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羡身体腾空。
她下意识地睁开眼睛，入目是线条流畅的下颚。
在远光灯的照耀下，男人黑色的眼睛呈现出琥珀一般的色泽，还能看到他皮肤上细小绒毛。
姜羡愣住。
连哭泣和楚楚可怜的表情都忘了摆。
她听到男人对着助理吩咐了两声，便带着她走向迈巴赫的后座。
从光明走到黑暗处，让她有些看不太清。
她被放进了后座。
男人顺势向下倾身，四目相对。
姜羡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男人身上的味道更浓烈了。
完全包围着她。
他下垂的眼睫半遮住瞳孔，眼角轻轻上挑，漆黑的夜色遮住了他眼里的具体神色。
姜羡愣愣地看着他，总感觉他下一秒就要亲上来。
“松手。”他冷冷地说。
姜羡这才反应过来，她现在还紧紧地抓着他的西装翻领。
她如梦初醒般松手。
昂贵的面料被她攥出褶皱，上面还沾了泥土和鲜血。
赵简从姜羡的身前抽身而出，眉头都不皱一下，在车门前慢条斯理解开西装纽扣。
脏污的西装外套撕离身体。
捏着它手一松。
被随意扔在了地上。
-
回程路上。
剧烈的疼痛并没有因为脱离危险而停止，反而愈演愈烈。
姜羡不知不觉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就到了一个空旷的房间里。
窗外的天还是黑的，看不清楚外面的情况。
房间里却灯火通明。
墙壁和棉被都是白色的，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但是这个房间很大，房间里的装饰低调又奢华，看上去并不像是医院。
她身上的伤口被处理过，手心包着纱布，穿着柔软的病号服。
因为休息了一段时间，剧烈的头痛减轻了很多。
姜羡冷静了下来。
虽然事情没有按照计划进行，但是殊途同归。
她顺利地接近了赵简。
现在要做的，就是要留下来。
相比接近他，要留在赵简的身边和他产生联系，就更难了。
“醒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推门进来，打断了姜羡的思索。
姜羡警惕地看着他。
医生没有在意，垂首埋在病历本上，问道：“你家人电话是多少，在本市吗？我打电话让他们来接你。”
姜羡问：“这是哪？”
医生：“姚虞疗养院。”
“姚虞？”姜羡低声重复了一遍，神色茫然。
医生奇怪地抬了下眉，问：“你不是A市人？”
姚虞是本市有名的富人区，有山有水交通便利的好地段，地皮的价格甚至比市中心还贵。
能住进这所疗养院的，也是非富即贵。
如果是本地人，不可能不知道。
“A市？A市又是哪里？”
姜羡揉了揉胀痛的额头，却一不小心碰到了额头上的伤口。
嘶——好痛
她抱着脑袋倒了下去。
“怎么了？”医生慌忙冲过来。
-
十分钟后。
姜羡捧着一杯热水，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对话。
“看样子应该是失忆了。不过具体还要做进一步的检查才能确定。”门外医生的声音传来，“她一想就头疼，现在尽量不要让她回想过去的事了。”
“好，我知道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回答。
姜羡轻轻敛下眼底的神色。
失忆确实有些扯，但这是她唯一想到能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门外的交谈声很快消失。
姜羡下了床，向着门外走去。
外面走廊空无一人，只能看到走廊的尽头隐约露出半片衣角。
姜羡自己走过去，便听到不远处的交谈声。
那应该是赵简的下属。
也是西装革履，带着一副边框眼镜，模样斯斯文文的。
赵简就站在廊柱旁，露出半个背影，另一半被柱子遮挡。
“那几位老总，在刚才宴会上都表示出了想合作的意向。”
“另外还有几个本家在国外的华人，也联系了我，想和您见面聊一聊。”
姜羡心里突然有点发紧，忐忑不安地往下听。
“国外那些人先晾着。”他冷淡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还好。”
姜羡心里偷偷对自己说，她还有时间。
很快又听助理说道：“那个人该怎么处理？她来历不明，又说自己失忆了，现在项目正在关键时期，很难不然人怀疑，她是故意接近您……”
说到一半，一抬眼，他和身后的姜羡对视了。
但他并没有收敛，而是盯着姜羡的眼睛继续说：“您不觉得这件事太巧了吗，在这个节骨眼上，她突然出现了。”
很明显就是故意说给姜羡听的。
姜羡如愿做出了他想要的反应，屈辱地抿着嘴唇，眼眶发红。
恰到好处地露出被污蔑的愤慨表情。
“简爷，您深居简出不知道。这种长得好看的商业间谍我见多了，她下一步就是勾引您，让您跟她上床，再趁您不备把您的事情泄露给对家。”
“是吗？”赵简低声疑问。
还没等助理继续肯定，就听到他闷声笑了一下，声音中兴味盎然：“那我还，挺期待的。”
姜羡刷的一声睁开眼。
她狠狠地瞪了赵简的背影一下，转身就走。
无论目的是什么，当面被人构陷污蔑，是个人都受不了。
姜羡的脚步越来越快。
这次的脚步声并没有刻意收敛，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赵简回身，便看到一道清瘦的背影。
