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和廉忻一前一后走在回观枫阁的那条狭窄的青石板路上。
两人不同往日那般闲聊，杜仲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廉忻不知他发生了什么事，明明之前还是挺正常的，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唯一一件特别的事情，那便是在廊桥上遇到了王守田。
“师兄，你怎么了？在想什么？”廉忻跟着杜仲身后，语气轻柔地试探道。
杜仲沉默了一下，反问道：“没怎么，你怎么会这样想？”
廉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小声道：“因为我看你心不在焉的，好像有什么心事。”
杜仲惊讶于廉忻的敏感细致，又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将情绪外露。
他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看着面前的廉忻：“廉忻……”
廉忻微微侧头看他，眼神中透着不解。
杜仲思忖片刻，他本想问廉忻这些年他认为杜家对他如何，他过得开不开心，廉忻对他和对杜家又是怎么想的。
可想了一瞬，杜仲心中又觉得，如果真的事实真的如同王守田所说，廉忻有意隐藏真实的自我，讨好自己，那就算他这样站在面前询问，又能问出些什么来呢？
于是他只能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廉忻内心担忧，问他道：“师兄，是不是王守田对你说了什么？”
杜仲微微瞪大了眼，随后只转过身去，说道：“我跟他没说什么，我们回去吧。”
廉忻跟在沉默的杜仲后面，望着他不同于往日微微落寞的背影，心中十分肯定王守田定是趁他方才不在的时候作了妖，才害得杜仲情绪如此低落。
他在心中暗骂几声，觉得王守田这家伙，好了伤疤忘了疼，距离上次拔他指甲才过去多久，他便又开始招惹杜仲。
看来……下次不如换成拔他的牙齿好了，这样的疼痛或许才能让这瘪犊子长长教训。
廉忻与杜仲相对而坐，两人如同从前那般一起温习功课。
瑞香这段时间外出游学，廉忻不去琴室，所以又可以如同往日那般早早回到这个小书房和杜仲一起学习。
执笔抄写着古籍，廉忻想到今日课堂上的事，偷偷抬眸看了几眼坐在对面的杜仲。
他动作极其小心谨慎，只是稍稍一瞥便收回眼神，头部并不转动。
杜仲在对面沉着一张脸，捻着长袖认真抄写着古籍，与平日里埋头苦读的模样并无二致。
窗棂处透进几丝晡时的阳光，斑驳洒落在杜仲的半边身子上，将他的白衣镀上一层金色，脸上白皙的皮肤也被照得如暖玉般光洁。
廉忻喉头微动，不禁有些看得痴了，他眼神迷离，心中突然漫起一股悸动。
他放下手中的毛笔，垂下眼眸来，犹豫了片刻，开口道：“师兄，今日课堂上先生说的那个……你怎么看？”
杜仲闻言，手上一顿，那支细细的狼毫笔自指尖脱落，“啪”地一声掉到了宣纸上，脏了卷面。
两人在一起生活多年，平日里又是无话不谈，只需简单的言语，杜仲便知道他想问什么。
杜仲僵着身子将毛笔拾起，重新在砚台里蘸了蘸墨，又在砚边刮两下，继续执笔抄写。
他头也不抬，尽量保持着平日的语气，冷淡道：“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人成长过程中的自然规律而已。”
和杜仲聊起这样的话题，廉忻内心自然也是觉得有些尴尬的。
两人的成长中从未涉猎这样的话题，这个年纪的男子自然是对这些事有所好奇和关注的。
廉忻在话本事件后，亦跟苏沐他们成为了朋友，平日里同他们几人聚在一起时，若是杜仲不在，他们亦是畅所欲言，这样带些颜色的玩笑话亦是没有少说。
和杜仲在的时候又不一样了，大家对他的性子了解，觉得他品行高洁，人淡如菊，君子雅正，自然是会下意识回避这些不三不四的内容。
即使在场的人都聊得火热，看见杜仲一来，都怕这些腌臜话脏污了杜仲的耳，于是全都不约而同地住了嘴。
可今日不同，廉忻不知怎的，突然鬼迷心窍，被心中的冲动迷了眼，觉得今日确是个不容错过的机会，是个试探杜仲态度的绝佳时机。
他回想起余蓉之前给他送来的那些物品和书籍，还有她委婉的一番话语，蓦然觉得这一方小室氤氲着一股暧昧旖旎的气息。
廉忻又试探问他：“师兄，你也这个年纪了，杜家……可有给你提过要给你配通房丫头的事？”
“提过。余蓉姑姑有询问过我的意见。”杜仲如实答道。
虽然知道杜仲一口回绝了此事，但廉忻听他这样一说，心头还是泛起一股酸气。
他咽了一口唾沫，明知故问道：“那……你是怎么回她的？”
杜仲仍是一副淡定抄写的模样，语气冷淡道：“没什么。我拒绝了，我说我暂时不需要。”
廉忻原本便知道杜仲的态度，可今日一听，他回答中的“暂时”二字却直直扎进了廉忻的耳朵里，刺痛了他的耳膜。
什么叫暂时？
那意思就是如果以后他哪天想起这事了，有意愿了，还是会找的对吗？
廉忻心中燃起一缕名为妒意的火：师兄这般谪仙之姿，才情出众，完美无瑕的君子，岂能让旁人有了机会得逞？
倏地，廉忻感觉自己心中的某根弦“嘣”地一声断了。
他脑中充斥着一些疯狂的念头：男人，不管面上看起来怎么样，也不过是这样的一种生物。既然师兄也是个普通人，也会有**，那便由自己让他食髓知味，再也不用去想些旁的了。
廉忻自认为男人不过是被欲/望支配的生物，自己同他又颇为熟悉，看起来杜仲对他也并不抗拒，小时他常因打雷受惊，杜仲亦是贴心邀他同塌而眠，陪伴在他的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身子哄他入睡。
