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赵徽的心,也如同天上的月亮般,充满了孤凉凄楚之感。
他此时手心下压着的是来自燕北的秘报。
就像所有的皇帝,都喜欢在自己不放心的大臣跟前放置间谍一样,赵徽在燕北也布下了许多钉子。
这些钉子都扎根的极深,并且不到重要的时刻,也不会传信回来。
可是今天,赵徽却收到了密信。
信上说:燕北侯在边境秘密开展了市场,开始专门与北魏贵族做起了生意。
梁国的瓷器、丝绸、茶叶等物在北魏都极为畅销,只这一点,燕北侯就不知道捞了多少银两在自家衣兜中。
边境贸易,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可是燕北侯却没有一丝半点写折上凑的意思。
而除了边市的贸易外,还有诸如:私自采矿以及不经朝廷甄选便自行任命官员升迁等种种僭越之举。
这些其实也不是燕北侯第一次被人状告。
只不过,全都被赵徽给弹压下来罢了。
燕北侯心中有没有反意,赵徽不知道,但赵徽知道,他显然早就开始不拿自己完全当做一个臣子来看待了。
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烛火,皇帝陛下的眼睛里闪烁着的是浓浓的凉意。
三更的时候,盛大公公悄么么的走进来提醒道:“陛下,您已经看了一夜的折子,该休息了。”
赵徽闻言随意的嗯了声,身体的疲惫告诉他,是到了需要休息的时候。
盛有得见状立刻叫来宫婢们服侍皇上更衣。
“陛下,今日贤妃娘娘送来了一套她亲手做的寝衣,您要不要试一试?”
赵徽想都没想,下意识的就摆了摆手。
那意思就是不需要了。
事实上,此时赵徽身上穿着的这套,正是出自皇后娘娘之手,据说还是陛下磨了她好久,娘娘方才做出来的。
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盛有得规规矩矩的伺候着赵徽入寝。
一夜杂乱不清的梦境之后,至次日,赵徽睁开双眼,立刻就觉得身上十分沉重,他重重地咳了几声,门口的盛有得听见动静立刻进来服侍。
“陛下,奴才看您的脸色似有不对。”盛公公皱着眉头,一脸的焦急:“还是传太医吧!”
赵徽摇摇头,随意地说了句:“今日有大朝会,等下了朝再说吧!”
盛有得担忧了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强行咽下了想要继续劝说的言辞。
赵徽是个很勤政的皇帝,自从临政以来,极少有不上朝的时候,特别是大朝会,更得其看重。
今天同样是如此。
他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看着底下几乎吵成一锅粥的臣子们,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已然是郁恨非常。
吵吵吵——这帮废物们,天天就知道东拉西扯的吵……
心情的烦闷,加上身体的不舒服,让赵徽整个人的情绪开始极速恶劣起来。
“够了!”皇帝陛下大呵一声,而后底下的臣子们迅速鹌鹑般老实了起来,赵徽寒着脸冷斥道:“尔等身为国家柱石,却不思为国分忧,每日里为一己私利相互攻歼,你们这样做对得起国家?对得起朕?对得起自己读了几十年的圣贤书吗?”
众臣被群嘲了一遍。
心里自是生出了无限委屈,他们心想:还不是陛下您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非得搞什么新政。
您不要我们好过,我们也不会让您舒坦了。
于是,争吵继续。
一脸漆黑的下了朝,赵徽回到了勤政殿,他头晕眼花的一屁股坐了下来,盛有得见状赶紧让人传太医过来。
太医给诊了龙脉,然后告诉赵徽,他这是忧思过度,导致的虚火旺盛,得好好的静心休养否则的话病情容易扩大。
不想这边的太医话音刚落,那边狠狠刺痛了皇帝陛下肝火的事情就骤然爆发了。
来人跪在地上,告诉皇帝,他的心腹爱臣,石大相公刚刚在下朝回家的路上,因为马匹受惊,导致他从车里被甩了下来,如今人已是重伤昏迷。毫不客气的说,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赵徽的脸色瞬间就涨成了黑紫色,然后下一秒,在盛有得震惊的目光中,狠狠地吐了口血水出来。
“陛下,陛下,您这是怎了么啊?”盛有得急的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然而,赵徽却狠狠挥开了他欲要扶过来的手臂,怒气勃发,连道了六声:好、好、好、好、好、好。
半个月后,福宁宫中——
皇后娘娘手握书卷,然而神思中却带着些微的恍惚,显然此时已是跑神的状态。
虽然暂时被罚禁足,但最近前朝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人想不思索都难。
石相公在本朝算是个神奇人物,他三十二岁那年,参加科考,一举就拿下了状元,在翰林院的时候,就非常得赵徽的赏识,后来他又到地方做了几年通判、巡抚、参政知事,就这么一路升迁上来,然后再两年前,赵徽那是力排众议的的让他入阁为宰。
而这位石相公也是新政的领头人。
赵徽很看好他,希望他能给这个已经开始显得有些腐朽的王朝带来改变。
不过很显然,希望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以石相国的执政经验来说,他明显有点干不过保守派。
新政:随时都被摧毁的可能。
而半个月前,偏偏又是这位石相公从马车上摔下来,导致了重伤,命虽然是保住了,但是没个一两年,估计他都出不了门。
赵徽为此十分的愤怒,而且最关键的是,他已经完全把这件事情归结成了“非意外”,他觉得肯定是有人故意使阴招。
皇帝一怒伏尸百万,赵徽肯定是杀不了百万人的,但是杀几个早就看不顺眼的大臣还是可以的。
于是最近陛下和臣子们的关系一度陷入到了冰点,整个朝堂上只能用风声鹤唳这四个字来形容。
“娘娘……”竹心这个时候,奉茶而来,轻声语道:“陛下已经病了好些日子了,您要不要?”
