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刺破玫瑰

师灵衣的话说得颇为寒意,目光远远落在袁静的身上。

袁静穿梭在人堆中,埋头点数。许是刚吃下心脏不久,身体机能没有完全恢复,他慢吞吞拖着身体,每点一下,就用手指在人的后脑上戳。

五分钟过后。

“77……78……”袁静低声数道。

指尖戳到最后一个人头上,突觉不对劲,他垂下眼帘和地上跪着的人对视。

却见对方眼睛里满是血丝,瞳孔消失,俨然一副死人模样。

指腹残留的干枯触感在告诉袁静,这是个死去许久的人。

袁静:……

下一秒,传来袁静的大叫。

指着那人,手指抖得犹如帕金森,但嗓子就是紧地说不出一句话。

这个人……这个人……

分明就是叶庆!

叶庆充满戾气的脸直面袁静,眼睛缓缓渗出血来,骨头破肉而出,乌黑的头发刺破五官。

彻底变成一个怪物。

“叶——”袁静喊。

嘴被冰冷的手掌捂住,身后传来楚弃厄冷凉而强硬的声音。

“死了。”

就是死了才可怕!就是死了才吓人啊!袁静没想到这些队伍里叶庆居然在这里。

他眨过眼,朝被头发缠死的叶庆看去。

明明前不久,他和叶庆都在那张画像里……

视线出现楚弃厄修长的指骨,带着凉意去让袁静清醒,他猛然想明白了,是楚弃厄……是因为楚弃厄撕下了自己的画像……

所以,这算是楚弃厄选择了自己生吗……

火,骤然从叶庆的指尖迸发。

顺势往上攀爬,迅速席卷了叶庆整个人。

此时的空气里弥漫着肉的焦味和头发难闻的油漆味。

叶庆踉跄站起来,想往楚弃厄方向走,但只走了两步便直直跪下。

指尖划过楚弃厄下摆的布料,因为碳化,指头掉在地上,碎成灰。

与此同时,贴在门口的叶庆画像被火燃烧,彻底化为烟消失殆尽……

火逐渐小了,风吹过徒留零星的火。

直到最后,火也灭了。

仅有烟。

难闻的,呛人的烟。

手腕上的挂坠被楚弃厄捏于手心,月光洒进他眸中,总让人恍惚觉得他在怜悯叶庆。

只不过下个眨眼,他又恢复至原有的冷意。

松开袁静,转身入了夜色。

再看不见。

袁静瘫倒在地,大口干呕又切实吐不出什么。

他眼底满是生理性的泪,模糊间只看见楚弃厄将手中的挂坠系在了他右手上那条绿色丝带上。

打上了死结。

铃铛撞在他手腕处。

哑声。

不出一会儿功夫,便听耳畔传来几声尖锐的乌鸦叫,鸟作散飞。

楚弃厄抱着孩童,冷着脸走回来。

那孩童明显惧怕楚弃厄,就连瘪嘴都得看看楚弃厄脸色。

刚把这孩子放下,就见他拔腿想跑。

楚弃厄单手落在他脑袋上,按着不让他动。

抬眼,楚弃厄目光越过袁静,直直看向师灵衣。

“收网了。”他道。

气定神闲的师灵衣眼睛扫过那个孩子,见他眼底流露出的倔强,又看了看还在闭眼假装坐化的何羽桃。

他笑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楚阿。”

回答他的,只有把脸撇过去的楚弃厄。

另一侧看见小孩的戚茜惊奇地张大嘴,她蹲下用手扯扯对方肉乎脸蛋。

“阿楚,你这么短的时间就生了孩子啊?”戚茜越说越兴奋,“这倔驴样跟你一模一样。”

“是啊,这孩子不在队伍,怎么被你找到了。”蓝简伸出手,对小孩道:“你好小朋友,我叫蓝简。”

面前的孩子不过五六岁的模样,气鼓鼓地盯着面前两个姐姐,明明怕得要死,但偏偏强硬地偏过脸。

眼见这一大一小如出一辙的模样,戚茜更加确定了,这孩子一定是楚弃厄的,再不济也是个亲戚。

姓楚的都难伺候。

另一侧,何羽桃坐的屁股都痛了,他哀嚎着,“一定要握着这块破金子吗?有屁用啊!”

