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廉忻和杜仲……怎么不见了?”王守田疑惑道。
身边的添丁,还在一边啃着同修们“上供”的烤鸡爪,一边口齿不清含糊道:“什么……?他们两个……”
他想了想,又道:”是不是去拉屎了?”
王守田一掌拍在添丁的后脑上,骂道:“拉屎用得着两个人一起去吗?手拉手一起拉?”
金斗见状,忙囫囵吞咽口中的毛豆,立刻起身去打听二人的下落。
不一会儿,他便甩着那硕大的肚腩,小跑回来,一边上气不接下气说道:“哎,我问了苏沐,他说杜仲和那小跟班去附近闲逛了,他们不想野炊,所以苏沐说让他们先去走走,等饿了再回来找他们要吃的!”
王守田从那凉亭的木长凳上起身,又唰地打开了那把折扇,摇了几下,口中喃喃道:“不如……我也去附近走走?”
添丁呸呸吐了几口鸡骨,谄媚道:“去呗!我们陪您一起逛!”
话音未落,一名身着雪色金纹的金宗弟子匆匆赶来。
他满头大汗,似是有什么急事,在人群中左右环顾,见到先生在一旁的一棵矮树下同学子们探讨问题,忙快步走了过去。
先生见到来人,面露惊讶之色,起身作揖后问道:“可是有什么要事?”
那人亦匆忙给先生回了个礼,语气急切问道:“柳先生,请问看见我家三公子了吗?”
柳飞蓬回道:“可是大天下有什么急事?他说同廉忻一起在附近走走,大抵是不会走远的,不如我立刻叫他们去把人找回来。”
那弟子一抹头上的汗水,立刻说道:“好!拜托您了,确是有急事,我得立刻将三少爷带回大天下。”
柳飞蓬立刻召唤附近的学子们进入树林中寻找杜仲和廉忻二人。
不一会儿,王守田便看见几个学子将杜仲和廉忻带了回来。
金斗一边剥着毛豆,边有些幸灾乐祸对王守田道:“哎?看样子……杜仲家里出事了?这样急匆匆的赶来叫他回去。"
添丁却敏锐地察觉到王守田的脸色也立刻变得不太好了。
杜仲和廉忻看见来人后,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刷白,二话不说便随着来人赶下山去。
杜仲下山后没多久,王守田也以“没了兴致,玩累了”为由,跟着自家的管家下了山去。
杜仲回到了别苑,却见原本门口挂着的红灯笼被撤了下来,几名家仆正爬在梯子上往门口挂着白色的灯笼和白布。
见他二人回来,陈楠兴一身白色素衣,语气悲切道:“枫香夫人……已经走了。现在人在祠堂里,老爷已经派人去通知了,一会就回来。”
杜仲表情落寞,却没有流泪,好像他很早已经便已做好了会有这样一天的打算。
他语气平静道:“带我去祠堂吧。”
余蓉在屋子里,带人为他和廉忻准备好了服丧的素衣。
刘寄奴一双眼早已哭红,虽然这位夫人平日里颇为难伺候,对她的误伤更是家常便饭,可一个相处许久的大活人突然离去,若非铁石心肠,任谁也不可能不因此而伤心落泪。
见到杜仲回来,她哽咽唤道:“小少爷……”
话未说完,便已是泣不成声。
“刘姨!”见她一哭,廉忻也忍不住留下泪来。
刘寄奴把廉忻抱在怀里,为他擦着眼泪。
杜仲亦是面色平静,他语气有些颤抖,安慰道:“刘姨,不怪你,你已经将母亲照顾得很好了。”
末了,他又问道:“母亲她……走得痛苦吗?”
