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二月,又到了杜仲的生日宴。
廉忻同杜仲约好,不管怎么样,每年的这个时候,一定会回到杜家参加他的生日宴,和他见面。
杜仲知道今日廉忻要来,从昨日起晚上便开始有些兴奋不已。
一年未见,不知廉忻如今怎样了。
他过得好吗?
杜仲平日虽与他书信往来,可毕竟两人一同长大,从未有过这样长时间的分离。
小小一封书信,书不尽他心中的千言万语。
杜仲睡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在脑中不断彩排着跟廉忻见面的场景。
廉忻,我有好多的话想跟你说,有好多的事情想带着你一起做……
想着想着,直到丑时已过,杜仲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日鸡鸣之时,他便立刻从床上坐起,穿戴好衣服走出院子去找陈楠兴。
被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陈楠兴还有些睡眼惺忪,衣服都没整好便出来给他开门。
“三公子……这么早。”
抬头看着尚未破晓的天色,陈楠兴同他道早安。
杜仲语气兴奋问道:“陈总管,我订做的那套礼服送来了吗?”
陈楠兴回道:“送来了,昨日就派人去拿了。要进来试试吗?”
杜仲侧身进了屋,陈楠兴从房里的桌上拿来一个托盘,上面叠着一套款式工整,绣工华丽的玄色衣袍,托盘上还盖了一层缀着珍珠的纱布。
陈楠兴将纱布掀开,将托盘拿了起来让杜仲试穿。
杜仲拿起那身衣物,在身上比了一下。
陈楠兴伺候他将礼服穿好,杜仲对着铜镜看了看,十分满意。
“怎么样?”杜仲问道。
“嗯,相当不错,我少见三公子身着玄衣,很合身,也显得整个人更成熟沉稳了。”
杜仲换下那身礼服,让陈楠兴晚些帮他送到观枫阁去。
用完早膳后,杜仲想走去大夫人所住的地方给她请安,却突然来了个杜珩院里的门生,过来传话说杜珩让他去前厅一趟。
廉忻和海腾封乘坐的马车来到了钱来镇。
今日天色不好,天空中乌云密布,有些阴霾。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农民都知春雨贵如油,所以即使是天降大雨,亦是被认为是润泽大地的祥瑞之兆。
海腾封感慨道:“不过一年的时间,没想到你进步很快,功力已达到了这个境地。”
廉忻并未有过多情绪,淡淡道:“我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何况白冠珪有意扶持我上二宗主的位置,今后要面临的挑战只会比如今更为严峻。若我不加紧时间修行,精进武术,日后若是以上什么麻烦,恐怕就应付不了了。”
海腾封道:“不错,俗话说,虎父无犬子。能早日为师父一家报仇,亦是好事一件。我最近在派人寻回一些早些年因为这事被白家赶走离开的修士和堂主,希望能把他们找回来,也好逐渐壮大和巩固我们的势力。”
“嗯。”廉忻稍稍偏头,看向自己座位边一个精致的小盒,拿起来放在手里握着。
海腾封想到今日是杜仲的生辰,廉忻必然也是怀着期待和愉悦的心情前来的,便不打算再继续那些沉重正经的话题。
于是他问道:“廉忻,这盒子里装的可是要给杜仲的礼物?”
廉忻嘴角抿起一个笑:“嗯。”
“你前些日子,问我要照海手艺最好的玉雕师傅的地址,就是为了做这个?”
廉忻轻轻抚上那盒子,好似能看见里面的物品,说道:“是啊。我给师兄亲自挑了块上好的玉料,让师傅做了一个莲形的腰佩。”
海腾封道:“那师傅手艺如何?”