陆品前颇为有耐心,他接过金子,随手又放在何羽桃脑袋上。

说道:“感受一下天地精华,也许你就不用坐这儿这么久。”

何羽桃顶着块金子哀怨地瞅着陆品前,他双手覆在膝盖上。如果不是他此刻动弹不得,早就跳到陆品前身上作妖了。

等了小半分钟,什么也没发生。

甚至可以说,寂静地可怕。

“师兄,你不会故意整我吧?我——”

何羽桃话音未落,余光就扫到一抹黑影只冲自己而来。

锐利又凶猛。

在树影后,一只乌鸦冲了过来,目的十分明确,只为了何羽桃头上的那枚金子。

师灵衣的眼神霎时凝住,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

抬手擒住乌鸦,狠狠拍摔在地。

血从乌鸦嘴中流出,乌黑的眼珠转了转,翅膀动了几下后便再也没了动静。

何羽桃捂住脑袋上的金子,无声地骂了句脏话。

他心有余悸般松了口气。

彼时陆品前望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乌鸦,恍然大悟。竖起手指啧啧两下,盯着师灵衣道:“黑,太黑了。”

师灵衣慢条斯理地掏出帕子擦拭手心的血迹,对陆品前的评价充耳不闻。

一头雾水的何羽桃维持着捂金子动作。望向师灵衣,发出对知识的渴望。

陆品前捞起已经死去的乌鸦,又把何羽桃脑袋上的金子拿走。

最后,他叹了口气,“桃子,听哥一句劝,以后别跟你师兄对着干。”

“为啥?”何羽桃更加不解。

“因为到时候,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戚茜道。

越过众人走到陆品前面前,盯着那只一点气儿都没有的乌鸦,又看看陆品前手里的金子。

她抬眼,望向师灵衣,“匕首不快吗?”

刚说完,匕首便对准那只乌鸦的咽喉刺下,血径直洒出。

接着那枚金子被塞入乌鸦的咽喉。

猩红的血带着一股子烧焦气味再次撞进每个人的视觉与嗅觉。

他们眼睁睁看着,乌鸦被金子烧化,成为一捧土。

“啪啪啪——”

孤寂的掌声自背后响起。

楚弃厄转过身,只见来人正是载久。

手心里的小孩一见载久便开始急躁,他喊:“哥哥!这些坏人坏你好事。”

载久淡淡扫过眼前的小孩,视线落在楚弃厄手腕上的挂坠。

他停下鼓掌的动作,只说:“我再不来,岂不是辜负了你们的美意。”

又是把他的护身符烧毁,又是找出他的弟弟,现在连最后的交易都能破坏。

唯一的目的,就是逼出自己。

冷笑着,载久道:“楚弃厄,你阴魂不散啊。”

楚弃厄的脸一向冷得出奇,听载久说这么一句话,更是臭上加臭。

手心里的小孩挣扎得厉害,他垂眼看过去,松手。

小孩拔腿就跑,扑进载久怀里。

还没等站稳就冲载久道:“哥哥,这些人破坏了你的祭祀。他们不想让玫瑰小镇迎玫瑰神!”

“玫瑰神。”师灵衣一字一句念着,而后笑出了声,“这和取名狗蛋有什么区别。”

“你闭嘴!”小孩指着师灵衣大骂,“就是你这个白头发的怪人带的!”

