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祖上出过中书令,至现代有国学大师、外交官等,江栗太爷爷作为民国时著名历史学者,主编修纂的《国史纲要》列入京都文史馆典藏。
可都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到江栗父母这辈之后,就一代不如一代了。
每次回家,江裕山都要带着江栗和江铖去祠堂,拜列祖列宗,把江家祖训背上一遍。
小时候江家族谱不录女性,江栗还能逃脱,但江爷爷力排众议修改祖训,把“坚其志,苦其心,俭养德,勤修身,方能成事”作为首要,且男女平等,从这时才让女子姓名刻录在族谱之上。
“你们二叔叔家的女儿才15岁就保送清华了,你看看你们,昨天庆功宴上我都没脸说话!”
江裕山训斥的时候,姐弟俩正在争谁吃饭慢要洗碗,对上老爸怒目而视的表情,江栗赶紧把抢到的最后一块排骨,谦让给江铖。
江铖嫌弃地用手护住碗沿,“你刚才唾沫星子迸上去了,我才不吃!”
“都别吃了!”江裕山拍桌,“帮你妈去收拾东西!”
江栗和江铖立即起身,去客厅帮老妈整理明天宴客的名单和流程。
“他们设宴庆祝女儿成才,我们呢,庆祝小铖虚长到18岁。”刘曼正带着批要毕业的博士生,最近论文烦得她火大,不免迁怒姐弟俩,“你们能不能争口气!”
每到这时候,江栗和江铖就老老实实干活,上演“被嫌弃的姐弟俩的一生”。
“老妈,不如你和爸再生一个,”尚处于智力巅峰期的江铖建议,“我们四口人重点培养,肯定能再培养出个科学家。”
毫不意外遭了老妈好一顿锤,庆幸他明天18岁,在成人宴前见血总不是件吉利事。
刘曼不像传统印象中的母亲,温柔、娴雅,她理工科出身,学霸堆里拼出来的女强人,照顾孩子也参照军事化标准。
从小到大江栗和江铖就在家军训,各自负责明确的家务,做完后还需向老妈报备完成情况。
如今依旧习惯如此,江栗举手:“报告,家里零食和坚果不够了,明天有很多小孩子来!”
江铖也举手:“报告,冰箱里汽水也不够了,我申请去超市补购!”
报告完,不等刘曼检查家务完成情况,姐弟俩嘿嘿偷笑着跑出门。
“等等,我拿电动车钥匙。”江铖一个急刹车,他今年长得格外快,跟抽条似的,已经比江栗高出一截。
江栗拍了他一巴掌,“这么热骑什么电动车,我开车。”
江铖带着与众不同的坚持,“大伯送我的生日礼物,我还没骑过呢。”
姐弟俩闹着吵嘴,刘曼在后面怎么说话都听不见。
“你们两个……”眼前只剩空荡荡半开的门,刘曼气得太阳穴疼。
江裕山刚吃完饭,习惯性瘫在沙发里休息,随嘴批评,“也不知道随谁。”
老头穿着白色背心,戴着老花镜玩手机里的小游戏,任谁看了都不敢相信这是位德高望重的文学大师。
刘曼冷眼看桌上,等着自己收拾的残局,眼刀子简直要把他射穿,“反正不随你,他俩是我找别人生的。”
江裕山:“…………”
刘曼高傲地哼了声,扭身走回卧室,江裕山匆忙趿拉着拖鞋跟上,苦笑着哄,“老婆,这玩笑可不能乱开啊……”
在商超,江栗推着大大的购物车,对江铖指点江山,“最高一层那个,要巧克力味的。还有大辣片,你要不要?要的话多来两张……”
江铖轻而易举够到最顶层的芝士饼干,全部扔进车筐里,少年高高的个子,利落的黑发,简单的白T和宽松的黑色运动短裤,动作潇洒利落,吸引周围小女生的眼光。
江栗摇头感慨,“小铖,你真的长大了。想当年你扒着我腿让我抱呢,现在也能迷倒小姑娘了……”
察觉到女生视线、正在悄悄耍帅的江铖:“…………你闭嘴!”
去付款结账时,江栗还没发现,倒是有个尖利的女孩声音响起来,“江铖,听说你高考没发挥好,只考了683分?”
江栗回头一看,是两个女生,说话这个不认识,她旁边神情冷漠的女生倒是很熟,许殊音,江铖从小到大的同学。
“你应该知道吧,音音考了七百多。”女孩得意洋洋的炫耀,“这下你再也追不上她了!”
哪里来的孩子这么没礼貌,江栗很上火,但作为大人要保持理智,急忙去拦住江铖。
江铖却没有要争执的意思,只是眯起狭长的桃花眼,眼神深深地看向始终没说话的许殊音。
许殊音推着购物车,站直笔挺,细长的脖颈还带着少女的娇嫩,白净的小脸上却满是傲慢。
她和江铖对视上,不自然地挪开视线,只对身边女孩说:“走了。”
江栗看着她们的背影,仍旧不爽,“那小丫头是谁啊,许殊音的朋友?”