若是男人对一个人毫无**，或是对此抗拒，又怎会做出这样的行为？
何况王守田对他百般骚扰，亦曾有女修或是大天下的家仆同自己告白，那是不是也能说明自己并非魅力全无……？
想着想着，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做出了反应。
廉忻脑子一热，站了起来，两步走到杜仲的身边，然后蹲下身来，凑了上去。
杜仲原本还直着身子故作淡定，刚想开口问他做什么，嘴还未能张开，他便感觉自己的左脸贴上了一只微凉的手。
杜仲心头一震，顿感大事不妙，刚想后退躲避，肩头便勾上来一只手，将他揽了个结实。
“廉忻……！”杜仲将头一侧，正正对上廉忻**灼灼的双眼。
廉忻手上稍稍用了些力，将杜仲朝自己这边拉近了些，他注视着杜仲，目光温柔如水，对他说道：“师兄……你知道吗？余蓉姑姑也来找我过。”
杜仲身子一僵，双手下意识在身侧的衣摆上一抓，却没有推开他。
见他没有反抗，廉忻轻笑一声，把他搂得更紧。
温热的鼻息呼在杜仲清秀的侧脸上，廉忻凑近他的耳边柔声道：“师兄，你要是想学，我来教你，你不要去找别人好不好？”
廉忻一番话语，虽是媚骨柔情，又极具魅惑勾引，可到底也是头一遭，话语脱口而出后，他自己却羞得双颊染上了一抹桃色，耳尖也热得滚烫。
他不敢转头去看杜仲的表情，自己也紧张得心如擂鼓。
好在被他抱在怀中的杜仲没有反抗，只是呆呆地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于是廉忻只得努力回想起那春/宫和话本中所写的场景，一边想着自己该怎么继续下去。
起先他克制着自己逐渐沉重的呼吸，生怕唐突了对方，只敢试探性地在杜仲的肩头隔着衣物轻吻几下，并一边用手轻抚着对方的肩背。
不一会儿，廉忻感觉杜仲的呼吸也乱了节奏，可放在身边的双手却一直没有推开他，这好似一种无声的鼓励，让廉忻的动作也愈发地放肆了起来。
他斜眼瞥见杜仲那被阳光照到的雪白颈部，心下一痒，狠狠吻了上去。
……
然后他听见杜仲轻喘着问道：“是余蓉姑姑让你这样做的？”
廉忻没能听出他语气中有什么情绪的起伏，一边红着脸在杜仲的颈肩处嗅着杜仲身上好闻的味道，用自己的身体陶醉地蹭着杜仲，一边伸手扯下自己那身粗布制成的黑衣，露出白皙的肩头和大片胸膛。
“嗯……她给我带了很多学习的东西……还对我说，让我先学好了，再指导你……”
话音刚落，廉忻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他被杜仲抓住了双腕，用力地压在了地上。
廉忻微微瞪大了眼，他终于看见了杜仲的表情。
杜仲眼角泛着红，表情似有怒意，抑着粗重的呼吸，沉声问道：“所以，你便听了她的话，今日想着要将自己的身/子献给我？”
廉忻以为是自己挑拨起了杜仲的情/欲，才使得他这般发狠，心中竟有些得意。
于是他顺从地闭上眼，羞涩道：“师兄，从你带我回来的那时起，我就是你的人了，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廉忻说完，还陶醉在自己的幻想中，等着杜仲来吻他。
谁知双腕上扣着的大手一松，杜仲坐起身来，替他拉好凌乱的上衣，那原本裸/露的肩头又被粗布的黑衣遮得严严实实。
“我不需要你这样。”
廉忻有些慌乱，匆匆拢了拢衣领，也坐了起来，忙低声问道：“师兄……我……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
又或者……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了？
杜仲转过脸去，将自己凌乱的白衣整理一下，冷声道：“廉忻，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我不希望你为了我这样做。”
闻言，廉忻呆住了，他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不知当做何反应，只得在空白的脑中细细思考着杜仲话里的语义。
他素来聪颖，脑中的空白不过莞尔，便理解了杜仲话里的意思。
瞥见杜仲那面色苍白的脸，和冷峻至极的神情，廉忻一下尴尬至极，不知如何接话，亦不敢看杜仲，他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低着头沉默不语。
这时，楼下传来刘寄奴的声音：“三公子，阿廉，饭菜快做好了，你们准备可以下来了。”
杜仲应了一声，微微侧头对身后仍坐在地上的廉忻说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今日过后，你我都休要再提起此事了。我还是你的师兄，你也还是我的师弟。”
这一句，彻底断了廉忻最后的一点念想，将他心中那名为暗恋的火苗掐灭了，徒剩一缕青烟，不出几下便在空中消散了，不留一点痕迹。
“嗯……师兄，我知道了。对不起，方才……是我冒犯了。”
杜仲头也不回，说道：“别想那些了，下去吃饭吧。”
接下来的一餐饭，廉忻更是如坐针毡，食不知味。
第二天，谁也没有再提起那件事，两人装作昨天不过是个寻常不过的日子，仍是如同往日那般一起停学，一起练功。
过审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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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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