刘寄奴摇了摇头,带着哭腔说道:“夫人在睡觉,我想着大约快到午饭的时间了,便拿着热汤上去……可是一看,夫人已经走了有些时候了……”
杜仲拍了拍刘寄奴的肩膀,为她一直对母亲的照顾表示感谢,同时也希望她不要太过伤心,注意身体。
刘寄奴却从怀中拿出一个木盒,递给杜仲,断断续续说道:“小少爷……夫人……夫人她似乎早有预感……前日,她突然唤老奴前去,把这个盒子交给我……说是,若她以后不在了……便把这个盒子交给你。”
杜仲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有一把梳子,和一个玉质的扳指。
那梳子表面包浆,看成色应该是用上好的紫檀木做的,上面用红漆点画着几片枫叶,是枫香最喜欢的一把木梳。
而那个扳指,似乎是一个成年男人留下的,玉质温润如羊脂,看上去也是放了有些年头了。
守丧七日毕,穆绵和杜箬代为主持下葬仪式,杜仲虽然面色如常,廉忻却深知他内心的苦楚。
整整七日,杜仲都在祠堂跪着,给枫香焚烧纸钱,一天也不吃什么东西,只在杜箬的反复规劝下喝几口稀粥,他彻夜不眠,眼神空洞,只有在累得不行的时候才靠着下人搬来的椅子闭目休息一阵。
封棺仪式完成后,杜家便将枫香夫人带去后山金宗的墓地处下葬了。
整场葬礼安静肃穆,杜家的人特地带来一颗红枫的幼苗,在枫香的墓旁载下,杜嵩说枫香出生在枫叶红了的季节,她本人亦是最爱赏枫,在这里种下枫树,待过几年,也能长成一颗大树了。
葬礼结束后,鞭炮声在墓园响起。大人们纷纷离去,而杜仲却站在墓前,静静看着那块描金雕刻着枫香名字的石碑,久久不愿离去。
梦花和瑞香也来参加了葬礼,见到杜仲如此,梦花于心不忍,想让陈楠兴将杜仲带走,以免他陷入极端的情绪。
然而瑞香却摇了摇头,阻止了。
“让他单独跟母亲待一会儿吧。”瑞香道。
梦花只得小声祝福陈楠兴将人看好,然后便随同杜家的人一同离去。
廉忻陪着杜仲站在墓碑前看了很久很久。直到他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响了几声。
其实这些天来,廉忻全程陪同,确是又饿又乏,可他深知此事对杜仲的重要,于是再饿再累,他也不曾有一丝怨言,只是默默地陪伴在杜仲的身边。
天色昏暗,空中开始淅淅沥沥地飘着一些小雨。
陈楠兴站在半人高的草丛边,等待着杜仲整理心情,完成同亲人的告别。
杜仲低下头,从怀中掏出那个玉质的扳指,看了又看。
他素来懂事,在大人面前,配合着完成了守丧和葬礼,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哭不闹。
而如今,葬礼已经结束,他突然觉得自己心中空落落的,好似被人剜去了一块,却也不忍在廉忻和陈楠兴的面前放声大哭,只能在雨中望着母亲留下的玉扳指默默流泪。
廉忻见他哭了,不顾身上的疲倦和饥饿,快步走过来一把抱着杜仲,拍拍他的肩背,在他的耳边轻声安慰他。
杜仲听见廉忻的声音里也带着一些哭腔,便抬起头为他擦拭眼泪,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对他道:“廉忻,你也没有家人了,怎么反过来安慰我呢?我还有父亲,还有两个哥哥……你放心,我只难过这一天,明日开始,我便会努力打起精神来继续生活的。”
廉忻也伸出双手,抹掉杜仲脸上的雨点和泪痕,语气坚定的对他说道:“师兄……你还算少了一个人。”
杜仲望着廉忻,一言不发。
廉忻继续说道:“你还有我,我不会离开你。师兄,只要你愿意,我想一辈子留在师兄的身边,陪伴你的左右。”
杜仲闻言,心中好似有某根弦被廉忻轻轻的拨动。
他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双手把廉忻紧紧扣在怀中,额头抵在廉忻的肩上,放声痛哭。
他边哭边问道:“廉忻……母亲她,其实对我并不算太好,甚至是带有一些怨恨。可是为什么,她离开以后,我还是会感觉这样的难过呢?”
廉忻用头蹭了蹭杜仲,轻声回道:“因为,她是你的亲人呀,是你血脉相连的母亲。”
自枫香夫人过世后,王守田等人消停了不少。这也让廉忻和杜仲过上了一段安生的日子。
杜仲带着失去母亲的伤痛照常生活和学习,因为有了廉忻的陪伴,他相信时间可以慢慢冲淡他内心的悲伤,治愈一切。
二哥杜珩曾来探望过杜仲几次,他瞧着二楼枫香原本的房间,如今空荡荡的,没有一点人气。
便提出要不要等过些时日,将二楼改造一下,让杜仲住进去,然后廉忻便也不用再住仆人的那间平房,可以搬去杜仲现在的房间住。
杜仲考虑了好一会儿,还是婉拒了。
枫香的衣物和用品都被完好地保存在二楼的卧室里,杜仲觉得即使母亲不在了,这样一个房间留着也是一份念想。
杜珩瞧见他有自己的想法,便不再勉强,嘱咐他早日走出哀痛,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跟他和杜箬开口。
令杜仲和廉忻感到意外的是,服丧期间,王家的人带着不少人前来吊唁,还帮助杜家一起操办丧事,忙前忙后的。
王守田亦身着素衣,带着不少同修前来给枫香夫人上香。
王守田此人其实天资聪慧,虽然学习态度不够端正,但王家是付出了许多心血培养和教导他的,对于那些基础的课堂知识,他早在入学前便已学完了。
对于先生布置的课后的练习,他亦是随便应付,大多时候都让自己的跟班代劳。
知晓杜仲的母亲过世后他整个人也觉得无聊至极,不再来找杜仲和廉忻的麻烦了,而是同小弟们去开发一些新的乐子了。
王家在当地是首富,他的拥趸自然不少,不过他素来有些自命清高,不屑与一些世家出身性格正直的公子哥来往,反而是结交了不少三教九流的社会人士。
一年的时间很快过去。
廉忻和杜仲在一年的时间里用学习挤占自己的生活,两人相互切磋,互相扶持。
枫香夫人不在了,两人便不需要再挤出时间照顾她,加上两人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和练功的门路,在短短的一年后,他俩便取得了不小的进步。
两人的感情亦在这样的日常相处中逐渐变得深厚。
杜仲亲妈杀青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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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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