“许殊音怎么可能有朋友,”江铖笑得带着几分嘲讽,“是她亲戚,表妹。”
“你倒挺清楚,”江栗只是随口一说,也没往深处想,只是提醒江铖,“千万别跟爸妈说遇见她了啊,本来我们两家就有仇。”
江铖和许殊音,就像带着仇恨种下的种子,从小到大都要争高低。
这次江铖高考失利,他们许家能得意很久。
许殊音的背影纤瘦,像孤傲清冷的孔雀,融不进周围温暖的人间烟火。她也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江铖单手推着购物车,紧紧攥着车杆把手,指节都发白。少年带着点厌倦和冷,恹恹应了句,“我知道。”
回家路上,依旧是江栗坐后面,美滋滋吃着冰淇淋,江铖扭头不放心地警告:“你别蹭我衣服上啊!我这新买的限量款。”
“知道了!”江栗抬手拍了他后背一巴掌,“小小年纪这么臭美。”
从这里回家不过十分钟,碧海花园是泽城中心区少有的独栋别墅小区,这里密度低,清净,绿植繁茂,尤其到了夏天,遮住骄阳似火,在红黄相间的路面砖上投下斑驳碎影。
江栗看着家对面的独栋小楼,依旧干净整洁,草坪茵绿,定期有家政上门维护保养。
那里,就是周云礼小时候住过的家。
江栗有种奇妙的感觉,怎么就这么巧,她和周云礼小时候在那片草坪上,踢过皮球,玩过家家酒。
其实五岁的记忆早就模糊不清了,江栗隐约记得她被周云礼带着玩过一阵子,过程并不愉快,这个可恶的小哥哥总是拽她麻花辫。
小朋友扮家家酒,人不够,江栗求着他一起玩。他却让大家匍匐在他脚下,当他的小奴仆,江栗必须乖乖站在他身边,扮演他的小新娘。
好好的动物乐园,被他玩成了土匪抢亲。
突然猛的刹车,把江栗拽回现实,她朝前栽过去,铁脑袋撞在江铖后背上。
“卧槽好疼!”江铖因为车技不精急刹车,被撞得后背像是要裂开,“你脑袋怎么越来越硬了!”
江栗本想找他算账,突然看见崭新洁白的T恤上,多了块带草莓酱的冰淇淋,她闭紧嘴巴,默默下车。
“嗨,你万年母老虎转性了……”江铖长腿踩在地面,惊疑地瞪大眼睛,后知后觉背上一块湿乎乎的。
反手一抹,江铖盯着指尖冰冰凉黏糊糊的奶油,气得脸色发青,手指剧烈颤抖,“江栗!你赔我的杰克琼斯NBA联名球衣!”
回家后,江栗有意避免和周云礼联系。
因为在这之前,周云礼对她来说是场风花雪月,是成熟都市男女的快餐恋爱,只求短暂刺激下的荷尔蒙分泌,压根不可能有结果。
童年认识的经历让江栗很介意,他们两家有特殊的缘分,经不起这种低级趣味的侮辱。
江家祖训严苛,家风传统,江栗甚至都能想象到,得知他俩恋情后刘曼和江裕山会如何小题大做。
为今之计,只能埋头装孙子,看看冷处理能不能让周云礼兴趣减淡,最好两人就此分手,装作无事发生。
晚饭后,江栗偷偷从冰箱拿了根冰棍,窝在自己的小床上,美滋滋边吃边刷小视频。
电话就是这时突兀响起,江栗看清来电显示,一口没嚼碎的冰碴咽下喉,让她冻得哆嗦了下,她从床上坐起来,严阵以待摁下接听。
“你……你怎么这时候打电话呀。”江栗心虚,但尽量让声音自然。
夜色朦胧,窗外孤灯散发微弱的光,周云礼的声音幽幽沉沉,“某人说回家后联系,可我等了两天,连一条消息都没有。”
坏了,是来算账的。
江栗嗓子眼儿里甜得发腻,清咳一声,嘿嘿笑着打马虎眼,“我主要是怕打扰你工作,毕竟小周总日理万机……”
“怎么,是分别那晚的吻不够火热,让你和我有距离了?”周云礼骄矜地告诉江栗,“和你聊天不会打扰我工作,你可以随时找我。”
江栗:“……”
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房间里空调很足,手里的冰棍也沁凉冰爽,可江栗却感觉脸颊燥热,后背冒汗,终于明白“请神容易送神难”了,她当时怎么就招惹上这位大佬。
“嗯……你现在还在栖港吗?”江栗刻意转移话题。
周云礼应声,“不过明天要去外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能去接你。”
“不用接我,你忙你的就行,”江栗心里藏着小雀跃,最好多出差几天,她就能晚几天看见他了。
周云礼哼笑一声,有点冷,有点郁,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淡淡说了句:“挂了。”
江栗心有余悸地放下手机,重新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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