廉忻笑道:“自然是极好的。一把年纪了,拿刀的手还是这么稳,身边还跟了个小徒弟。”
市集上依旧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讨价还价声,叫卖声,吆喝声,闲聊声……各种不绝于耳。
廉忻撩动马车窗口的遮帘,看着外面的景色。
突然,他开口道:“在前面停一下车。”
赶车人听后,立刻找了个方便的位置停靠。
“怎么了?”海腾封问道。
廉忻的面上少有的露出一抹微笑。
他推开车门,下了马车,望着旁边的一条巷子说道:“我要去买点东西。”
“是要买吃的吗?”海腾封问道:“若是你饿了,我们找一个摊子吃个早餐。”
廉忻笑道:“是吃的,但是是拿来送人的。”
然后他想着今日一早便一直赶路,便让车夫和海腾封先在对面的小摊随便吃些什么。
海腾封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不如我同你一起去吧,看样子快下雨了,这里离大天下很近,等到了大天下再吃东西也可以。”
廉忻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我去去就回。那家店要穿过这条巷子,就在巷子的另一头。”
海腾封点头道:“行,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他要去的那家店名为俞记,是当地小有名气三代祖传的点心店。
由于这家店的小儿子接管了店铺,又为了迎合客人的喜好,开发了许多造型精美的点心,同时还保持了自己原本的特色。
许多点心上午便会卖完,于是廉忻便立刻决定前往。
廉忻穿过狭窄安静的巷子,看着街边那熟悉的景色,心情大好。
仿佛这一年来在白家吃过的苦都不复存在,仿佛他一直都留在钱来镇,不曾离开。
和杜仲相处的画面不断在脑中闪回,温馨异常。
想起杜仲在一年前送别的那天早上,亦是为了买这家店做的花型的点心,一大早便从大天下过来,然后却又因此同自己错过。
最后那盒造型精致的点心,在通往大天下的山路上摔得粉碎,两个人谁也没有吃到。
原本很悲情的别离,如今回想起来,竟是另一番心情。
廉忻在店里挑选了几盒,让店家帮忙用麻绳打包好。
他脑中幻想着与杜仲见面的画面,想象着两人抛去隔阂,如同从前那般互诉衷肠,谈天说地,一起分食这盒点心的模样,面容都变得柔和起来,嘴角不自觉挂起了一抹微笑。
刚侧身走出门店,隔着来往的车马,廉忻心头一震——他在马路的对侧发现了杜仲的身影。
霎时间,仿佛天地为之失色,仅有杜仲所在的区域染上了炫彩。
杜仲仍是同从前那般文质彬彬,温文尔雅。
古人云,言念君子,温其如玉,便是他如今的模样。
一年不见,杜仲长高了许多,眉宇间亦多了一份沉稳成熟的感觉。
廉忻面上绽出一个笑容,脚步不自觉朝对面跨出,正想大声呼喊杜仲的名字。
“师……”
他话还未出口,便生生哽在了喉间。
杜仲的身边,出现了一道鹅黄色的娇小身影。
那女子亲昵地走近他,嘴里发出阵阵银铃般的笑声,身后还跟着两位女仆,两人有说有笑地朝对面一间装修豪华的玉器店走了进去。
——是钟佩兰。
蓦地,廉忻感到通体发寒,如坠冰窟。
他僵住了,连半步也迈不出去,硬着脖子瞪大着眼睛直直盯着两人。
他明明在心中告诉自己,此刻应该当做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有发生,优雅地转身离去,可身体却不配合。
天空中已经淅淅沥沥开始飘了些雨点。
廉忻站在雨中,呆呆地望着街对面的商铺。
钟佩兰进店后,那店家立刻从柜台走了出来,亲自迎了上前,还吩咐手下拿着一大托盘的玉坠供她挑选。
杜仲静静站在一旁,并不挑选,看样子对托盘里的玉器并无兴趣,反倒是钟佩兰,拿着托盘里的玉坠看了又看,比了又比,最后还是纠结不已。
然后,她拿着其中的两个玉坠看了看,伸出手来,把其中一个坠子在杜仲的腰上比了一下。
看到这里,廉忻呼吸一滞,手中亦不自觉紧了紧。
店家见对方挑了半日也未能选上,于是大大方方同他们说道:“哎,这位小姐,咱们楼上有更好的货,既然这些您都看不上,不如咱们楼上请!”
于是亲自将两人迎上了楼梯去。
廉忻看着两人的身影在楼梯处逐渐消失,脑中竟是一片空白,连逐渐增大的雨势也未能察觉。
突然,他感觉头顶一暗,有人在身后为他撑了一把伞。
“你在看什么?”海腾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并未发现什么特别。
廉忻垂下眼眸,情绪低落,他努力抿起一个笑,说道:“没什么,我们回马车去吧。”
回到马车上,海腾封瞧见廉忻方才愉悦的心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闷闷不乐,他的身旁仿佛笼罩了一层黑雾。
海腾封刚想询问他方才买东西的那短短的时间内发生了什么事。
还没开口,只见廉忻有些不耐烦地解开了店家打包的麻绳结扣,打开了方才他说要拿来送人的那盒点心,拿起一个气鼓鼓地吃了起来。
“……”
见海腾封看着自己,廉忻将那盒点心伸手一递,问道:“要吃吗?”
海腾封摇摇头,拒绝了:“不用,你吃吧。”
咬了几口,廉忻眉头微蹙。
“怎么了?”
廉忻叹气道:“没什么,只是感觉这家店的点心越做越不好吃了。”
“哦。”海腾封点点头,然后便看见廉忻又拿了一个吃了起来。
于是他也不再开口,双手在胸前一抱,靠着马车闭目养神起来。
廉忻心中怨道:哼,说什么拒绝了对方的告白,这次生日非但请了人家来,还一起出来买东西,有说有笑的……
醒醒,杜仲,起来干活啦,到你的戏了。
海腾封:不太搞得清楚现在的年轻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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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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