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良建国至今三百余年,当朝皇帝贤明,广纳人才,轻徭薄赋,百姓安居乐业。
京城脚下,由青石铺成的长街,拿着冰糖葫芦的小贩路过拱桥,百姓挑着扁担走街串巷,道路两旁的吆喝声络绎不绝。
“新鲜出炉的包子!”
“瞧一瞧,看一看,新鲜的青菜!”
“胡饼!卖胡饼咧!”
一片繁荣昌盛之景。
街上,有一白衣锦服的公子拿着折扇,轻轻摇摆,漫无目的地走着。
身后小厮皱着眉头,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上前道:“少爷,老爷夫人吩咐你在家里呆着,咱们就这么出来,若是被发现可免不了一顿责罚。”
二少依旧走着,时而停下,摸着小铺里的玩意,不在意道:“发现了又如何?怕是少了我这个人,他们都不曾知道。”
小厮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想了想自家少爷在家里的处境,最终无话可说。
“让一让。”
二少突然听见一道声音,婉约清秀,光听声音就觉得是个美人,好奇心促使他转身。
他回头,鼻尖忽然嗅到女人香,只见穿着布衣,背着包袱的女子与他擦肩。
二少高出她一个头,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瞥,匆匆窥见她着寻常蓝衣,乌发如瀑,身子骨弱不禁风,这个角度,她垂着眸子,眼里有散不去的忧愁,又夹着几分冷清,让人想起清晨含露的栀子,空气中都飘荡着沁人清香。
小厮跟在他的身后,还想着若是被家里发现怎么办,却没注意少爷何时停了下来,险些撞上他的背,小厮赶紧后退两步,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少爷?”
他侧眼看向小厮,犹如梦中惊醒,方才惊鸿一瞥如镜中花水中月,他再次看去,人已经消失在人海。
他突然啪地一声合起纸扇,“回去吧。”
小厮愣住,没反应过来,这二少的心情真是难以捉摸,说变就变,不过这样也好,赶紧回去可别被发现。
二少不紧不慢地走着,巧了,没想到他和这女子竟然是同一路。
裴府
其祖上跟随先帝建国,但功绩甚小,先帝念其恩情,还是封了个最末等的公爵,也算是开国功臣,如今传了三代,也没出什么人才,如今府中还有八十岁的老夫人,家主裴峰乃先祖嫡子,继承其父爵位,先祖晚年没什么功劳,轮到他更是资质平庸,整个裴府传到这越发没落了。至于剩下的次子庶子,裴家重长轻幼只有长子继承爵位,余者按长幼分家业全都分了出去,也就逢年过节才有一聚。
当今公爵裴峰膝下三子一女,老大裴怀瑜,老二裴善,小妹裴瑶。
裴家头顶御赐牌匾,彰显家族气派,门前两尊雄伟石狮,左右矗立着红木圆柱,两侧是看不到尽头的围墙,足以想象裴府曾经的富贵堂皇。
沈画屏躲在角落,远远地看着。
她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穿的是寻常百姓的蓝色布裙,头发用方巾裹着,身上带着一个包裹,这就是她的全部家当。
沈画屏,父亲乃是荷洲的刺史,可惜前几年发了洪涝,父亲亲自下场救灾,不幸被洪水冲走,母亲施粥,衣服时常被洪水浸泡,最终染上了风寒,又料理父亲的后事,最终恶疾缠身,撒手人寰。
可怜沈画屏,父母双亡,荷洲也新上任了刺史,往后她便只能借住在亲戚家。
父亲原本是族人最大的靠山,如今靠山倒了,她生活就不如从前,还要受族里兄姐的使唤,再加上她生的好皮囊,亲戚便有意将她许配给一户人家做妾。
父母去世时她才十四,本是说亲的年纪,被她以守孝三年为理由搪塞过去,如今三年已到,她已经没有理由推辞了。
沈画屏从掌上明珠沦落到平民百姓,她忍了,听到让她许给别人做妾,一辈子伏低做小,她忍不了。
最终,她收拾好包袱,求了父亲往日帮助过的衙役,才换得了路引,一路北上,来到裴府。
裴府,也是她母亲的娘家。
沈画屏握紧衣摆,眉头紧缩。
她对母亲的娘家知晓不多,也就年幼的时候来过一趟。
她来得突然,也没个交代,若是贸然进去,奴仆亲戚不认她,被赶出来可怎么办?
沈画屏一路上来,耗费了身上所有的银两,若是被赶走,只怕沦落到街边做乞丐,那真就死路一条。
裴府门外,连接着不少府邸,也是府邸和街道的必经之路,不少人路过此地。
只见车夫拉住缰绳,马车缓缓停下,门帘打开,两个身穿官服的男子一前一后下车,门口下人见着赶紧上前,布置台阶。
看其年纪应该是父子,两人往里走,里府还有几步路时,下人低头行礼:“老爷,少爷。”
沈画屏躲在角落,远远看着,听见声音,她的心脏砰砰直跳,下一刻不容她反应,她双脚赶紧跑了过去,生怕他们离开。
“舅舅!表哥!”
父子听见声音,诧异回头。
只见一个少女跑到他们面前,眼睛紧紧地看着他们。
表哥裴怀瑜意外看着她,问道:“你是?”
他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个表妹。
反倒是其父裴峰,看着她的脸若有所思,快人一步认出她的身份。
沈画屏微喘,赶紧解释:“舅舅,表哥,我是画屏!”