师灵衣的嘴角还挂着笑,但眼尾却渐渐冷了。

他疑惑地哦了声,走下坡,逼近。

“我是怪人,那你的哥哥……”他说着,笑意收起,便连声音都冻上几分,“算是死人。”

他站在楚弃厄身后,手指搭在对方肩上,“楚阿,你看清楚,这就是你护着的人。”

一个孩子,对杀人见怪不怪。

楚弃厄的脸色异常不好看,他的目光落在载久手腕处,没有挂坠。

视线又扫过那孩子身上,脸上的稚嫩是看得见的,但厌恶是真实的。

骤然。

面前的载久发出大声的笑,把载贰护在身后,笑得眼泪都流出。

他盯着楚弃厄手腕上的挂坠,一针见血地说:“楚弃厄,你撕下袁静那张画像的时候,没有想过,另一个人吗?”

不远处的土地上一片焦黄,那是叶庆的尸体最后残留的痕迹。

看见了楚弃厄眼底闪过的片刻愣神,载久继续道:“杀了两只乌鸦,我以为你们清楚了。”

这个副本,是唯一一个埃达监视不到的副本。

同时也代表着,叶庆的死亡,是不可复生的。

他犹如一阵风吹过,再无痕迹。

楚弃厄手腕上的丝带,被风吹过,刮蹭在皮肤上,有些发疼。

额头隐隐作痛。

“楚家。你依旧没能选择对。”载久缓声缓气地说,“就像当年,楚家灭族一样。”

青筋暴起,楚弃厄眼底狠戾暴露无遗,他迅速出手掐住载久咽喉将其抵在树干上。

腰侧是载贰捶打自己,那么小的一个人,没有任何杀伤力。

载久嘴角的笑意始终挂在脸上,哪怕此刻他的喉咙犹如火烧。

但他依旧磕磕绊绊地道出那句,“我们,拜族长所赐。”

因为楚弃厄,楚家彻底沦为杀戮的地狱。

抬手,狠狠抓住楚弃厄的衣领,载久从未露出如此憎恨的眼神。

他只道:“愿你,永堕炼狱。”

混乱间,楚弃厄手腕上的挂坠被扯断,玛瑙落在衣袍上,那枚哑声的铃铛砸入土,露出内侧的字——楚。

楚家。

“阿哥!”何羽桃追过去,还没近身就被一道强光打倒在地。

那道光中,他们只看到楚弃厄额间的风信子变得鲜红,化为血迹,自额头流下。

鼻尖的血滴在铃铛上。

面前的载久像疯了一般笑着,他的嘴角混着血与泪,眼睁睁地看着楚弃厄发狠。

手臂上的老鹰展开翅膀,跃跃而飞。

楚弃厄却困在杀戮的囚牢中,每每夜半惊醒。

月亮彻底沦为血色,乌云笼罩在天际。

周边传来熟悉的咒语,有娀的,楚家的,熟悉的,不熟悉的……

楚家……玫瑰小镇……

楚弃厄踉跄着回头,却见原本跪在地上的人齐刷刷地回过头望向自己。

他们的五官全是血,他们的服饰变成楚家的样式。

耳后,是载久嘶哑的声音。

“他们死了,在楚家灭族的那一日。”载久擦掉嘴角的血,恨意从眼底撞出,“是你,杀了他们。”

玫瑰小镇的人,就是楚家的族人。

埃达再一次欺骗了自己……

楚弃厄的指尖颤了几分,想抬脚却发现脚步如铅重。

他的咽喉很疼,好像那一日,他亲眼看见无数族人死在楚家。

夕阳映得发红,好像楚家的血染红了天色一般。

额头再一次被疼痛席卷,楚弃厄抬起头,月亮离自己很近,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吞噬一般。

那一刹那,楚弃厄再次想起阿诺娜的那句话。

——当月亮降临之时,你将痛不欲生。

砰!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

强烈的光线刺激着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

直到过了十多分钟,光线渐渐弱了,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的红。

是血迹,是夕阳,是被屠杀的痛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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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刺破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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