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知书看着时庚,夜色笼罩着对方的半张脸庞,深黑色的眼眸像是在渐渐沉淀着什么,带着一种无形的威慑。
他的肩膀感到了一丝丝的疼痛,时庚落在他身上的手掌用了些力。
“时先生?”他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没有回应,反而是一股灼热的气息扑来。
时庚没有理他,只是沉着脸往他颈肩凑近,金丝框的眼镜闪着幽光。
季知书身体一僵,他遏制住了自己本能想要反抗的想法,选择一动不动平静感受着耳边涌动的呼吸,仅仅是在心里估摸着和时庚之间的距离。
他知道,时庚在生气。
尽管他不太清楚对方生气的理由,但是他的余光瞥见了时庚手掌隐隐爆起的青筋和藏着锋锐的眼神。
时庚一直都是表现出温和的模样,偏侵略性的立体五官在面无表情的时候反而添了些危险的邪气。
季知书一直都清楚,时庚是个可怕的角色,他还未见过对方发火的样子,神经不自主的绷紧,他非但不害怕,反而还有几分期待。
“衣服上沾了些酒气,你喝酒了?”
时庚并没有像季知书想的那样发难,半张脸藏于阴影,语调平平,却是酥人的嗓音。
季知书回答:“没,可能是沾了一点身边人的气味儿。”
时庚没有深究他话中的真假,平淡地说,“看来你朋友喝了不少酒。”
“他刚刚挨得近,也确实容易沾上。”
季知书用着一种茫然的神情看着他。
随即见他抽身开,默默的和季知书隔开了一段距离,“回去换一身衣服吧,身上带着酒气不太好。”
风雨来的快,走得也快。
季知书的情绪没有什么起伏,只是默默地将对方的这个要求记在了心里。
两人闲坐了一会儿,时庚就带着季知书先一步离开了宴会,一块儿坐着车开回儿了东吾居。
季知书特意坐得离时庚远了一些,挨着车边门,打开了车窗,任由风吹在自己的身上,以此来散去时庚口中的酒气。
“晚上没有吃什么东西,我叫张阿姨准备了一些,等会儿用一些?”时庚主动的挑起话题,他撑着下颚靠在车窗边,微弱的光线顺着额头侧着打在眼睫上。
季知书呼吸微微一促,低下头,语气平静的回话,“时先生也没有用晚餐吧?”
时庚点头。
“那时先生喝酒了么?”季知书继而问。
“喝了一点,怎么?我身上也有酒气吗?”时庚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小动作的闻了闻。
季知书只是淡笑一声,“时先生总是劝诫我,怎么到自己这里反而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时庚闻言也笑了,“是我的错。”
作为司机的辛鹏明显被这句真挚的道歉给惊讶到了,险些手抖。
“说到身体……”时庚的眼神沉了沉,“小书,你之前说过自己的胃不太好,需要我给你请一下私人医生好好的调养一下吗?”
还没等季知书接话,时庚又语重心长地说,“你还年轻,正是最有活力的时候,身上不应该落下病痛。”
季知书听他这么说有片刻的意外,旋即脸上又趋于平淡,“都是过去的坏习惯导致的,让时先生见笑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算不上严重。”
时庚蹙眉,“那要怎样才算严重?慢性胃炎严重到做手术?”
季知书明显的怔愣住了。
“对不起。”他又立刻道歉了,有些叹息似的说。
时庚有些懊悔的扶住额头,“我不是有意冒犯,只是上次听阿姨提起就多了解了一些。”
季知书倒是没有**被窥探到的窘迫,只是露出一个轻松的笑来,“时先生说得对,年轻人确实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
“抱歉。”时庚的眼神反而更灰暗了些,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用他的褐色深瞳静静的和季知书对视着。
“时先生,到了。”辛鹏没有注意到后座的气氛,停下车之后很自然的就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在瞧见二人的看似焦灼的视线之后他就有些后悔了,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
季知书则只是觉得时庚的话有些突兀,甚至带着一些莫名的伤感,他茫然的看着时庚,青年人的眼睛总是带着一种纯净的清澈。
“明天一早我会联系医生,给你检查一下。”时庚转眼就变了脸色,俨然用着一副工作时严肃的神态说。
他抬起腿□□车,季知书跟在身后。
默默无言。
大厅的灯光很耀眼,张阿姨就一直在屋子里等着,瞧见车来就立马出来迎,“时先生,季少爷,晚饭我已经热好了。”
“嗯。”时庚点了点头。
季知书道了声谢。
张阿姨煮了一些养胃的粥,依旧是很清淡。
“晚些时候来我书房,我有事想和你说。”饱腹之后,时庚冷不丁和季知书说。
季知书乖乖点头。
然后时庚就一个人待在书房里没有再出过房门。
季知书去二楼找他的时候甚至还特意先去洗了一个澡,从车上的时候,他就觉得小腿上有些发痒,洗净换了一身衣服,脚踝上就清晰可见的有了一圈红印。
还有些发肿。
大概是在草地上遭了不干净的虫子,他之前大学住宿时就见舍友得了隐虫皮炎,他现在这症状倒是和那有些相似。
不过他显然没有怎么在意,按照时庚的吩咐去书房找他。
“时先生。”季知书敲了敲书房的门。
“请进。”里头回话。
季知书推开门时,正好看到时庚正坐在书桌前,桌面上还摆着一叠资料,他没有仔细去看。
“时先生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他不确定时庚的意图。
时庚只是笑着说,“并不是很要紧的事情,就是想来具体和你说一说……”
他的话忽地戛然而止。
“怎么了?”季知书看着他的视线一点点偏移最后稳稳的落在了他的脚踝上。
他有些诧异时庚惊人的观察力。
“你的脚怎么了?”说着,时庚很迅速起身,去查看季知书有些发红的脚踝,眉头已然皱起。
季知书有些抗拒,但是身体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在时庚要碰到他的那一刻往后挪了挪,避开了,“可能沾了什么东西,有些过敏,没什么大事。”
时庚眉头依旧紧锁,“疼吗?”