她怕两人不信,赶紧拿出路引,紧张地递给他们看,指尖都在颤抖。
裴怀瑜反应过来,他确实有一个远在江南的表妹,不过姑母嫁得太远,渐渐地没怎么往来。他伸手接过路引,果然,还真是荷洲的表妹。
他将路引递给父亲看。
裴父并没有接过,反而颇为意外地看她:“画屏?你怎么会在这?”
“我...”,被许配做妾这事到底说出来难堪,沈画屏不想在大庭广众下说起,改口道:“总听母亲说起京城的裴家,想来画屏许久未来,便来看望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事先没有写信告知,还望舅舅莫怪。”
裴父不着痕迹打量了下她,听闻三年前他的妹妹妹夫遇难,当时不曾前往,只差人慰问送礼,如今差点忘了他们还有个女儿。
看她穿着与寻常百姓没什么两样,平日里过着怕是不如意。
定是出了什么事,才会大老远的跑过来。
她既然不提,裴父自然不会点出。
裴父笑道:“你一片孝心,舅舅怎么会怪罪你,天色晚了,快进来吧。”
听见他点头允诺,沈画屏的心总算安定下来,松了一口气。
她上前与父子二人一同踏入裴府。
府里,一个三十左右的美妇,身穿金色锦袍,凤钗盘头,面擦细粉,神色和蔼可亲,脚下生风,匆匆忙忙地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众奴婢,轻骂道:“今儿怎么这么慢,还要我亲自来请你们父子二人不成?”
这妇人便是裴峰的原配,也是裴府的当家主母。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两人身旁貌美贫穷的沈画屏,皱起眉头,看着眼熟,又有些疑心:“这位是?”
莫不是外头的狐狸精吧。
裴父瞥了眼她,夫妻多年自然晓得她在想什么,“这是画屏,小锦的女儿。”
裴母惊讶,转头打量沈画屏:“画屏?这是画屏啊?我说怎么瞧着眼熟呢。”
父母讲话,裴怀瑾不敢插嘴,便在一旁瞧瞧看着这素未谋面的表妹。
沈画屏低头走到裴舅母面前,屈膝行礼,“见过夫人。”
裴母换上一副笑颜,甩了帕子上前,热情道:“哎哟!长得真是标志!和你娘真是一个模样刻出来的,还叫什么夫人多生分,叫舅母,别站在门口了,快随舅母进去吧。”
沈画屏微微点头,安安静静看起来有些怯生,老实跟着舅母进门,舅母倒是自来熟,热络地挽住沈画屏的手,将人带着走,又扭头对父子说:“我先带她去安顿,你们快去看看母亲,今儿又说身子不舒服了。”
里头路就长了,沈画屏是客人,理论上应该住在客房,可又想到她是裴锦的女儿,多少也算是小姐,于是就带她去西侧,自己三个孩子都住那一片,各自有着自己的院子。
两人越过正门庄严厅堂,带沈画屏绕过乌木九曲长廊,又路过荷池湖亭,如今正是赏荷的好时节,不过眼下可没这等兴致,舅母随意一指,点着几处地方,吃饭的,玩闹的,读书的,最后直带着她往房里去,她又招手差来下人:“将房子收拾好了,给表小姐住。”
舅母笑对沈画屏说:“你先将东西放下,随我一块去吃饭吧。”
她上下打量了沈画屏,这衣服怕是连府中下人的衣服都比她精贵,她委婉地笑了笑:“再给你换套衣服,打扮一下,也像个大家闺秀。”
想来这外甥女在江南过得可不怎么好。
舅母又吩咐下人:“去房里,我记得还有几件瑶瑶穿不了的成衣,给表小姐拿过来。
你就先坐着,换好衣服后,就让人带来见我,舅母就先过去等着你。”
她心中盘算,这衣服一来太大,二来颜色过艳,干脆送给沈画屏,还干脆送出去个人情。
沈画屏面上笑着,笑意不达眼底,被人瞧不起多少有些不好受,何况还要挑别人剩下的衣服穿。
她浅笑,不卑不亢道:“多谢舅母。”
舅母笑笑,便满意地走了,她看着舅母完全走后,才踏入房间。
房内陈设简单,一套紫檀桌椅,上面摆着白瓷茶具。壁上陈列着游道子花鸟走兽图,角落放着木摆架,上面放着玉碗玉船。绕过纱幔,里面放着牡丹花雕架子床,床上摆着两层被褥,角落还设有屏风,后头放着浴桶、盆架。窗下设有贵妃榻,床旁放有木衣柜。
她将自己的包裹放进衣柜,里面没什么东西,也就两套衣服和重要的路引,不过这两套衣服她怕是不会穿了。
下人恭敬地送上衣服,放在桌上,好心地替她关上门。
沈画屏拿起摆在桌上的衣服,摊起一看,水红百花长裙,金丝勾绣出蝶纹,她微微皱眉,她穿惯了素衣,这个颜色未免过于娇俏,她容貌遇素则端庄,遇艳则明媚,初来乍到,未免过于显眼。
但是若是穿身上这件布衣见人,又未免寒碜。
她伸手放下里屋的帘子,摘下自己的布巾,决定换上了这件水红长裙,她身材高挑,倒是个天生的衣架子,她的手指滑过云锦料子,不免感叹,她已经许久未穿过这般华丽的衣裳。
忍不住微微转动,衣裙上鲜花抖动,蝴蝶起舞,好像回到年少时,父母还在,锦衣玉食的生活。
沈画屏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简单梳了梳头发,她没什么收拾,便拿了剪子将包裹里的衣服,剪下一条做发带,好固定住长发,但整体看去,还是素净了些。
不想让舅母就等,她赶紧挂起帘子,开门出去。
“有劳你带我去舅母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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