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够狼狈的。
柳泛一直沿着走廊往前走,恐惧后知后觉地追上来。他好怕许京那几个小弟再追上来,那样他真的没什么东西可以用了。
像一只刻板行为的动物一样转了几圈之后,柳泛推开一间教室,跌进去,在角落里坐了一会儿。
太累了。
黑暗中只有教室前面的数字钟表还在跳动,红色的数字特别显眼。
差一点他就被人杀了,再差一点他就杀人了。
脑子像被摇匀的米糊,手心还里有残留的一点点高锰酸钾,烧得生疼。当时没顾上,现在全感觉到了。他拿出手机看了看,还有电。也没个人给他发个信息什么的。眼泪几乎要掉下来了。但他立刻擦了擦。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走出去。
回宿舍吧。别的,没什么想的必要。
走一步,看一步。
瞿一鸣几个刚刚从烧烤店里回来,远远地看见一个身影在往回走。
“那不是那个小警察吗?”冯建先说。
“啧啧啧。下课很久了吧。这个时候一个人才回来啊。看样子不太好受。”瞿一鸣接着说。
“该不会言哥干的吧。”冯建转身问。
“没吧。没听说啊。”瞿一鸣回答。
“啧啧啧。打得真狠。你们看见了没,那衣服上一滩血啊。”冯建皱着眉头感慨。
“肯定不是言哥干的。”周和说,“我就说,这小警察迟早被人打。得罪其他人简直易如反掌。”
“查个寝也不至于就打成这样。不知道哪个狠人。别给他吓死了。”瞿一鸣耸耸肩,目光随着那个身影上了楼。
“对啊。逃考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至于就给人打成这样,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别打残了。”冯建也流露出一丝丝的怜悯。
周和倒是没什么所谓。他感觉那弱鸡死不了。走得慢了点,这不还能走吗。
“行了。这第几天来着?”
两人转过身给周和一个“道德洼地”的赞赏眼神。
“哇!!!你干嘛去了啊?!”宋学一开门,一个满脸是血的人站在门外。差点给他命都吓掉半条。
“扶我进去。”柳泛说,声音有些虚弱。
破天荒的,孙斌摘下他的耳机,也朝这边看来。
宋学搀扶着柳泛到那个无人的床位躺下。真是谢天谢地,他们宿舍只有三个人,还剩下一个没人的床位。
“你这……你这怎么了你这??”宋学一脸惊异。
“献血去了。”
“呵呵。”宋学干笑两声,“还有心思说冷笑话,你人都快冷了!”
“快给我拿点纱布给我包包。你妈不是给你带了?”
宋学如梦初醒,突然想起的确,母亲给自己准备了一个小小的医药箱。就是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快找啊。你舍友马上就要凉了!”柳泛大叫起来。
宋学手忙脚乱的翻来翻去,终于从他的洗脚桶里挖出来了。
消毒水的气味蔓延开来,液体从他的皮肤上流过去,一阵密密麻麻的刺痛,他都怀疑宋学这个没文化的把雪碧当消毒水倒上来了。
宋学弄得很认真,一边处理着,一边时不时发出“嘶……啧啧啧……哇……”的感慨。
“你到底惹到谁了?啊?”
柳泛思考了片刻,决定说实话:“许京。你认识吗?”
“许京?大三的,好像。听过。”宋学歪着头,想了想,“反正比我们大几届,我好像在哪里听过来着……”
“那个听说应该进去蹲局子的。”一旁的孙斌冷不丁地开口。
宋学记忆一下子被唤醒:“对对对!!对!上次在社团迎新的时候,见过一面,当时旁边一个学长让我别跟他聊,说他以前捅过人,照理说应该进去蹲几年。不知道为什么没蹲。”
柳泛若有所思。
“这样。他就不能报警了。”他想也不想地开口。
“他打的你他还报上警了???有这种王法吗??你都这样了!让警察来,看看你,一个花季少年,现在半只脚踏进棺材里了都!”宋学大怒。
“……”
如果他这样算半只脚踏进棺材里,那,柳泛回想了一下他离开男厕所的时候许京的那一副样子。大概,整个人只有半只脚伸在棺材外面了。
“惹了许京,他不出三天,一定还会来找你。”孙斌说。
柳泛有些意外,孙斌竟然开始和他说话了,是同情的力量吗。
“三天之内他不可能来找我了。”柳泛说,“三天之内,他眼睛不会看得见。”
“什么?”宋学惊讶,“你不是单方面被他打,是你和他对打?”