“不疼。”季知书说,“就是有些痒而已。”
“先坐下,我叫人来看看。”时庚不容拒绝的将季知书领到了书桌前的椅子上,叫他好好坐着。
季知书只觉得他太过于小题大做,“时先生,真的不用太麻烦,用些肥皂洗洗就好了。”
“不行,你总是这么说。”时庚在季知书少有的展现出他强势的一面,但是下一秒就紧绷的脸色就松弛下来了。
“医生的话,明天再看也行,但是药今天还是要抹的。”
说完,他就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描述了一下季知书的情况又嘱咐一句,才堪堪挂断。
季知书听到对话那头的声音笑着说,“那就只能让辛助理劳累了。”
“没关系,他很乐意。”时庚说,“他会有加班的工资。”
辛鹏来的匆匆,却依旧能保持仪态,送了药说了几句医嘱又立刻离开了。
季知书确实算不上有多严重,至多是沾了些虫子的东西,酸性腐蚀到了皮肤。
这些小事从不会引起他的注意,过去在季家的时候也是习惯如此,反倒是时庚表现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时先生,我自己来吧!”季知书看着时庚一副俨然要自己上手的样子连忙阻止他,笑着婉拒他的好意。
时庚却说,“没事,我来就好,毕竟是我带你去参加宴会的,算是赔罪,只要你不要嫌弃我有些生疏的手法。”
“要是弄疼你了就告诉我一声。”时庚没有给他说不的机会,打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将上面的白膏轻轻的抹在了他的腿上。
季知书的腿很长,是偏白的皮肤,他的小腿上有好看的肌肉线条感,但是捏起来却是软的。
冰凉的药触碰到他的肌肤那一刻,季知书也不知道是出于心理还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无法克制的抖了抖。
“我弄疼你了吗?”看着季知书微微发颤的动作,时庚连忙停下来手头上的动作。
季知书觉得时庚是将自己当作瓷娃娃了,“你误会了,就是有些发痒。”
他也不确定是因为过敏还是因为时庚的触摸。
“那就好。”时庚原本绷着的脸又松弛开,“以后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立马告诉我,好吗?”
季知书沉默着,而时庚就一直盯着他,直到他应出声。
就像是小孩子拉钩的游戏,季知书莫名的觉得有些幼稚,半天,他也不知道怎么着就说一句,“时先生真是一个温柔的人。”
说完不仅时庚,就连他自己都顿住了。
“别人都说我狠心,倒是你这么夸我。”时庚淡笑着,上好药收好了药盒。
“要是明天没好全,我就再帮你涂。”
温柔体贴,周驰有度,这样的词应该用来形容时庚吗?季知书觉得是很适合的,像他这样的人,使起手段来又会是怎副模样?
季知书平静的心底居然泛过波澜。
你在和我玩什么游戏?季知书有些想问这个站在自己身前的人。
“小书,你在想什么呢?”时庚眉眼弯弯的看着他。“竟然在这时候发起了呆。”
季知书有些懊悔的致歉,“对不起,我刚才有点走神了。”
他方才的眼神似乎有些过于明显。
“小书,不要紧张。”时庚却温和的对他说。
紧张?就连季知书自己都没有太注意到自己有些紊乱的呼吸,就像是置身于洪流之中,他的眼神中有些可见的迷茫。
混乱的房间,瓷器碎裂的声音……
“抱歉,我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季知书深吸了一口气,他又很块的平复了自己的心情,面上挤出一个笑脸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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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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