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深秋,冷冽的秋风吹红了枫叶,火红却弥漫着淡淡的凄凉之意。大街上被吹落的枯叶铺了一地,环卫工人来不及打扫有一些飘到了马路中央,轮胎压过后发出“咔滋咔滋”的声响。
权道勋因故意伤人罪外加贿赂国家公职人员被判处有期徒刑,数罪并罚最终判了六年,在这边服刑结束后会被驱逐出境,自被驱逐出境之日起十年内不准入境。
金旭正假冒弟弟的事登上了两国头版热搜,民众对金旭贤的死以及他生前所遭受的伤害深表同情,聚光得知此事后最终没有起诉金旭正,只让他按合同价款的三分之一做了赔偿。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后,金旭正曾偷偷来过医院一次,但他没有告诉纪柏宇也没有通知缪苡沫,只在门口看了两眼。
金威海和那位检察官同样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好在金威海的房子最终没有卖出去,母子俩虽要互相扶持生活较长一段时间但好在不至于露宿街头,纪柏宇兑现了对金威海的承诺,会负责金晓斌接下来的所有手术费。
周雯娜回家休息了几天就重新回去上班了,还是继续当瑜伽老师。作为搜证小组的一员她的个人信息同样被公之于众,期间有不少公司联系她想签下她做主播,也有所谓的星探找上门邀请她出道的,但她都拒绝了。这些人不过是想借她目前的热度炒作,等这一阵过去后一切又会被打回原型,她已经不做梦了,脚踏实地地生活其实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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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纪柏宇特地转到了豪华的单人间,设施更齐全也更安静,省得被打扰。自气温转冷后缪苡沫好像怎么睡都睡不够,早上七点爬起来陪纪柏宇吃个早餐,他看球赛,她就拿着平板看纪录片。上午九点到十一点是探病的高峰期,病房里会热闹一阵。
她再也没点过外卖故意欺负他,到了午餐时间就套上外套“哼哧哼哧”地跑去医院食堂买饭。午餐过后,两人手牵手下楼去院子里散步消食,欣赏黄透了的银杏叶烧到天边,或在秋风中忽闪飘落。
下午的时候纪柏宇突然对装修起了兴趣,非要拉着她一起研究。缪苡沫不懂装潢,因为困意脑袋昏昏沉沉的也没听懂他话里的暗示,只撒着娇求他放自己去睡觉,纪柏宇最终心软同意了,见她可怜巴巴地缩在沙发上补觉,他按下免打扰的提示灯后起身轻手轻脚地将人抱到床上搂着。
缪苡沫每天都要午睡,至少睡一到两个小时,到了晚上居然还能睡得着。简单的生活让她整个人圆润了不少,像一只饱满的垂耳兔窝在他怀里浅浅地呼吸,纪柏宇觉得可爱时不时捉弄她,捏捏她肚子上的肉或摸摸她的脸。
缪苡沫在他怀里睡得很沉不会轻易被吵醒,偶尔被他的抚摸弄得有些痒了才会撅起嘴,从被窝里伸出手小幅度地挠挠,然后在梦中小声地“哼”一声,看起来好像并不知道始作俑者是谁。每当这个时候纪柏宇总是会忍不住笑出声,低下头亲一口再继续捉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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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纪年春从家里带了饭菜和水果来探病。飘落的银杏叶被吹进走廊,他觉得好看便低着头边走边欣赏,直到正前方的瓷砖地板上映出了一个人的倒影才停下。他自认是自己没注意看才拦了别人的路,于是满怀歉意地说了句“抱歉”,谁知一抬头,郑方容风华依旧的容颜似一支箭闯入他的心房刺破了他这十六年来的平静,这一刻仿佛连心跳都停止了跳动。
“好久不见。”
郑方容落落大方地同他打招呼,似乎已经将两人之间的一切淡忘,她有了新的丈夫和一双儿女,对于她而言纪年春已经是过去式。她的反应在纪年春看来在情理之中也是他希望看到的,他当然希望她过得幸福,只是怎么会觉得这么痛呢?
相比郑方容的坦然,纪年春的内心却乱得像遍地凋零的残叶,他尽了最大努力没有表现出来。虽然内心一直渴望能够再见她一面,但真的发生后他却像个孩子般手足无措,前妻问起他的近况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郑方容在儿子的事情上出了力这事他知道,相顾无言,最终只对她说了声“谢谢”和“希望你的每一天都幸福。”
郑方容前脚刚走纪年春就来了,纪柏宇合理猜测两人一定是遇见了,再看看父亲沉默的表情,一切不言而喻。
纪柏宇在医院住了一周多,每天都吃食堂,纪年春怕他吃腻了便自己做了点带过来。他知道缪苡沫喜欢吃甜食,认为外面的甜品放了太多不好的油和太多的糖,生平第一次尝试跟着教学自己亲手做了一份。纪年春的爱很安静但不代表不热烈。
纪柏宇伤了骨头正是需要大补的时期,父亲用高压锅卤了一锅腱子肉,外加一份菠菜豆腐鱼汤和清炒松茸菌,干净清爽,每一份都用保温盒装着,依旧冒着热气。
“要不要叫上妈妈一起吃个饭?我去说。”用餐期间,纪柏宇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他知道父亲一定也是想的。但如他所料,纪年春还是拒绝了:“不合适,她现在是有新家庭的人,还是公众人物,被拍到的话不知道会传出些什么难听的话,还是算了。”
“你这坏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总是担心这个那个的,如果不方便妈妈自然会说,你都没问怎么知道?而且现在隐秘性好的餐厅很多,我们挑一家不就好了?”
