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天魁

廉忻回到厢房,推开房门的那一刻,突然瞧见黑暗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躺在房里的那张贵妃椅上。

天魁已在屋里等了他有些时候,桌面上茶水已空,碗碟处还有半碟他啃剩的鸡骨头,房里漫着一股烧鸡的香味,而天魁本人则毫无顾忌的躺在了榻上。

廉忻记得这人名字,记得他在出发前的夜晚曾来过自己在白家的房间,为他带来了不少法器和符篆,两人还聊了一会。

“天魁……”刚一开口唤出对方的名字,廉忻心中百感交集。

在经历了十多天的磨难以后,他眼前终于出现了一个颇为熟悉又倍感信任的旧识,一股酸涩又感动的情绪涌上心头。

天魁耳朵动了一下,听见有人呼唤自己,他睁开眼睛,一股脑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他甩了甩身后的尾巴,伸了个懒腰,一手撑在大腿上,望了他好一阵子。

才用一种缓慢而平淡的语气说道:“你还活着啊,真是命大。在石关等了你三天没等到人,我还以为你这次难逃一劫了。”

廉忻不气反笑,说道:“是啊,托你的福。我原本也以为这次定是活不成了。”

天魁道:“那你运气真是十足的好。白冠珪知道了估计要气得大病三天。”

说着天魁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廉忻在他的对面落座。

天魁这种江湖游侠并不会把宗门礼节规矩当回事,廉忻倒也不在乎,如今他虽然失忆,但依然记得两人相处的模式,心中并未感到任何不适。

天魁开门见山问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你还回白家吗?”

廉忻道:“暂时不回了。我身上的情况有些复杂,旧伤也并未痊愈,我得先找个地方避一避,待我做好准备再回去面对白家。”

天魁拿去茶壶打算再倒一杯热茶,却发现茶早已被自己喝光。

他有些讪讪地将茶壶放了回去。

廉忻看见他的样子觉得好笑。提着茶壶走到门口,唤附近路过的家仆帮忙再打一壶热茶来。

天魁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一边磕了起来,对廉忻道:“看样子白家这次打算下狠手了。你出发的当天下午,海堂主便立马被白家支走了,派去一个偏远的海岛执行任务,暂时联系不上了。不过海堂主在水宗里颇有威望,且宗内有不少同他交好的长老和堂主,白家无法明目张胆对他下手,只得暂时支开。”

廉忻道:“杜箬大哥说会替我应付白家,我则需先解决身上的麻烦事,养好伤再说。”

天魁停下磕瓜子的手,沉默地看了廉忻一会。

然后问他:“廉宗主,你看上去有些不对劲。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吗?”

廉忻道:“天魁,你在我手下办事,有多少年了。”

天魁道:“六年了……哎,不对,你该不是……失忆了吧?”

廉忻道:“正是,因为中毒,我丢失了一部分记忆。”

天魁点点头,口中念念有词:“原来如此,白冠珪原本就是打算先下毒再杀人,双重保险……你之前吩咐我去做的事,我已经办妥。看你现在的情况,恐怕之前的计划得取消了。”

廉忻道:“天魁,这次恐怕让你白跑一趟了,明日我便要去丰隆镇了。”

天魁吃饱喝足,自然也是没有什么脾气,替人办事,向来是一波三折,有些要求更是难于登天,像这种白忙活一场也时有发生,他早就习以为常。

“你明日先回去吧,想办法联系上海堂主,替我把这封信件交予他吧,至于接下去的安排,到了丰隆我们汇合后再从长计议。我会在丰隆待上十天半个月。”

“嗯,行。”

敲门声响起,是仆从送来了热茶。

廉忻替天魁倒上,问他道:“我一路上听闻不少有关宗门间的流言。在这里我亦是同杜箬大哥聊过一些,我观察他的态度,似乎对白家是有些看法的,你可知晓金宗同水宗之间有过什么过节吗?”

天魁吹了几下热茶,说道:“我在江湖上替人办事,基本向来是不过问个人的私事的,要说对海堂主较为熟悉,那也是因为同他深交多年,还对他欠下了一个很大的人情。你问金宗和水宗有什么过节这个……,两家基本全无来往,不过呢,七、八年前杜家那个大公子去过一次白家,估计是想与之交好结盟对付火宗,结果却遭到了白冠珪的拒绝。我想,大约就是那次结下的梁子吧。看来那杜大公子还是蛮记仇的。”

廉忻问道:“我看杜箬大哥不是这种肚量狭小之人,怎么会因为白冠珪拒绝结盟就怀恨在心呢。”

天魁道:“反正他后来去了北湾群岛那边的水宗分支神封门,那边的宗主对他颇为欣赏,后来……”说到这里时,他有些犹豫。

然后缓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后来火宗和金宗第三次冲突爆发的时候,神封门的人正好在大天下,便出手相助击退了火宗。”

廉忻心道:难怪提到白家时,杜箬会是这样的反应,看来白家在闭门谢客的那些年里,确实也是得罪了不少人。不只是杨宗主这样的小门小派,对金宗这样的大宗也是不搭理。

廉忻又问道:“那你可知道那杜家的三公子,是个怎样的人?”