“什么对打!是他带着四个人打我!”柳泛实在有些委屈。
“四个人!才把你打成这样?!你擎天柱啊?”宋学注意点有些奇怪。
“加上许京是五个人。”孙斌纠正。
他现在对柳泛有些刮目相看了。这个睫毛长长的新舍友,看来一点儿也不简单。宋学为了处理伤口,把柳泛的上衣剪掉了,露出他的上半身,线条分明,胸膛精壮。只是皮肤白,他可能天生白。
手臂肌肉紧绷,带着那些血痕,还有眉宇之间那一股狠劲,和他一开始给人的气质截然不同。
“你把许京怎么了?”孙斌问。
“一号楼二楼厕所,有兴趣你现在去看看,估计还在那里躺着。”柳泛没好气地说。
柳泛请假了几天在宿舍里养伤。
许京果然没有报警,但也没有再来找他,这几天过的出奇的平静,对比孙斌对许京的说法,不仅不正常还有点儿诡异。
大概剩半只脚在棺材外的人就是这样吧。
柳泛甚至希望许京再来找他一趟。再来找他一趟无非就是再见招拆招,不来找他,他总担心许京会心一狠就去报警。毕竟,许京那些传言他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孙斌和宋学说也说不清楚。
这几天的情况差不多是这样的——他包着纱布,书桌上放着一堆,其中最显眼的是一本法律书,一本大学物理。一个为了自保,一个为了给某人替考。
说到这个他就来气。本来是准备不接这单了,好好养病。
结果那天一通电话打过来,陌生的号码,他还小心翼翼地接了起来。结果电话那头一个欠揍的声音传了过来。
“柳泛。是吧?”声音带着漫不经心的倦怠,有些沙哑。
“是我。怎么了,请问您是……”
“没死下周还是你去考。”电话那头一下子打断他。
这声音无情无义,柳泛左手拿着电话,右手掰断了一根一次性筷子。
然后言默就开出了一个价格,柳泛把筷子又拼了起来。
既然这场都去了,那别的干脆也去了算了。一不做二不休,所以书桌就被这一堆课本堆满了。
伤势恢复了一部分之后,他套上长袖的卫衣裤子,再从余一依那里弄几瓶粉底液,把脸上手上的伤掩饰得七七八八,就不得不出去跑“业务”去了。
穿梭在每个教室的最后一排,几乎没人注意他,一笔又一笔的钱流进他的手里,抚慰着受伤的心灵。
一个剃着寸头的高大男生嘴里叼着一根烟,打开烟盒,伸向柳泛。
柳泛笑了笑伸手拿了一根,在寸头男上衣口袋里拿了打火机点了火。
“喏。”寸头男掏出几张票子递出去,柳泛接过。两人对视点了头,寸头男就继续往前走。
“我靠?!可以啊,柳泛。这是替一次的钱还是替多次的钱?”寸头男走得差不多的时候,身边的宋学忍不住惊呼。
“一次啊。”柳泛说着,把钱揣进裤兜里。
“啧啧啧。有脑子就是好。我也想长长脑子。”宋学眼睛顺着那钱,牢牢贴在柳泛前裤兜。
“能别这么变态吗?看你妈看。”柳泛伸手在他背上打了一巴掌。
“我靠!疼死我了。你要死啊,手劲儿还这么大?”宋学痛苦地摸摸自己的背。
“让你对我耍流氓。”
“别吧。都是男的,就算看看怎么了……”
柳泛无语,两人肩并着肩继续往前走。
突然宋学看见了不远处转角走过来一个人,他赶紧站住脚,拉着柳泛:“柳泛。许京。”
柳泛站定。
不远处走过来的人从身形看的确是许京,脸上带着口罩,走路微微有些不自然。
他也看见了柳泛,乱发和口罩之间,那双精鼠一样的眼睛里闪出厌恶仇恨而又不得不有些忌惮的目光。又近了一些,更看得清楚,口罩边缘露出来的脸,灼烧腐蚀的痕迹清晰可见,皮肉几乎溃烂。
整座青坪,除了柳泛,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这是什么药品造成的。
他的目光让柳泛也浑身不爽。遇到这种混混,要么一开始不惹,要么只能把他打到服为止。让他把忌惮放大放大,一直到不敢再靠近。
柳泛确信自己现在看起来像个没事人一样。
衣服是孙斌的,当然没破损,脸上手上也没什么外显的伤痕,许京显然很诧异。
狭路相逢,本来寸头男走了之后他就准备把烟掐了,他不喜欢抽烟。但现在他改变了主意。
柳泛把宋学的啤酒拿了过来,喝了一口,然后把烟叼在嘴里,在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吐了一口气。
烟头另一端一瞬间迸发出明显的火光。
许京吓了一跳,往远处一躲,这是明显的应激反应。
柳泛笑了笑,许京回头憎恶地看了他一眼,他却看见那眼里忌惮在放大。许京走了。
他满意地把烟头按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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