你离开这里。”
“别对我用读心术。”帕洛玛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难道你不知道随意窥探别人的心灵是很不礼貌的吗?”
“我不知道。”阿拉里克的笑意淡了,他懒散地说,“我只是一头龙。”
而这头丝毫不知道“礼仪”二字如何书写的龙带着监狱里的囚犯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宫廷。
“哇哦。”帕洛玛毫无感情地惊叹道,“我只是医生的女儿,一介平民,没想到有朝一日也能参加皇室的宴会。”
“你才不是平民呢。”龙嗤之以鼻,“你是个囚犯。”
帕洛玛恼羞成怒:“闭嘴,蠢龙!”
“你敢凶我?我一张嘴就能吃了你。”
“那你来吃吧,你张口就能咬碎我,我真害怕。”
“阿拉里克大人,海提斯小姐。”一位侍女迎了上来,低眉顺眼地说,“请让我带二位去洗漱。海提斯小姐,您的家人很快就能到来。”
帕洛玛这下是真情实感地感到惊讶了:“你的意思是,我的父亲和我的妹妹也要过来?”
“是的,海提斯小姐。”
“我已经能想象到维吉亚那个蠢货回去之后会如何吹嘘这次的皇室宫廷之旅了,假如她有命回去的话。”
“帕洛玛,你的脾气不太好。在你眼里所有人都是蠢货吗?”阿拉里克问。
“是的,也包括你。”帕洛玛微笑着说。
侍女把头垂得更低了,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王宫的浴室很大,装饰了许多鲜花与香料。用帕洛玛的话来说便是,从没见过在花园里盖浴室的。
她看见侍女准备了两套服装,一套稍显华丽的男装与一套奢华无比的女装,然后便退了出去,浴室里只剩下一龙一人。
“她们怕你呢。”帕洛玛幸灾乐祸地说。
“你确定不是怕你?丹特里安的纵火女巫?”阿拉里克反唇相讥。
“那都是你的错!”帕洛玛又发火了。
要不是这头蠢龙擅自给她喂下了龙之血,她也不会因为排异反应而魔力外泄,更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魔法而烧了一条街!
“那时候你快死了,你的妹妹哭着求我救你,说如果能把你救回来那把姐姐献祭出去也是可以的。我是看小姑娘可怜,才给你喂了龙之血。”阿拉里克说。
“疯子的话你也敢听。”帕洛玛讥讽道,“你敢说你没感应到我身上的魔力波动?你从喂我喝下龙之血的时候就把我看作一个死人了——别急着反驳,他妈的,读心术可是双向的,我知道你那个时候在想什么!”
“淑女是不会说脏话的。”阿拉里克不赞同。
“他妈的淑女。”帕洛玛说,“你都不是人,瞎守什么人类规矩。”
这点阿拉里克认同。
所以他解开了衣服的纽扣,露出胸前大片洁白的肌肤。
帕洛玛震惊地瞪着他。
“怎么了?”龙反问道,“我的仆人,你不打算服侍我沐浴吗?”
帕洛玛下意识就要骂回去,但她立刻咬住牙齿控制住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嘲讽。
“当然。”她微笑说,这次是和善、友好的微笑,“乐意之至。”
帕洛玛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晚宴,她不懂所有规矩。她十分艰难地穿上了那套奢美的裙子,但她的束腰束得不够紧,没有穿上裙撑,头发整理得不够干净,妆也化得不够完善……从头到脚都透露着疏漏与失礼。
龙看着她。
阿拉里克把自己打理得很好,衣着齐整,发型一丝不苟,身姿挺拔,若是忽略那双金色的眼眸,那便活脱脱就是位人类贵族。
“活得久还是有那么一点好处的嘛。”帕洛玛恼怒地说,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
“这样就很好。”阿拉里克靠近帕洛玛,用手指轻轻扶起她的脸,“你没必要像个贵族,你只是个恶毒的女巫。”
“你在轻薄我吗,阿拉里克大人?”帕洛玛迎上龙的视线,“你突然做出这么唐突的动作,我还以为你要亲吻我了。”
龙的手指加大力度,脸上勾勒出一个恶意的笑容:“你晚上不要发出痛苦的声音才是呢。”
……真的有一点痛。
帕洛玛在心里暗暗想,她此时此刻有一点后悔激怒龙了。怎么总是忍不住这张嘴呢,帕洛玛?你面对的可是一头活生生的龙啊,被嚼碎可是很痛的。
她立刻转变脸色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别生气呀,阿拉里克,我不再挑衅你就是了嘛。”她特意把声音放得柔媚娇嫩,帕洛玛深谙自己的优势,也知道要如何讨好一个男人。
但是龙没有放过她,他压低身子,手指摩挲着帕洛玛的下巴,帕洛玛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打在自己的脸上。她几乎一阵颤栗。
“狡猾的家伙。”他的笑意不达眼底,“你不会希望我毁了你这张漂亮的脸蛋的,会很痛。”
帕洛玛第一次碰到这招没有用的情况,她紧张地绷直了身体,咽了口唾沫:“阿拉里克,我的意思是……”
“意思如何?”龙打断了她的话,另一只手指尖搭在她的喉咙上,“脆弱、敏感,人类都是像你一样弱小的物种吗?只会讨好强大的生物?”
这种情况下眼泪会有用吗?
帕洛玛的心脏跳得极快,大脑却在冷静地思索。显而易见,她打不过这头龙,服软似乎也没有用。那眼泪有用的概率是多少呢?
大概是零吧。
“你这个冷血的生物。”帕洛玛收起了脆弱的表情,带上她一贯的嫌恶,“滚远点。”
龙听话地松了手。
“我是热的。”他替自己争辩,“至少人形的时候是热的。”
帕洛玛背抵着墙不敢放松,过了好半晌,她才喘出一声气,怒吼道:“阿拉里克!我刚刚真的应该把你按死在浴桶里!”
龙无辜地看着她,伸手帮她揉了揉被掐红的下巴。
帕洛玛怒气腾腾地甩开他的手,一脚踢翻了旁边放着蔬果的移动架子。
“不要浪费粮食。”阿拉里克捡起一颗苹果,“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面对危险的时候第一个反应是示弱,我十分好奇。”
“这是我生存的策略!”帕洛玛骂道,“别随便篡改我的过去,蠢货!”
“好吧。”阿拉里克耸耸肩,咬了一口苹果,果肉汁水在他的唇齿间迸发,“柔弱的你也别有一番风情嘛。”
帕洛玛气得只想扑上去咬他。
但是不行,她必须得珍惜自己的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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