就算是换了衣服，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赵简低低道：“站住。”
声音中带着令人臣服的威压，仿佛像是老师对学生的训话，不听话就会被惩罚一样。
姜羡的身体僵了僵。
却还是坚决的踏着步子离开了。
赵简想也不想地抬脚跟上。
助理下意识张嘴。
他想说，这种转头就走的戏码，也是商业间谍的惯用手段。
话在嗓子里不停打转，最后还是被他咽了进去。
姜羡脚步不停，根本没有回到房间，而是直接向着外面走去。
她抹了一把掉落出来的泪珠。
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也加快了脚步，跑到花园里在黑暗中四处乱撞。
但是没走两步，就被身后传来的力道猛地拉住。
姜羡头顶传来低声的疑问：“去哪？”
就像是肉食动物居高临下，按住可怜巴巴的小兔子。
姜羡下意识地屏息，背后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难不成被我说中了？”他声音低沉，“你想和我上床，所以才会逃跑。”
“对。”她扯了扯嘴角，自暴自弃道：“我就是想接近你勾引你。”
钳制她的力道突然变松了。
姜羡趁机挣脱出来，仰头看着他流畅的眉骨，说：“不过我现在反悔了。这就离开，不碍您的眼。”
她定定地盯着他看了两秒。
那双眼睛眼眸深邃，似乎要将人的精神都吸进去。
却解读不出任何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
她一狠心，转身向着黑暗中继续走去。
一秒，两秒，赵简还是没有追上来。
姜羡感觉心空了一块。
好不容易接近了赵简，却根本没有效果。
不过，离开了也好。
他就像是未知的深渊，她在深渊的旁边行走。
稍不注意，就会掉进去粉身碎骨。
她在国内没有身份证，即便是死在这里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那件事……也不是没有别的方法。
剧烈的头痛此时又找了上来。
姜羡瞬间无力行走，腿一软，不小心跌进了路旁的月季花丛，花枝上尖锐的刺扎进了她的皮肤。
馥郁的花香和腻人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
她忍耐着头痛，痛苦的挣扎让花刺反复扎进皮肤。
这一刻，姜羡感觉自己好像要死在这里了。
还好，一双手将她从中抱了出来。
赵简身上的味道包围了她。
她感觉到赵简正在抱着她往回走。
姜羡下意识的挣扎。
“别动。”头上传来淡淡的警告声。
“放下我。”姜羡丝毫不让，“我要离开。”
姜羡也是倔强的性格，不愿意服输，也不想被任何人支配。
两人互相对峙。
姜羡的头疼好了一些，她费力地掀开眼皮，故意嘲讽说：“你把我带回去，不怕我是商业间谍吗？”
“所以，要继续勾引吗？”
他说话不疾不徐，说话时胸腔震动透过薄薄的布料，传递到她的皮肤上。
姜羡的手还勾住了他的白衬衫，手心酥麻。
她逃避似的垂下眼帘，看着周围的景色不断变换，然后被放回了原来的房间里。
她刚才又在土地里滚了一圈，身上的泥土再次弄脏他的衣服。
但没有其他的衣服让他脱掉了。
如果把衬衫脱掉的话，身上应该会有肌肉吧。
他抱她的手臂很稳，身上也硬邦邦的。
姜羡漫无目的地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等姜羡想完这些乱七八糟的回神，却发现赵简还停留在刚才的姿势，离她很近。
甚至能感觉到头顶上方灼热的眼神，一寸一寸地扫过她的全身。
姜羡下意识动动手指。
她这次记得要将抓住他衣服的手放开。
但是他为什么还不离开。
姜羡的心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疑问。
‘难不成，真的在等她勾引？’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姜羡心里一跳，下意识抬头看他的表情。
赵简却在这个时候抽身而出，浅淡的眸子里充斥着冷漠，转身离开。
姜羡的视线便到了他的背上。
肩膀宽阔，肌肉线条透过布料，蜿蜒而下，汇集在窄且有力的腰间。
他依旧高高在上，气势逼人。
沾上泥土的白衬衫，没有给他增加半分狼狈。
一人即世界。
他转身离开，毫无留恋。
姜羡有预感。
这么冷情的人，无论她今天在他心中留下了怎样的印象。
在他转身离开的这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就只是他漫长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就像是混合的冰水。
无论受冷受热，都永远维持永恒的零度。
姜羡突然心里一紧。
今天让他就这么离开。
那么她就再也难以见到他一面了。
“等一下。”
姜羡翻身下床，来不及找鞋子，就冲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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