“本宫现在还是禁足的状态。”皇后垂下了眼睛:“况且陛下心中未必真的愿意见我。”
再怎么说,宸嫔和杨罗一都算是死在她的手上。
那些都是赵徽的亲人,他心里如何能够平静?
皇后禁足,淑贵妃远在宫外,德妃常年礼佛,这个时候,这偌大的后宫里,贤妃的重要性一下子就突出了起来,她每日衣不解带地在赵徽身边伺候,既小意又温柔,真真是朵解语之花。
然而,这般的情况,却不是竹心想要看到的。
好不容才把徐雪漫打压下去,焉能见她再重新启复?
于是,在一日服侍完皇后娘娘休息后,她自己则是跑到了纯嫔处,两人关上房门秘密说了半晌的话,第二天,纯嫔就拎着自个亲手煲的补汤,去了勤政殿。
知道纯嫔来了的时候,赵徽也有些惊讶。
要知道,他这个妃嫔,在后宫里也是奇葩一朵,眼里只有皇后,而没有他这个皇帝。就这么说吧,很多时候,赵徽都隐隐的有些嫉妒觉得皇后对纯嫔这个吃货都比对自己要温柔很多。
“臣妾给皇上请安。”纯嫔礼道。
“起来吧!”赵徽半靠在软枕上,现在正是他服药的时间。
而伺候其服药的就是贤妃,徐雪漫。
“见过贤妃姐姐。”纯嫔同样礼了一下。
贤妃闻言自然好声好气地叫了声纯嫔妹妹。
“臣妾听闻皇上近些日子龙体有些不愈,特地熬了些滋补的食汤,还请陛下不要嫌弃。”
赵徽听后点了点头,淡淡地说了声:“纯嫔有心了。”
送完了东西,表达好了自己的关心,按礼来说,她就应该知机的退下,毕竟人家贤妃还站在床边举药碗呢,这种“你侬我侬”的时间,但凡是个有点心眼儿的都不会那么不识趣。
但偏偏,纯嫔就是不走,她自个找了个地方坐着,就那么眼巴巴的看着贤妃喂药。
赵徽也好,贤妃也罢,忽然就觉得这药有些咽不下去了。
于是,皇帝陛下一摇头。
那意思就是:朕不吃了,就到这里吧。
徐雪漫见状也没说什么,只是非常温柔的拿起手帕轻轻擦拭了下赵徽沾了点药汁的唇角。
纯嫔咔吧了两下自己卡兰姿的大眼睛,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的某种尴尬来,徐雪漫主动挑起了话题,只听她微笑地赞美道:“纯妹妹身上的这件衣裳真是好看啊,特别趁你的气色。”
“真的吗?”纯嫔笑了笑,有些腼腆地说道:“这是江南来的虹缎,特别的珍贵。全后宫只有皇后娘娘那有两匹,蒙娘娘垂爱,赏了臣妾一匹。”
徐雪漫听了这话,脸上笑意不变,反倒是一旁地赵徽突然哼哼了两声,念了句:“她倒是心疼你。”
那微妙的醋味酸的哦,简直是个人都能嗅出来。
“陛下,皇后娘娘知道您龙体不愈,心里十分焦急,每日担心的以泪洗面,整个人简直憔悴的不成样子,她对臣妾说:如果有可能的话,她希望以身替您生病。陛下,皇后娘娘对您可真是一片真心啊!”
赵徽:“………”
虽然你说的情真意切,但这些话连在一起,怎么就显得那么不值得人相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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