天魁看着他,眼神中透着一股不可思议,好像在说你连这个也忘了?

他斟酌了一会,答道:“我没见过他,他为人低调,也不怎么在宗门间重要的场合中露面,也甚少听起你谈论他的事。只知道你同他私交甚好,他是你非常重要的人。”

廉忻并未回答,只在心中确认了,自己同杜仲确实是感情深厚。

天魁又说道:“不过,对于百姓中的传言,我倒是听过一些。其中最广为流传的,便是关于他身世的事。”

廉忻道:“他的身世?是说他母亲的身份?”

天魁道:“不是,是关于他亲生父亲身份的争议。”

廉忻不解:“他不是杜嵩的儿子吗?”

天魁道:“其实这件事蛮奇怪的,大家都说老三并非杜嵩亲生。可那么多年来,每次一到杜仲的生辰宴,杜家总是大摆宴席,邀请各家有头有脸的人都来参加,在他过世之前,每年如此,不曾有一次间断。可那并非杜嵩亲生的传言一直在民间流传,话题一直也没有被压去,也不知为何。”

然后他又喃喃自语道:“不过……杜嵩也是奇奇怪怪的,一家子都是怪人。”

廉忻对此毫无印象,只问道:“杜嵩奇怪在何处?”

天魁道:“唉,你这个在金宗杜家生活了八年的人反过来问我,我甚至都没近距离见过这位杜宗主呢,不过我多年来在黑市买卖情报的时候,时常能看到关于杜嵩的一些高价情报,但是基本上一出现就被买走了。”

廉忻问道:“你知道买家来头吗?”

天魁道:“别闹了,这种买卖双方都是匿名的,不能打听双方的身份是道上的规矩。”

廉忻想了一下,又接着问道:“都说火宗袭击金宗是为了讨要东西,你知道火宗问金宗要什么东西吗?”

“关于这个事情,估计只有各家宗门高层才知晓了,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去黑市上去收相关的情报,价格必然不菲。”

廉忻思考了一下,金宗的事情可以向杜家两位兄长询问,买金宗的情报完全没必要,但是火宗的事情,他倒是有比较想了解的地方。

廉忻为购买情报陷入思考的时候,天魁瞟了一眼廉忻的床上,问他道:“你都说自己不记得杜仲的事,却还是留着他这件旧外套。”

廉忻闻言,心头一震,问道:“你说……那是杜仲的外套?”

天魁道:“原来你真的不记得了,那件外套是杜嵩在杜仲十六岁的那年送他的,这份大礼也让杜家家事更扑朔迷离了。”

廉忻问道:“为何这么说?”

天魁翻了个白眼,说道:“那外套用的珍贵毛料是岨角那一带一种很罕见的异兽的皮毛,而木宗大本营就在岨角。谁都知道杜嵩他老婆穆绵是木宗的人,那个珍兽的皮毛怎么来的,不言而喻吧,拿来做衣服送给了其它女人生的孩子,这件事让坊间的传闻又变得更复杂多样了。”

杜家家事,廉忻听了各种版本,他一个在杜家生活了八年,还能称呼杜家公子为兄长的人,此刻完任何关于杜家记忆,这个更让他非常懊恼。

天魁接着说道:“这个外套是你颇为珍视之物,你从不许旁人触碰。”

廉忻不知为何,心中有些难过涌上心头,他不知对方对他是多么重要的人,他才会这样一直将对方的一件衣服留在身边,寸步不离。

可这些,他现在全然忘光,一点也想不起来了。他感到愧疚又难过,希望自己能早日恢复记忆。

天魁道:“暂时忘了也好,你为此事痛苦多年,苦苦挣扎却无法解脱。有些事情忘记了也未必是件坏事。”

忘了也未必是件坏事……

廉忻又想起了沈君谦,他也曾对自己说过同样的话。

那是不是代表,他其实了解自己,了解自己过去的一切,知道自己的痛苦过往,才会出言安慰?

天魁放下茶杯,起身对他道:“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

廉忻起身将他送至窗边,然后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事,问道:“天魁,你可晓知我妻儿的下落?”

天魁一脚踩在窗台上,回头答道:“当时人是你亲自送走的,你对所有人都保密了,连海堂主也不知道。”

廉忻心中默道:原来……沈君谦说的,竟是对的。我当真是为了保护他们母子,才忍痛将人送走……

见他面上情绪复杂,天魁安慰道:“要真的要找……也并非不行,只是需要花些时间。”

廉忻却道:“不必了。或许任何人都找不到,他们才是安全的。”

天魁深深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开。

廉忻回到房中,他拿起床上那件黑色的旧长袍,一遍又一遍摩挲着上面刺绣的锦纹,自从他重见光明后,他还未仔细瞧过这件衣服。

原来它竟是这样一件重要的物件。

突然廉忻在衣襟内侧处看到了一个金线的刺绣,针脚绵密又整齐地绣着“杜仲”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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