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用暴力解决问题了?”夏桉话锋一转。
过去的她也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但那毕竟是过去。现在,她只觉得暴力是最没用的方法。
谢祈横挑眉:“那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明明是疑问句,却好像在说:没有别的办法。
“要是他们还来报复你怎么办?再打一顿?”夏桉深呼吸一口气,“谢祈横,这样不是办法。”
没有回应。
没有人教会谢祈横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也没人教他怎么样解决问题。
有些人的心生来就是寒凉的。
谢祈横就是如此。
从懂事起,他就知道要用拳头说话。这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而弱者,只有挨打的份。
没人天生就懂得用暴力解决问题的法则。
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这些,都是夏桉亲自教会他的。
是她让他懂得,用暴力解决问题。
说到底,是她让他留下来的祸根。
尽管很后悔,但时光也不能倒流。
夏桉沉默了,随手点了根烟。
思考时,她习惯吸烟。若不是考场规定不允许吸烟,她估计会把里面弄成“仙境”。
谢祈横蹙眉:“怎么又吸上了?”
“怎么,我现在连烟都不能吸了?”她蹲下,远远望去像个蘑菇。
他冷冷地答:“你还让我少吸,自己吸得倒香。”
“没办法,生活太苦了。”夏桉耸肩。
许是烟抽多了,她弓起身子咳嗽起来。
“别哪天得了肺癌。”他蹙眉淡嘲。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
“滚,别咒我!”她的嘴几乎要撅到天上去。
风浮光掠影般悄无声息地离开。
夏桉捻灭剩下的半截烟,扔进垃圾桶。
她忽然想去栏杆那吹吹风,越过护栏的手缓缓往外伸,随意荡漾在空中。
几乎同时,一阵尖锐的女声袭来——
“夏桉,别死啊啊!”
她懵了,刚想回头探个究竟,就感觉自己被人直接从栏杆上拽了下来。由于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更要命的是,这一幕还被谢祈横捕捉到了。
只见他眯着眼,似笑非笑。
哦,这可真棒。
夏桉恼怒地抬头,迎上了赵诺焦急万分的脸。
“别想不开啊!”
“谁想不开了?”夏桉差点被气死,“我只是想吹吹风而已,你干嘛啊?”
说完,拍了拍身上的灰。后背刚刚着地,可能破了点皮,有些许痛感。
“嘶……”她疼得吟出声。
而罪魁祸首竟然一脸无辜地在那儿看风景!
赵诺心虚地瞄向别处:“我以为你要跳楼呢。”
“……”夏桉无语,翻了个大白眼,“本来是没跳,被你这么一拽,差点就下去了。”
她总感觉,自己交的朋友脑子好像都不大好使。
赵诺一个,吴柯也是。
她都怀疑哪天自己会不会死在她们手里。
当然,是被她们蠢死。
*
下午,夏桉花了三节课时间补觉。
她嗜睡,无论睡多久都觉得困。而赵诺也没好到哪里去,由于熬夜补作业,她的上眼皮和下眼皮跟黏上了似的,老师叫都叫不醒。
本来什么事都没有,昨天“方块脸”突然严查作业。许多漏网之鱼被逮到,赵诺就混杂其中。
明天是元旦,今天作为元旦假期前的最后一天,自然有联欢晚会。
按道理说,这时候可以准备了。可“方块脸”仍然在讲台“念经”,陈述着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老故事,大道理一串一串的,催眠效果极佳。
夏桉睡醒了,叠起了纸飞机。
她除了唱歌跳舞没什么才艺,会叠的东西也很少,除了飞机,就只有千纸鹤和星星了。
手一甩,纸飞机“咻”地飞出去。好巧不巧,偏偏朝“方块脸”的方向飞过去。
这时,他刚好讲到重点,情绪激昂,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一样精神。
只见一个纸飞机摇摇晃晃的,正中他的脑门。
不出意外,夏桉要出意外了。
果不其然,她成功地被赶到教室外。
赵诺被老师的训斥声吵醒,看看夏桉,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望着窗外笑,眼睛快眯成一条缝。
夏桉无语。有这么好笑吗?
她看了看手中成细长条状的彩纸,忽然萌发了一个奇妙的想法。
*
“方块脸”唠叨完,大家简单布置了场所。全校在一起举行,操场中央是舞台,台下高朋满座,成山成海的椅子堆在一起。
光看这个画面,也许会感到热闹,但夜晚又显得格外孤静。
渺渺行云遮蔽孤月,灯静悄悄地亮起来了,掠过绵延不断的树影,延伸到远方。
在夜深人静中,三中拉开了元旦联欢晚会的序幕。
今年的节目跟往年的差不多,无非就是年轻人唱跳rap,最后再来个元旦祝福。
伴随着高一学妹的热舞,底下许多人开始举起手机录视频。
人们都擦着厚厚的粉底,和脖子成两种色调,画的眉眼几乎要飞到天上去,口红涂得跟血一样。
不难看出,每个人都有个明星梦。
毕竟明星多么耀眼啊。
站在台上闪闪发光,接受万人簇拥,在尖叫中尽情歌舞。
就冲这点,谁不想当呢?