纪柏宇显然是有些生气了,倒不是想让父亲重新追求前妻破坏别人的家庭,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连见一面一起吃个饭他都要逃避。缪苡沫不愿意看他们吵架,抚了抚男友的肩后找了个借口出去了,留父子俩单独聊。
纪柏宇说到底还是因为心疼他,弄堂里的老房子纪年春住了好些年,房子老了难免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而且还没有电梯,年纪大了爬楼梯对膝盖不好。纪柏宇赚钱后不只一次提议帮他换一套,可纪年春就是不肯,嘴上说是住习惯了懒得搬,但在纪柏宇看来他只是在守着这座房子罢了,期盼有一天郑方容会回心转意,如若不行,至少这里还残留着她生活过的痕迹,等不来她就守着回忆过完这一辈子。
纪年春脾气好,鲜少见他对谁动怒,可这温吞隐忍的个性有时真叫纪柏宇生气。纪年春虽然在脑海中排练过无数遍与郑方容重逢的画面,可真到了这一天他又退缩了。她现在已经过上了理想的生活,她的丈夫是一位有头有脸的人物,纪年春经常在报纸上看到光鲜亮丽的夫妇俩出现在各大慈善晚会,他拥着耀眼夺目的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大方亲吻表白,这是她想要的,是纪年春给不了的。
自从知道她再婚后纪年春就已经做好了下辈子独身的打算,他不奢求能和她坐在一起吃饭聊天,能这样偶尔从新闻上看到她的身影就不错了,他没有其他的奢望,只看一眼就够了。
秋风作起,凉意从领口灌入,缪苡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决定去自助贩卖机里点一杯加热的咖啡暖暖手。正思考要去哪里打发时间就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啜泣声,她循声去寻,不想找到了满面泪痕的郑方容。只见她的肩膀微微抖动,充满无尽的哀伤与无助,泪水不断从眼眶中流出,诉说着内心的痛苦和无奈。
郑方容想过也许会在医院碰见纪年春,她为此感到紧张不安却又是兴奋的,今日的偶遇并非她有意安排。郑方容有很深的近视,偏偏今天又忘了戴隐形眼镜,她只是远远地看到一个身影便立刻认出是他。那一瞬,她紧张得仿若初次恋爱的女孩,对着玻璃窗反复确认妆容直到确定没问题后才壮着胆子向他走去。
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与他打招呼,偏偏这个傻瓜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估计是地上的落叶吧,他向来喜欢与安静的事物打交道。郑方容故意踩重一些,希望他可以在听到鞋跟的声音后抬起头看到她,可这人像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完全注意不到落叶以外的事,眼看就要这样擦肩而过,无奈之下她只好拦下他的路,他果然有了反应。
纪年春还是如此清爽俊朗,在他身上找不到一点中年男人的油腻感,如果说分别十六年后的他有什么变化的话,也许是发顶多出来的几根白发与眼角的皱纹。他是来给儿子送午餐的,手里提了一大堆的东西,这让郑方容不禁嫉妒起亲生儿子来,就连她都没有尝过他的厨艺呢!
纪年春的表情看起来很惊讶,也许他从没想过会和她有再见的一天吧,郑方容压下心头的苦涩冲他明媚一笑,问他这十六年来过得如何,但纪年春似乎并不想和她多聊,也不再与她对视,匆匆撂下几句话就走了。
他逃似地离开有她的空间,这让郑方容彻底奔溃。
美艳女星在深秋的午后蹲在空无一人的医院走廊哭泣,任凭眼泪肆无忌惮地冲刷,宛如破碎的精美水晶杯,她哭得这样肝肠寸断就连缪苡沫都被感染逐渐红了眼眶。缪苡沫只从纪柏宇哪儿听说过一些他父母之间的事,郑方容抛下父子俩奔赴心之所向,缪苡沫原以为她从不曾回头看,不想见到她如今这副摸样才知道她有多么遗憾与怀念。
纪叔叔来时的神情她也看到了,一个悲观倔强不断逃避一个还有眷恋却万般无奈。缪苡沫蹲下身将咖啡放在地上将她抱紧,或许郑方容没想到她会这样做,因此有一瞬的怔愣,反应过来后才安心地侧着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视线重新变得迷迷蒙蒙,持续不断的哭泣声起伏回荡。
滚烫的泪珠碰到冷空气后失掉了热意,有几滴落在了缪苡沫脖子上,缪苡沫一手抱着她另一只手不停地拍着她的背。等腿蹲到逐渐发麻郑方容才终于哭累,她像个婴儿般依偎在缪苡沫的怀里,这里没有什么长辈晚辈,只有一位无助痛苦寻求安慰的女性和一位懂得理解、心疼和愿意给予庇护的另一名女性。
缪苡沫扶着她站起来,先帮她揉了揉膝盖,又揉了揉自己的,后端起地上的咖啡问道:“吃饭了吗?”
大哭一场后好像也没那么伤心了,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大哭过了。郑方容愣愣地看着干净的天空,觉得刚刚那一切是如此的不真实,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真实发生过,过半晌才摇了摇头。
缪苡沫冻得开始流鼻涕,她从口袋里掏出餐巾纸擦了擦又递给她一张,接着便在手机上搜索附近的餐厅。距离医院三百米有一家专门吃滇味蒸菜的,评论都说很正宗很好吃,主要是比较清淡,郑方容是香港人应该会喜欢的。
缪苡沫挽上她的手臂,将手里的咖啡递过去:“喝咖啡吗?还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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