可夏桉也是当过艺人的,在艺人圈的那些年,她真切地感受到作为艺人的艰难。
而且她还不算有名,只是个不温不火的小明星,都没几个人认识。
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就是她魅惑的脸和极好的身材。
就是因为妖艳的长相,她被许多人恶意诋毁,被骂是狐狸精、出来卖的。
她无法想象当红明星究竟承受了多少。
赵诺想找夏桉聊天,但她一直在低头摆弄着些什么,答得心不在焉。
什么事能让她这么专心?
连手机都不玩了?
赵诺夺过夏桉手里的彩纸,端详了一番,什么都没发现:“你就盯着这么个破纸摆弄了半天?”
夏桉不服气:“什么破纸,那明明是我的大作!”
说着,夺回自己的“大作”,继续叠起来。赵诺观摩了半天,愣是没看出叠的是什么。
“你到底在叠什么啊?”她好奇地伸长脖子。
“星星啊!”夏桉摊开手掌,“你眼睛干嘛用的?”
只见手中一排圆不溜秋的星星,边缘还有没叠进去的彩纸,几乎快要散架。
赵诺:“……”
这不能怪她看不出来,但凡是个人恐怕都不知道。
“你这叠的什么玩意?”赵诺看不下去,抢走了两张纸,“让我来!”
夏桉彩纸多,分两张给赵诺也不碍事,于是两人各叠各的。
然而赵诺也不会折,跟着夏桉的动作才勉强把彩纸糊成一团,还不如她折的。
夏桉望着一个个臃肿的“星星”,反讽:“叠得真好。”
“我之前没叠过而已。”赵诺涨红了脸,不甘心,又试了几次,结果还是一样。
最终,两人找到俞姝源求教。俞姝源才艺挺多,叠纸什么的简直就是小儿科。
一阵桂花味的香气飘来,是夏桉给俞姝源的那瓶香水。
她忽然有点感动,想不到俞姝源不仅喷了,还随身携带。
那瓶香水对她来说,可谓意义非凡。
不仅是从美国带来的纪念品,更是蕴含着深厚的寓意。
——也是她们的秘密。
夏桉想说话,可最后也只是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口。
这荒烟蔓草的时代,有几个同频共振的同伴该是多么美好。
三人专心致志地叠着星星。赵诺和俞姝源折完一个就躺平了,唯独夏桉还在聚精会神地折。
一个、两个、三个……
大大小小的星星堆满了座位,可她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赵诺忍不住问道:“你叠那么多星星干嘛?喜欢就买一个呗!”
“送人。”夏桉头也不抬。
“啧啧,送给谁啊?哪个小情人这么大面子,需要桉姐亲自送东西?”
“你猜。”
夏桉微卷的刘海垂下,从侧面看就像个括号。
台上载歌载舞,好像都与她无关。
时间紧迫,她必须在晚会结束之前完成,不然放假就送不了了。叠几百个是不可能了,撑死只能叠几十个。
期间,吴钧豪三番五次来找赵诺,两人腻腻歪歪。夏桉忙着叠星星,没去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操场上,座位摆到距离最后还有一小截的位置,后面空出块地,时不时有小情侣到那儿玩。
而谢祈横没兴趣看晚会,独自来到操场的拐角处抽烟。
他向来不喜欢人多热闹的场所,那样只会显得他更孤寂。
他只觉得他们吵。
或许,有些人生来就不适合热闹。
手机屏幕亮了,他解锁,是心理医生问他咨询时间。
算起来,他有一段时间没吃药了。谢母甚至以为他痊愈了。
而究竟痊没痊愈,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将绝望和不甘都尘封在盒子里,那些飘摇不定的呐喊从未散去。
心结一直都在。
从未解开。
花坛的玫瑰花开得正艳,谢祈横伸手去触碰,尖刺扎进掌心,瞬间血流不止。
玫瑰虽艳,但足够伤人。
盛开如火,根茎有刺。
要不怎么说恨比爱绵长呢?
可谢祈横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反而加大力度握紧了根茎,仿佛有终身难解的渴。
麻木的神经和不清晰的理智带来阵痛的快感,嘶吼着,呐喊着,绵延不断地病态性延续。
边流血边觉得痛快。
他的心理有一定程度的扭曲与偏执,这点跟夏桉一样。
固执得像头倔牛,不撞南墙不回头。
好好的天气突然下起了雪。舞台上的人顶着雪继续表演,底下的观众纷纷打伞。
赵诺和吴钧豪干脆在后面打起了雪仗,两人浑身都是雪,像个雪人。
谢祈横也不打伞,大雪遮掩身形,笼罩着幽沉。
远处,夏桉举着伞,朝他的方向小跑过来。
“谢祈横,你怎么不打伞?”
她把伞高举过他的头顶,不大不小的伞刚好盖住两人的身躯。
“对了,我有个东西送给你。”说着,她掏了掏自己的口袋。
下一秒,捧在手掌上的,是叠的几十颗星星。
几乎同时,舞台上播放的乐曲到达了最为激昂的部分。
“……给我的?”谢祈横有些诧异。
他不懂这些女孩子的东西,也不怎么解除。但这么多星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折完的。
夏桉不会告诉他——那是她花了整个晚上叠的。
看见她点头,在这么一个夜晚,谢祈横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脏鲜活地跳动。
跳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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